第133章 噩夢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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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淨化壁壘”,與其說是一座軍營,不如說是一座建立在沼澤邊緣的、散發著狂熱與偏執氣息的移動要塞。
高聳的哨塔上,巨大的聖光水晶日夜不息地旋轉著,將慘白而聖潔的光芒,投射到周圍數裏之外的每一寸土地上,將迷霧與黑暗,強行驅離。營地內,一隊隊身披銀白重甲的“聖裁之劍”騎士,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一絲不苟地巡邏著。他們的腳步聲,整齊劃一,沉重得像是踏在人的心髒上。
然而,在這片被聖光照耀得如同白晝的、看似固若金湯的營地裏,一種比黑暗更可怕的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蔓延。
三等騎士凱爾,猛地從他那簡陋的行軍床上坐起,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他又做了那個夢。
夢裏,他正站在費迪南大騎士長的麵前,匯報著巡邏的情況。可說著說著,大騎士長那張素來如同鋼鐵般冷硬的麵容,忽然開始融化,像蠟一樣滴落下來,露出了裏麵一張……屬於黑暗教團紫袍主教的、帶著詭異笑容的臉。
他驚恐地後退,卻發現自己最信任的、跟了他五年的侍從,正舉著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獰笑著向他走來。他想呼喊,想拔劍,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被死死扼住,身體被聖光鎖鏈捆得動彈不得。而那鎖鏈的另一頭,握在一位正在吟誦聖歌的牧師手中。
那聖歌,聽上去是那麽的神聖,可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一根燒紅的鋼針,刺入他的靈魂。
“不!”
凱爾低吼一聲,徹底清醒過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狂跳不止。他環顧四周,帳篷裏,同寢的幾名騎士,也都輾轉反側,不時發出一兩聲驚恐的囈語。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自從那批由“悔悟者”獻上的、被高階神術祝福過的“聖水”和草藥,分發到全軍之後,軍中那詭異的“水土不服”之症,確實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士兵們不再腹瀉,不再發熱,甚至精神都好了許多。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詭異的“病症”。
幾乎所有的士兵和低階騎士,都開始做噩夢。
噩夢的內容千奇百怪,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它們攻擊的,不是身體,而是信任。
有人夢到自己最好的戰友,在背後議論自己,說自己是個懦夫;有人夢到軍需官克扣了自己的撫恤金,拿去換了美酒;更有人夢到,自己手中的聖光大劍,在麵對敵人時,突然變成了一條毒蛇。
起初,大家隻當是沼澤環境惡劣,導致的精神緊張。
但漸漸地,事情開始失控。
白天,營地裏開始出現各種莫名其妙的摩擦。一次無心的碰撞,會演變成一場拳腳相加的鬥毆。一句無意的玩笑,會被對方當成是惡意的挑釁。
騎士們看自己侍從的眼神,帶上了審視。士兵們看自己長官的眼神,帶上了懷疑。
整個“聖裁之劍”騎士團,那股引以為傲的、如同鋼鐵般團結的軍心,正在從內部,一點一點地,悄然鏽蝕。
費迪南大騎士長,自然也察覺到了這股詭異的氛圍。
這位以鐵血和強硬著稱的軍團長,將這一切,都歸咎於士兵們“信仰不堅”,被沼澤的“汙穢氣息”所侵蝕。
他的處理方式,簡單而粗暴——加倍的祈禱,加倍的訓練,以及……公開的懲戒。
此刻,在營地中央的校場上,十幾名因為“口角鬥毆、擾亂軍心”的士兵,正被綁在刑架上,接受著“聖光鞭撻”。那由純粹光元素構成的鞭子,每一次落下,都會在他們背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烙印,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味道。
然而,這種高壓手段,非但沒有起到震懾作用,反而加劇了士兵們內心的恐懼與怨恨。他們看著那些平日裏稱兄道弟的同袍,在“神聖”的光芒下哀嚎,再聯想到自己夜裏的噩夢,一種名為“不公”與“荒謬”的情緒,在他們心中瘋狂滋生。
遠在數十裏之外的一處隱蔽山洞中,林夜正通過一麵由灰燼之力構成的、模糊的水鏡,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一幕。
水鏡的畫麵,來自於一隻被他用灰燼之力控製了心智的沼澤隼。
“嘖嘖嘖,這位費迪南大騎士長,真是個管理學鬼才。”林夜一邊啃著烤魚,一邊搖頭晃腦地評價道,“員工壓力大,不想著心理疏導,反而加大kpi,公開搞末位淘汰。這公司,離倒閉不遠了。”
一旁的薑嵐,看著水鏡中那殘酷的景象,秀眉緊蹙,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他們……畢竟隻是些聽從命令的士兵。”
“士兵?”林夜嗤笑一聲,吐掉一根魚刺,“在他們用淨化之火,焚燒那些無辜的村莊時,他們就不是什麽無辜的士兵了。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現在,隻不過是讓他們提前感受一下,他們施加給別人的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懼罷了。”
他雖然說得輕鬆,但眼神卻很平靜。他不是在享受複仇的快感,他隻是在用最有效的方式,瓦解敵人的戰鬥意誌。
就在這時,一隻熟悉的遊隼,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洞口。
林夜取下竹管,展開了瓦勒留斯送來的、最新的情報。
這一次,羊皮紙上的內容,讓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警惕!黑暗教團有大動作!據可靠線人密報,黑暗教團正在秘密執行一項名為‘凋零之種’的計劃。他們的目標,是汙染大陸各處隱藏的‘能量節點’!”
“何為能量節點?”瓦勒留斯在信中用急促的筆跡解釋道,“根據教廷最古老的秘典記載,那是世界誕生之初,最純淨的生命與元素能量匯聚之地,如同大地的‘穴位’。它們是維持世界生態平衡的基石。一旦這些節點被汙染、腐化,大地將迅速枯萎,萬物將陷入凋零,整個世界,都會變成適合‘混沌’降臨的溫床!”
“他們的行動,已經開始了!迷失沼澤南部的‘日落山脈’,一夜之間,草木枯黃,水源腐臭,已經化作一片死地!根據推測,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是位於沼澤腹地的——‘初光沉寂修道院’!”
“林夜,這已經不是一場戰爭,這是在掘整個世界的根!費迪南這個瘋子,還在用他那套愚蠢的‘淨化’,激化沼澤的對立,完全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威脅!我會被他派去執行一些無意義的清剿任務,無法抽身。拜托了,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們!”
看完信,林夜將羊皮紙,緩緩遞給了薑嵐。
薑嵐一目十行地讀完,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蒼白。作為“守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瓦勒留斯信中所說的一切,意味著什麽。
“他在動搖這個世界的根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夜沉默了片刻,將手中剩下的半條烤魚,扔進了火堆。
“看來,跟這幫瘋子騎士過家家的遊戲,該結束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眼神變得銳利而決絕。
之前,他的所有行動,都圍繞著“生存”與“反擊”。
但現在,當他得知,有人正在試圖徹底毀掉這個他剛剛找到一絲歸屬感的世界時,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他心中升騰而起。
那是一種,類似於“守護”的憤怒。
“薑嵐,看來我們的郊遊計劃,要換個地方了。”他的目光,投向了地圖上,那個被瓦勒留斯用紅圈標記出來的、名為“初光沉寂修道院”的地點。
“科恩的‘夢魘之種’,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在‘聖裁之劍’的營地裏慢慢發酵,已經足夠拖住費迪南的腳步了。”
“現在,輪到我們,去給黑暗教團那幫雜碎,送一份真正的大禮了。”
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為了守護世界根基的戰鬥,即將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拉開帷幕。
這一次,林夜不再是被動應戰。
他要,主動出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