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戰鬥的塵埃落定，那道守護著林夜和薑嵐的白色光幕，也緩緩消散，重新融入核心水晶之中。
    林夜長出了一口氣，剛才那番“超頻”狀態下的戰鬥，雖然酣暢淋漓，但對精神的負荷也極大。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剛跑完f1賽事的車手，雖然贏了比賽，但整個人都有種被掏空的虛脫感。
    然而，這一次，“初光守衛”給予的“饋贈”，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那顆巨大的核心水晶，並沒有再直接輸送能量給他。而是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悠遠、深邃的嗡鳴之聲。
    嗡——
    仿佛是來自世界誕生之初的、第一聲心跳。
    隨著這聲嗡鳴，一股無形的、卻又無比宏大的意誌，從水晶中彌漫開來，籠罩了林夜和薑嵐。
    這不是能量的灌注，而是一種……共鳴。
    是一種來自世界本源的、信息層麵的“共享”。
    林夜的眼前，瞬間被一片無盡的、混沌的灰色所填滿。
    在這片灰色之中，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個奇點。
    這個奇點，既是“無”，也是“全”。然後，奇點爆裂，分化出了兩股最原始的力量。
    一股，是創造、是生命、是秩序，是璀璨奪目的、構建萬物的“光”。
    另一股，是終結、是寂靜、是虛無，是吞噬一切的、回歸本源的“暗”。
    光與暗，本是同源，卻又相互對立、相互糾纏，共同構築了這個世界的底層法則。
    而他的“灰燼之力”，又是什麽？
    林夜“看”到，在那光與暗激烈碰撞、交織的邊界線上，在那創造與毀滅永恒輪回的夾縫中，誕生了第三種力量。
    它不屬於光，也不屬於暗。
    它是天平的支點，是光暗的“平衡器”。它存在的意義，就是將一切過於極端、過於失衡的力量，強行拉回到那個最初的、混沌的“奇點”狀態。
    這就是“灰燼”的真諦。
    它不是單純的分解，也不是粗暴的湮滅。
    它是……“歸零”。
    一種至高無上的、維持著宇宙平衡的法則。
    在這一刻，林夜對自己力量的理解，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使用者，他更像是一個……窺見了源代碼的程序員。
    他體內的灰燼領域，在這股共鳴之下，開始自發地、劇烈地，進行著某種蛻變。那些灰色的能量，變得更加凝練、更加純粹，也更加……內斂。仿佛一柄絕世神兵，褪去了所有的鋒芒，隻剩下最質樸的、返璞歸真的沉重。
    而在另一邊，薑嵐所經曆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看到的，不是光暗的對立與平衡。而是一片純粹的、溫暖的、如同母親懷抱般的、無盡的光之海洋。
    在這片海洋裏，她看到了無數的“燈火”。
    有的燈火，如同太陽般熾熱、霸道，那是教廷所崇拜的、充滿了審判與威嚴的“聖光”。
    有的燈火，如同月光般清冷、寧靜，那是精靈族所信仰的、代表著自然的“月華”。
    有的燈火，如同星辰般渺小、卻又堅韌，那是凡人心中，最樸素的善良與希望……
    萬千種光，形態各異，卻都源自這片最原始的光之海洋。
    而她的“守燈人”神輝，並非是其中的任何一種。
    她的使命，不是去信奉某一種光，而是要成為一個……守護所有“燈火”的人。無論那燈火是強是弱，是熾熱還是溫和，隻要它代表著“生命”與“希望”，就值得被守護。
    她的心境，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一直以來，她對於教廷的“聖光”，都有一種本能的排斥，認為那是對“光”的一種玷汙。但現在她明白了，“聖光”也隻是光的一種形態，錯的不是光本身，而是使用它的人，賦予了它過於狹隘和偏執的“定義”。
    她的“守燈人”神輝，在這股明悟之下，變得更加柔和，也更加……包容。
    如果說之前的薑嵐，是一位堅定的、隻守護自己心中那盞燈的“守夜人”。
    那麽現在，她已經隱隱有了一絲，想要守護世間萬千燈火的、“掌燈者”的氣度。
    當那股共鳴的嗡鳴聲，緩緩退去時，林夜和薑嵐，同時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瞳孔深處，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澈與明悟。
    他們的力量，或許在量上，沒有得到爆炸性的增長。但在質上，卻完成了一次真正的、脫胎換骨般的飛躍。
    嗷嗚~
    一聲歡快的鳴叫，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那頭小獅鷲，此時已經徹底恢複。它那金色的羽毛，在吸收了核心水晶散逸的能量後，變得流光溢彩，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光。它的體型，也比之前長大了一圈，眼神靈動，充滿了智慧。
    它親昵地用腦袋，拱了拱林夜，又蹭了蹭薑嵐，然後張開已經完全愈合的翅膀，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最後，穩穩地落在了林夜的肩膀上。
    它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著這兩位救命恩人了。
    “看來，我們多了一個跟屁蟲。”林夜笑了笑，伸手撓了撓小獅鷲的下巴。
    “它叫什麽名字？”薑嵐看著一人一獸和諧相處的畫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夜想了想，看著它那身金燦燦的羽毛，隨口說道：“就叫……‘金幣’吧。希望它以後能給我帶來好運。”
    一個充滿了銅臭味的名字，就這麽被草率地決定了。
    而就在林夜和薑嵐，在能量節點的饋贈下，完成了一次史詩級蛻變的同時。
    遠在千裏之外的、神聖而威嚴的教廷中樞，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聖域，光輝之城。
    這座懸浮於雲海之上的、由純白聖石與黃金打造的城市，是光明教廷的最高權力中樞，是數億信徒心中，最神聖的地上天國。
    城中最宏偉的、名為“永晝大教堂”的建築內，一場最高級別的秘密會議，正在召開。
    巨大的圓形議事廳，沒有一扇窗戶，完全依靠穹頂之上，一顆由傳奇聖晶石打造的、永不熄滅的“人造太陽”來照明。
    十三張由聖光橡木雕刻而成的、靠背高達數米的華麗座椅，環繞著一張巨大的、刻畫著大陸全貌的沙盤。
    此刻，這十三張座椅上，坐著十二位氣息淵深如海、神情威嚴如山的老者。他們，正是光明教廷的最高決策層——“樞機主教議會”。
    而那第十三張、也是最核心的主位，則空著。那是屬於教皇陛下的位置，但在教皇常年閉關的今天，這裏，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神權。
    議事廳內的氣氛，壓抑得近乎凝固。
    一位身穿銀色秘文甲、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傷疤的聖騎士長，正單膝跪在沙盤前，用一種混合著恐懼、困惑與不敢置信的、微微顫抖的聲音，匯報著剛剛從迷失沼澤傳回來的、最緊急的情報。
    “……根據‘聖言回響’法術的最後反饋，馬拉克主教所帶領的‘凋零之種’第一執行小隊，已確認……全軍覆沒。”
    這個消息，並未讓在座的樞機主教們，產生太大的情緒波動。在與黑暗教團長達千年的爭鬥中，一位主教的犧牲，並不罕見。
    “原因是費迪南的‘聖裁之劍’騎士團嗎？那個莽夫，總算做對了一件事。”一位須發皆白、眼神銳利如鷹隼的紅衣主教，冷冷地開口。他正是教廷裁判所的最高領袖，大審判官——格裏高利。
    “不……不是。”聖騎士長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更低了，“費迪南的軍團，至今仍被困在沼澤外圍，被一種詭異的‘精神瘟疫’所困擾，軍心不穩，寸步難行。”
    “那是誰？”另一位氣質溫和、如同大學者的樞機主教，皺眉問道。
    聖騎士長深吸一口氣，似乎在鼓起巨大的勇氣，才說出了那個讓他們感到荒謬絕倫的答案。
    “根據‘聖言回響’最後捕捉到的、馬拉克主教臨死前傳回的混亂信息片段……以及我們安插在沼澤邊緣的‘聆聽者’，冒死觀測到的能量劇變……我們推斷……”
    “毀滅他們的，是‘初光沉寂修道院’的節點守護者——‘初光守衛’。”
    此言一出，整個議事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數秒後，大審判官格裏高利，發出一聲冷哼，打破了沉默。
    “荒謬！‘初光守衛’乃世界法則的具現化，它隻會無差別攻擊一切外來者。馬拉克他們被淨化，理所當然。這有什麽值得緊急匯報的？”
    “問題……問題就在這裏！”聖騎士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馬拉克主教最後傳回的信息中，提到了另一個人……一個本該和他們一樣，被‘初光守衛’無情抹殺的……異端！”
    “誰？”
    “那個竊取了‘灰燼聖子’力量的……林夜！”
    轟！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在莊嚴肅穆的議事廳內，猛然炸響！
    在座的所有樞機主教，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變化。震驚、懷疑、憤怒、困惑……種種情緒，交織在他們那布滿皺紋的臉上。
    “不可能！”大審判官格裏高利猛地一拍桌子，一股恐怖的神聖威壓，瞬間席卷全場，讓那名單膝跪地的聖騎士長，如遭重擊，噴出一口血來。
    “‘初光守衛’，是我們教廷最古老的秘典中，記載的、最純粹的光之法則的守護者之一！它怎麽可能，放過一個掌控著黑暗力量的異端？！這絕對是黑暗教團的陰謀！是他們釋放的假情報！”
    “可是，大人……”聖騎士長強忍著傷痛，顫聲說道，“‘聆聽者’也觀測到了……在馬拉克主教的氣息消失後，那片區域，爆發了另一場戰鬥。戰鬥的一方，是黑暗教團的援軍，而另一方……是那個異端林夜。並且……‘初光守衛’的能量波動，非但沒有攻擊他，反而……反而像是在……輔助他！”
    “輔助？！”
    這一次，連那位氣質最溫和的樞機主教，都無法保持平靜了。他失態地站起身，眼中充滿了驚疑不定。
    “這……這已經不是用‘假情報’可以解釋的了。‘聆聽者’的觀測，不會出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整個樞機主教議會，徹底陷入了混亂。
    這個情報，對他們的衝擊，甚至超過了輸掉一場聖戰。
    因為它，從根源上，動搖了他們千年以來，建立的、那套非黑即白的、以“聖光”為唯一真理的信仰體係。
    一個黑暗的異端，得到了最純粹的光之法則守護者的“認可”與“幫助”。
    這該如何向天下的信徒解釋？
    這讓他們所做的一切，他們發動的“淨化”，他們對異端的審判，都顯得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必須查清楚！”大審判官格裏高利，雙眼赤紅，如同暴怒的雄獅，“立刻派遣‘聖光之眼’，不惜一切代價，潛入迷失沼澤！我不管那個林夜用了什麽妖術，也不管‘初光守衛’是不是被汙染了。我隻要一個結果——將他們，連同那個‘被玷汙’的聖地，一起，從地圖上徹底抹去！”
    “不可，格裏高利！”那位溫和的樞機主教，立刻出聲反對，“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貿然攻擊一個遠古的能量節點，後果不堪設想！而且……這個林夜，他的存在，已經超出了我們的理解範疇。我們不能再用對待普通異端的眼光，去看待他。他是一把鑰匙，一把……可能解開某些古老秘密的鑰匙。在毀掉他之前，我們必須先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麽。”
    一場激烈的爭論，就此爆發。
    教廷的內部，第一次，因為林夜的存在，產生了巨大的、不可調和的分歧。
    林夜，這個被他們視為“竊賊”與“異端”的男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以一種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將一顆混亂的種子，種進了他最強大的敵人的心髒。
    而這顆種子，正在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