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光明教廷內部那充滿了權謀與算計的暗流不同。
    黑暗教團的反應，要直接、純粹，也……恐怖得多。
    在地底熔岩河的深處，那座終年被硫磺與血腥氣息籠罩的巨大堡壘，“凋零議會”的王座大廳中。
    氣氛，已經不能用“冰冷”來形容。
    那是一種，仿佛連靈魂都會被凍結、碾碎的，實質化的、充滿了毀滅欲望的死寂。
    王座之上，那團由無數蠕動的、有生命的黑暗能量構成的身影——“凋零之主”莫洛克，靜靜地端坐著。
    他的麵前，那枚代表著“血腥收割者”卡加斯生命印記的靈魂水晶，早已碎裂成最微不足道的齏粉。
    但那齏粉，卻遲遲沒有消散。
    它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半空中，不斷地，重現著卡加斯生命最後的那一幕。
    一遍，又一遍。
    畫麵中，那個年輕的、灰發的人類，是如何用一種無法理解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將他最得意的戰將，從“存在”的層麵上，徹底抹除。
    每一次畫麵的重播，王座大廳中的黑暗能量，就會變得更加濃鬱、更加狂暴一分。
    下方，跪伏著的數十名紫袍主教，已經將頭，深深地埋進了地裏。
    他們的身體，抖如篩糠，連呼吸，都幾乎要停止。
    他們能感受到，他們的主上，那座沉寂的火山，已經到了，即將噴發的邊緣。
    “灰燼……歸零……”
    莫洛克那由無數靈魂哀嚎扭曲而成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困惑。
    隨即，這絲困惑，便被無窮無盡的、足以焚盡萬物的暴怒所取代！
    “好！好一個‘歸零者’！好一個‘灰燼聖子’的傳承者！”
    轟——！
    恐怖的黑暗能量，如同海嘯般，從王座之上，轟然爆發！
    整個地底堡壘，都在這股怒火之下，劇烈地顫抖、呻吟。
    大廳的牆壁上，那些由無數骸骨構成的浮雕，仿佛活了過來，發出了淒厲的、無聲的尖嘯。
    “他毀了我的計劃！他殺了我的卡加斯！他竟敢，挑釁‘凋零議會’的威嚴！”
    莫洛克猛地從王座上站起，那兩點猩紅如血的“眼睛”，亮到了極致，仿佛兩顆，即將爆炸的超新星。
    “我要他死！我要他所在的那個螻蟻之巢，變成一片真正的、永恒的死地！”
    “我要將他的靈魂，從那具肮髒的軀殼裏抽出來，用深淵魔火，灼燒一萬年！”
    他的怒吼，在大廳中，化作了實質的音波，震得幾名實力較弱的紫袍主教，當場七竅流血，昏死過去。
    然而，就在莫洛克的怒火，即將徹底失控之際。
    兩個與他那狂暴氣息截然不同的、同樣深邃、同樣恐怖的氣息，悄無聲息地，降臨在了這座大廳之中。
    在大廳的兩側，原本空無一物的陰影裏，緩緩浮現出，另外兩尊，同樣被黑暗能量包裹的王座。
    左側的王座上，一個身影，緩緩凝聚。
    那是一個，看起來極為“優雅”的身影。
    他或者她）的形態，仿佛是由最純粹的、流動的陰影構成，沒有固定的形體，卻散發著一種，仿佛能看透人心，玩弄靈魂的、極致的魅惑與……詭詐。
    他，是黑暗教團三巨頭之一，被稱為“千麵詭主”的——奈亞。
    “冷靜一點，莫洛克。”
    奈亞的聲音，充滿了磁性，仿佛能直接在人的靈魂深處響起，讓人不自覺地，就想沉淪其中。
    “你的怒火，除了能震碎幾塊石頭，嚇壞你這些可憐的小仆人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而在右側的王座上，則出現了一個，與奈亞截然相反的身影。
    那是一個，如同山嶽般，沉默、厚重的身影。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就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周圍，空間，都因為他那恐怖的“存在感”，而發生了輕微的扭曲。
    他，是三巨頭中，最古老、最深不可測的一位，被稱為“深淵泰坦”的——烏洛波洛斯。
    烏洛波洛斯沒有說話，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讓莫洛克那狂暴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奈亞！烏洛波洛斯！”
    莫洛克猩紅的目光，掃向了新出現的兩位同僚，聲音依舊冰冷。
    “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當然不是。”
    “千麵詭主”奈亞輕笑了一聲。
    “我們隻是來提醒你，‘凋零之種’計劃，是你一個人的計劃。它的失敗，也是你一個人的失敗。”
    “你當然可以，傾盡你的‘凋零軍團’，去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純粹為了泄憤的報複。”
    “但是，不要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奈亞的語氣，雖然輕柔，但其中蘊含的警告意味，卻讓莫洛克，也不由得，為之一滯。
    黑暗教團，並非莫洛克的一言堂。
    三巨頭，各司其職，分別主導著不同的、同樣旨在顛覆世界的恐怖計劃。
    他們之間，是合作關係，更是……競爭關係。
    “那個灰燼之力的掌控者，很有趣。”
    奈亞那流動的陰影形態，變幻出了一張，帶著玩味笑容的臉。
    “‘歸零’……多麽美妙的法則。這可比你那套，隻會讓一切枯萎、凋零的把戲，要高明多了。”
    “或許，我們不應該，急著殺死他。”
    “將他，轉化為我們的一員，讓他，成為我們手中的利刃。這，豈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不可能！”莫洛克斷然拒絕，“他必須死！而且，要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真是……一點都不懂得變通。”奈亞無奈地，攤了攤手。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深淵泰坦”烏洛波洛斯，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無比的古老、沉重，仿佛是地殼在板塊運動時，發出的摩擦聲。
    “那個……人類……身上……有……‘源’……的……氣息……”
    簡短的、斷斷續續的一句話，卻讓莫洛克和奈亞，同時，陷入了沉默。
    “源”！
    一個禁忌的詞匯。
    一個代表了世界誕生之初，那場被稱為“本源戰爭”的、神話時代的詞匯。
    “烏洛波洛斯，你確定？”奈亞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凝重。
    “我……不會……感覺錯……”
    烏洛波洛斯緩緩地，抬起了他那顆，仿佛由整座山脈雕刻而成的頭顱。
    “他……去過……‘那個地方’……”
    “他……拿走了……不屬於……他的……東西……”
    這句話，讓整個王座大廳的溫度，再次驟降。
    莫洛克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加深沉的、混雜著貪婪與忌憚的情緒所取代。
    他知道，烏洛波洛斯口中的“那個地方”，指的是什麽。
    那是連他們這些黑暗巨頭，都輕易不敢涉足的、埋葬著無數神話時代秘密的……禁忌之地！
    “原來如此……”
    莫洛克低聲自語，兩點猩紅的“眼睛”，瘋狂閃爍。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掌握‘歸零’的法則……怪不得，連光明教廷那個老不死的格裏高利，都選擇了按兵不動……”
    “他身上的價值，遠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看來，派一支軍團去送死，確實是，最愚蠢的做法。”
    莫洛克重新坐回了王座，狂暴的氣息，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陰冷、更加惡毒的算計。
    “我改變主意了。”
    他看向下方的紫袍主教。
    “傳我的命令，召回所有在外的‘凋零使徒’。”
    “告訴他們，放棄手上所有的任務。”
    “從今天起，他們隻有一個目標。”
    莫洛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的岩層與大地，精準地，鎖定在了那片，名為“聖所”的土地上。
    “滲透、監視、等待……”
    “我要知道，關於那個林夜的，一切。”
    “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他說的每一句話，他見的每一個人……”
    “在找到他身上那個，最大的秘密之前……”
    莫洛克的聲音，變得如同毒蛇的嘶鳴。
    “不要驚動他。”
    “就讓他，像一隻被蛛網困住的蝴蝶一樣，繼續掙紮，繼續做著，他那可笑的、建立家園的美夢吧。”
    “直到，我們準備好，收網的那一刻。”
    一場針對林夜的，更加陰險、更加致命的陰謀，在深淵之中，悄然展開。
    暴風雨，暫時停歇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為了，醞釀一場，足以顛覆整個天空的……超級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