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七七的憂愁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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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攥緊手心那支褪色的口紅,鏡中母親的倒影又在梳頭時晃了一下。梳篦卡在銀絲間,像擱淺的船。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在晨光裏發現母親發間新添的白絮,隻是今天茶盞邊緣的顫抖讓普洱濺上了青瓷袖扣。
"三姐,娘昨兒又把藥盒擺反了。"七七的聲音被檀木香爐吞去大半,指節卻在桌沿叩出急促的韻律。窗外的玉蘭樹影在紗窗上搖晃,像母親近來總也抓不住的線軸。
三姐擱下正在繡的鴛鴦帕,針腳在絹上咬出未愈的創口。"前日念經時,佛珠突然就從手裏滑進香爐灰裏。"她起身時驚醒了睡在腳邊的狸貓,那團橘色毛球弓起脊背的樣子,倒像母親近來弓著的背影。
七七突然想起上周陪母親去菜場,人群才剛簇擁著推過兩排攤位,母親就扶著竹傘喘得像老牛。"要不..."她喉結滾動著,"帶娘去同仁堂請王大夫看看?"
三姐窗前的剪秋羅正打著骨朵,玻璃映出兩張同樣緊繃的臉。"上次王大夫開的定誌丸,娘說吃了反而心慌。"她摩挲著帕子上未完成的羽翼,"要不先去西醫院拍個片子?上次表舅公說他們醫院新到了會發光的機器。"
茶幾上的座鍾敲了三下,母親在裏屋哼起了《遊園驚夢》。那調子越來越飄,像要追著穿堂風逃出朱漆窗欞。七七突然發現,母親的影子在紗窗上唱戲時,手裏的團扇竟抖得比唱腔還厲害。
七七攥緊藥瓶上的紅繩結,青瓷茶盞在三姐手中晃出漣漪。母親在裏屋縫補的針腳突然卡住,綢緞上綻開一朵血色桃花。
"王大夫說定誌丸要連服七七四十九天。"三姐將藥盒推到青磚牆根,白瓷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昨兒娘能自己去佛堂上香了,步子雖慢,到底沒拄拐。"
窗欞外的夾竹桃突然炸開,花瓣撲簌簌落在母親的銀線袈裟上。七七看見佛龕上的長壽燭淚凝成詭異的形狀,像母親晨起時咳在手帕上的血絲。
"西醫院的鐵盒子照不出業障。"母親的聲音從帷幕後傳來,引線穿過布料時發出細響,"你們爹走那年我也是這般心慌,還不是自己念著《往生咒》好了。"
三姐的剪秋羅在瓷瓶裏蜷成褐色卷曲,針線筐傾倒時驚飛了晾衣繩上的麻雀。七七突然發現母親總愛縫補的袈裟邊緣,新添的針腳歪斜得像顫巍巍的蚯蚓。
"前日表舅公說,他那會發光的機器能照見五髒六腑。"七七的聲音被蟬鳴撕成碎片,"娘的藥盒又擺反了三次,連經文都念成倒字。"
母親的引線突然斷裂,綢緞上裂開的傷口滲出暗紅。"老了就是這般,"帷幕後的影子擺了擺手,"你們且去備桂花糕,後日是盂蘭盆會,我得早些淨身。"
七七望著母親佝僂的背影在紗窗上起伏,像被風揉皺的經幡。青瓷茶盞在三姐手中碎裂的瞬間,佛堂的銅鍾正撞破黃昏,驚起滿院撲棱棱的翅影。
清明的細雨像被柳絮搓成的線,七七踩著滿地碎玉般的落英進門時,正看見侄子小滿握著?頭,新翻的泥土在銀刃上掛著晶亮的水珠。母親的藍布圍裙被風掀起一角,像蝴蝶停在花椒樹苗的枝椏間,她枯瘦的手正扶著樹幹,樹皮上的刺在她掌心拓出細小的血痕。
"去年梨花白的時候,七七說巷口張嬸家的花椒紅得能染霞帔。"母親的聲音從杏花雨裏飄來,發間沾著幾片濕漉漉的花瓣。七七突然發現,那株不足半人高的樹苗,枝頭已綴滿翡翠般的嫩芽,葉片在雨中泛著油潤的光,像母親年輕時描的遠山眉。
小滿用腳把鬆土踩實,鐵鍬把在他掌心勒出紅印。"娘說要挑庚寅日栽,"少年抹了把鼻尖的泥,"這樣樹才能長成頂門立戶的木頭。"七七蹲下身,指尖觸到濕潤的泥土時,喉間哽住的哽咽撞碎在新翻的黑壤裏。
母親不知何時遞來青瓷茶盞,茶葉在雨水中舒展成碧綠的舟。她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有道新添的擦傷,七七剛要開口,卻見母親眼角的皺紋裏滾落一滴水,不知是雨是淚。樹苗在風中輕輕搖晃,細碎的水珠從葉尖墜落,砸在去年曬幹的花椒殼上,發出清脆的爆裂聲。
"等它開了花,"母親的聲音被雨幕浸得發軟,"我就在樹下擺香案。"七七突然想起童年時,總愛踮腳去摘那串串紅瑪瑙似的果實,母親總說花椒能驅邪,縫進香囊裏,女兒們就能平安一生。此刻,她看見母親佝僂的脊背在雨幕中泛著微光,像守護著新生的樹苗,也像守護著那些被歲月浸透的諾言。
七七望著母親倔強的背影,那佝僂的脊背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像一幅陳舊的水墨畫。母親正蹲在院角,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侍弄著新栽的花椒樹苗,樹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晃,仿佛在回應母親的每一個動作。
“娘,樓上暖和,您就別在這大院裏受凍了。”七七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她知道母親的倔強,也知道自己的勸說多半是徒勞的。
母親頭也不抬,隻是輕輕哼了一聲,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這大院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幾十年的心血。這花椒樹,是你去年說想吃的,我可不能讓它凍死了。”她的語氣裏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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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的眼眶濕潤了,她知道母親的堅持不僅僅是為了這棵花椒樹。母親的主見和固執,像這大院裏的老牆一樣,堅固而不可動搖。她記得小時候,無論家裏多麽困難,母親總是堅持讓孩子們住在寬敞的大院裏,而不是擠在溫暖卻狹小的樓房裏。母親說,大院裏有風有雨,有陽光有泥土,有生活該有的樣子。
“娘,我擔心您一個人在這大院裏,要是有個什麽閃失,我可怎麽辦?”七七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她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但又忍不住去想那些可怕的可能。
母親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緩緩地直起腰,轉身看著七七。她的眼神裏有著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和溫柔。“七七啊,娘在這大院裏住了大半輩子,這大院就是娘的根。娘知道你擔心,可娘也想讓你知道,娘過得很好。這大院裏有鄰裏鄉親的關心,有雞鳴狗叫的熱鬧,有你小時候的回憶。娘在這兒,心裏踏實。”
七七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知道母親說的都是實話。大院裏的生活雖然艱苦,但卻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母親的堅持,是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是對過去生活的懷念,更是對自由和獨立的追求。
“娘,我懂了。”七七擦了擦眼淚,走到母親身邊,幫她一起侍弄那棵花椒樹。樹苗在母女倆的嗬護下,愈發顯得生機勃勃。
夜幕降臨,大院裏亮起了溫暖的燈光。七七和母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喝著熱茶,看著滿天繁星。遠處傳來幾聲狗吠,近處有蟲鳴聲聲。七七突然覺得,這大院裏的生活,雖然沒有樓房的現代化和舒適,但卻有著一種別樣的溫暖和安寧。
“娘,等這花椒樹結了果,我一定做您最愛吃的花椒雞。”七七輕聲說道,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母親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好,娘等著吃。”她的笑容像這大院裏的陽光一樣溫暖,讓七七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在這個充滿溫情的夜晚,七七終於明白,母親的堅持並不是固執,而是一種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家的守護。而她,也會一直陪伴在母親身邊,守護這片充滿回憶和溫暖的大院。
第336章七七的憂愁36
七七望著窗外飄落的梧桐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母親的倔強像一麵無形的牆,將她所有的勸說都擋了回來。她知道,母親的固執是幾十年的生活打磨出來的,誰也勸不動。
“三姐,娘這樣下去,我真不放心。”七七的聲音裏帶著哽咽,她想起母親在大院裏侍弄花椒樹時佝僂的背影,想起她總說“這大院裏有風有雨,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可七七怕,怕母親的固執會讓她錯過最好的治療時機。
三姐輕輕歎了口氣,將手中未繡完的鴛鴦帕放在桌上。窗外的夾竹桃在風中搖晃,花瓣簌簌飄落。“娘就是這樣,”她望著母親在院中彎腰的身影,語氣裏透著無奈,“她的心裏裝著大院,裝著花椒樹,裝著幾十年的回憶,卻裝不下我們這些擔心。”
七七的眼眶濕潤了,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愛在樹下給她講故事,講那些陳年舊事,講風霜雨雪裏的溫暖。如今,母親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畫。
“三姐,你得幫幫我。”七七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娘隻聽你的,你得勸勸她。”
三姐沉默了片刻,轉身走到窗前,看著母親在院中侍弄花椒樹的樣子,突然笑了。“七七,你放心吧。”她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篤定,“娘的倔強我懂,她的擔心我也懂。你不用操心,有我在呢。”
七七愣住了。三姐轉身時,眼神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堅定。她突然明白,三姐的安撫不是空話,而是源於對母親幾十年的了解和默契。
那一夜,七七在夢裏又回到了童年的大院。母親在樹下哼著《遊園驚夢》,三姐在一旁繡著鴛鴦帕,而她靠在母親膝頭,聽著那些陳年舊事。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裏,她突然聽見三姐輕聲說:“娘,您放心,我會陪著您,直到這大院裏開滿花椒花。”
醒來時,七七的眼角還掛著淚痕。她知道,三姐的承諾像一棵紮根很深的樹,能為母親遮風擋雨,也能為她撐起一片安心的天空。
暮色漫過青磚牆頭時,三姐正踮著腳從灶台上取下醬釉陶甕,瓷勺攪動醃菜的脆響驚醒了打盹的狸花貓。七七攥著手機坐在竹椅裏,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直到被三姐用荷葉包著的糯米團輕輕戳了戳手背。
"愁出皺紋來可沒人娶。"三姐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兒,發間插的茉莉花把餘暉染得更濃。她把蘸著桂花蜜的團子塞進七七掌心,糯米的溫熱順著指尖漫上來,"娘的倔性子是陳年紹興酒,越勸越烈。"她突然壓低嗓子,繡花圍裙在身前晃出水波紋,"不過你放心,昨兒我偷偷把表舅公的聽診器藏進針線簍了。"
七七怔怔望著三姐係圍裙的蝴蝶結在風裏打轉,忽然發現她鬢角不知何時添了銀絲。記憶裏那個總愛舉著麥稈當劍的三姐,此刻正用竹筷逗弄湯盆裏的蔥花,銅戒指向來愛笑的嘴角沾了粒薑末,卻固執地不肯擦去。
"娘說要等花椒樹抽新芽才肯看大夫。"三姐突然哼起《遊園驚夢》的調子,水汽氤氳的廚房裏,她的影子在紗窗上踩著碎步,袍角掃過新發的花椒嫩枝,"我跟她說,七七要來數樹葉呢。"
七七突然抓住三姐的手腕,隔著手背能感受到那串佛珠的溫熱。二十年前暴雨夜搖晃的煤油燈下,也是這雙手把發高燒的她裹在棉被裏,踩著泥濘去鎮衛生所。三姐的笑聲撞碎在熱湯騰起的霧氣裏,像極了兒時她總愛玩的撥浪鼓。
"我來管娘就是了。"三姐突然收起笑容,銅勺在湯盆裏畫出銀亮的弧線,"你隻管把醫院的地址寫給我,等春分那天娘給花椒樹澆完水,我就說巷口張嬸家的貓藥引子靈。"她轉身往灶膛添柴時,發間茉莉的白在暮色裏晃了晃,像多年前她總別在七七書包上的奶糖紙。
七七望著灶膛裏躥起的火苗,突然發現三姐的影子在紗窗上又唱起了戲。這次她看清了,那袍角掠過花椒樹時,分明帶走了幾片落在母親窗台上的枯葉。當三姐轉身遞來添了薑絲的熱湯時,七七眼眶發燙——原來有些守護,是用笑聲釀成的陳釀,要在多年後才能嚐出其中的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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