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七七和丈夫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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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和丈夫坐在老槐樹下剝毛豆,青綠的豆莢在他們指間劈啪裂開,像一聲聲細小的歎息。丈夫把剝好的豆子攏進竹籃,忽然開口“我昨晚又夢見咱爸穿著舊軍裝,站在咱家門口。”
七七手一頓,豆仁滾進籃底發出清脆的響。她當然明白丈夫的意思——公公當年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臨終前抓著孫子的手說“好男兒要為國家扛槍”。這些年丈夫把父親留下的軍功章擦得鋥亮,卻從不主動提參軍的事,直到兒子今年高考落榜。
“小軒那身子骨,太陽曬久點就頭暈。”七七揪著毛豆的筋絡,聲音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去年軍訓回來,脖子和胳膊曬脫兩層皮。”
丈夫用沾著豆腥的手抹了把臉,指縫裏露出雙發紅的眼睛“我查過今年征兵政策,大學生入伍有學費補償,退役還能專升本。”他忽然抓住七七的手腕,掌心粗糲得像塊磨刀石,“昨天隔壁老張家閨女考上軍校,全村敲鑼打鼓放炮仗……”
七七想起兒子房間裏貼著的航母海報。那孩子總把艦載機的模型擦得能照見人影,卻從沒說過想當兵。夜裏她摸黑起床,看見兒子房門的縫隙還亮著光。透過門縫,小軒正對著電腦看征兵宣傳片,屏幕藍光映得少年人眼裏的血絲像地圖上的行軍路線。
第二天清晨,七七蒸了屜兒子最愛的槐花包子。小軒咬著包子皮,突然問“媽,要是我去當兵,你和爸會想我嗎?”丈夫猛地咳嗽起來,豆漿灑了半桌。七七用圍裙擦手,擦到第三遍才開口“想啊,怎麽不想。你爸昨晚把咱家相冊翻出來,看你百天照看到三點。”
報名那天下了小雨,鎮政府門口的紅條幅被雨水洇成深紅色。小軒穿著七七連夜改小的白襯衣,像棵抽條的青竹。工作人員遞來表格時,丈夫突然說等等,然後跑到對麵小賣部買了包平時舍不得抽的中華煙,塞給負責體檢的老班長“孩子從小沒離開過家,拜托您多照應。”
體檢結束後,小軒在操場邊打電話給七七。少年聲音混著雨聲傳過來“媽,我視力50,血壓也正常!”七七聽著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的動靜,仿佛能看見兒子正用袖子擦額頭的雨水,像小時候摔倒後自己爬起來的模樣。
掛電話前,小軒突然小聲說“你們別擔心,我查到新兵連能打電話。”七七站在廚房,看著窗外被雨水打濕的石榴樹——去年結的果子還掛在枝頭,今年又冒了新花。她想起丈夫昨夜蹲在院裏擦軍功章,月光把那些銅質勳章照得像會發光的種子。
“去吧。”七七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輕聲說,“咱家的樹,等你回來吃石榴。”
女兒疼弟弟,不想讓弟弟去當兵——這話在七七家,像一粒火星子,落進了剛剛點著的柴灶裏,“噗”地躥出一股藍焰。
姐姐叫阿寶比弟弟阿軒大三歲。打小她就是半個媽爸媽下地,她背著弟弟在田埂上轉;弟弟發高燒,她拿井水和白酒一遍遍擦腳心;弟弟六歲那年被鵝攆得摔進溝裏,她掄著竹竿把鵝追得滿村飛,自己膝蓋磕得血肉模糊。後來她去省城讀大學,每月省下助學金給弟弟寄零食,自己啃饅頭就鹹菜。弟弟高一住校,她連夜坐火車趕回來,隻為給他送一雙親手刷白的球鞋——怕他在同學麵前抬不起頭。
如今弟弟偷偷在網上報了名,阿寶從實習單位請假回家,進門第一句話就是“我不同意!”
那天午後,堂屋門檻被太陽烤得發燙。阿寶把弟弟拽到陰影裏,聲音壓得低卻發抖“你從小一打針就哭,去部隊挨得住?你膝蓋韌帶拉傷過,三公裏都跑不完!”她越說越急,指甲陷進弟弟的袖口,“你要是、要是……”那個“回不來”她死活說不出口,眼淚倒先滾下來,砸在弟弟手背上,燙得他直縮。
弟弟垂著頭,後頸曬得通紅。他不敢看姐姐——小時候他怕鵝,現在他怕姐姐哭。半晌,他囁嚅“姐,我查過了,兵種可以選後勤,不上一線。”
“放屁!”阿寶第一次衝弟弟吼,“真打起來,誰管你是後勤還是前鋒?”吼完自己先愣住,眼淚更凶了。她想起去年冬天,弟弟偷偷把她的微信備注改成“鄢小軒,她氣得追著他打,最後兩人笑成一團滾在雪地裏。如今弟弟要去的地方,沒有雪,也沒有她。
夜裏,阿寶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見爸媽房裏燈亮著。她光腳走過去,門沒關嚴,漏出一條縫。父親的聲音沙啞“阿寶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母親歎口氣“可小軒自己願意。他說想當海軍,說咱家靠海,他守的是家門口的海。”
阿寶貼著牆,指甲在石灰上刮出細細的白痕。她想起小時候弟弟趴在她膝頭畫畫,畫一艘歪歪扭扭的軍艦,艦尾寫著歪歪扭扭的“姐姐號”。那時她笑他傻,現在才明白,那艘小船早就開進了弟弟心裏,隻是她一直沒看見。
第二天一早,阿寶煮了弟弟最愛的紅糖荷包蛋。弟弟扒拉著碗沿,惴惴不安地偷瞄她。把一張銀行卡推過去“密碼是你生日。去了部隊別省,該吃吃,該喝喝。”弟弟瞪大眼,她別過臉,聲音悶在碗裏,“我實習轉正了,工資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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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眼眶一下子紅了。阿寶卻忽然伸手,像小時候那樣揉他頭發——隻是這次手指抖得厲害,把弟弟的頭發揉成了雞窩。“鄢阿軒,”她叫他的全名,“你要是真想當海軍,就當最厲害的那個。我等你回來,帶我坐真的軍艦,別讓我白哭這一場。”
送站那天,姐姐沒來。弟弟背著包排隊檢票,頻頻回頭。就在他快進站時,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阿軒——”
阿寶跑得滿頭大汗,手裏舉著個塑料袋,裏麵是一雙嶄新的、雪白的艦徽臂章。她衝到弟弟麵前,氣喘籲籲“昨晚……連夜繡的……你不是說……海軍臂章最帥……”話沒說完,眼淚又掉下來,這回弟弟沒躲,用袖子給她擦,自己的袖子卻先濕了一大片。
火車開動時,阿寶跟著車廂跑,像當年追鵝一樣,邊跑邊喊“記得打電話!別讓我找不到你!”弟弟貼在車窗上,嘴形一張一合——看懂了,他在說
“姐,等我回家,帶你去看海。”
列車遠成一個小黑點。阿寶站在原地,手裏攥著弟弟上車前塞給她的折紙——一隻歪歪扭扭的軍艦,艦尾寫著
“姐姐號,永遠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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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棵老槐樹下,擺著一條磨得發亮的石凳。往年夏天,石凳上坐的是納涼的老人,今年卻從早到晚隻蹲著三個人七七、阿鬥,還有他們的大外孫小軒。三個人都老實得近乎木訥——
七七老實到連去鎮上領養老金,都要把章蓋得端端正正,多出的兩個墨點都要用袖口蹭掉;
阿鬥老實到賣菜時收了張二十塊假幣,回家抽了自己三個嘴巴,第二天還追了兩裏地,把多找的兩塊錢塞回人家手裏;
小軒才十四歲,老實隨了根,老師說他“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可他會把外婆曬的蘿卜幹偷偷用紗布蓋三層,怕蒼蠅落。
如今,三個人像被同一根無形的繩子拴在石凳上,等同一道消息——林遠新兵連能不能打電話回來。
最先坐不住的是阿鬥。他每天淩晨四點爬起來,把七七給他裁的碎花布口袋掛在脖子上,口袋裏裝著老年機和充電器,像掛一塊沉甸甸的護身符。他怕錯過電話,連去自家菜地澆水的工夫都不敢耽擱,三步一回頭,生怕手機在口袋裏自己飛走。有一次澆到一半,褲兜裏的手機“滴”了一聲——其實隻是電量不足的提示音——阿鬥差點一屁股坐進壟溝裏,水瓢扣在頭上,像頂鋼盔。
七七比他更安靜,卻更揪心。她把家裏唯一一張小遠周歲時的照片擦了又擦,照片裏的小遠穿著開襠褲,手裏攥著片樹葉,笑得見牙不見眼。七七把照片壓在搪瓷缸底下,缸裏永遠晾著溫熱的涼白開——她怕小遠打電話時嗓子幹,又怕水太燙他喝不著。夜裏她睡不著,就摸黑坐到堂屋門檻上,聽外麵有沒有摩托車的突突聲——那是鎮上郵遞員老劉的“座駕”,老劉說部隊來信都歸他送。門檻被她的舊布鞋磨得發亮,像一條被淚浸過的河堤。
小軒的“任務”是跑腿。外婆讓他每天下午三點去村口小賣部看看,有沒有印著“中國郵政”的綠色麵包車。小軒跑得比風還快,汗衫後背結出鹽霜,像一幅歪歪扭扭的地圖。小賣部的趙嬸逗他“小軒,你咋不幹脆住我家門口算啦?”小軒憋得滿臉通紅,半天擠出一句“我……我得回家報信。”其實報什麽信,他也說不清——隻是外婆和外公的眼神告訴他如果電話來了,他不在,天就塌了。
第七天傍晚,天邊滾過悶雷。阿鬥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他像被火燙了似的蹦起來,老年機差點掉進石凳縫裏。七七的手一抖,搪瓷缸“咣當”砸在地上,涼白開濺濕了她半截褲腳。小軒本來在數地上的螞蟻,聽見動靜,連滾帶爬衝過來,膝蓋蹭破皮都沒顧上。
阿鬥的手指在接聽鍵上哆嗦了三次才按下去。聽筒裏傳來電流的沙沙聲,像很遠很遠的地方,有海浪拍岸。緊接著,一個陌生的男聲說“喂?請問是林遠家屬嗎?我是他班長——”
七七的呼吸一下子卡在喉嚨裏。阿鬥的脖子僵成一根柴,小軒攥著外公的衣角,指甲掐進布料裏。
“林遠表現很好,就是……”班長頓了頓,“就是這孩子太老實,訓練完一個人加練,把膝蓋磕青了也不吭聲。今晚第一次發手機,他讓我們先給家裏報平安,說‘別讓外婆外公等我電話等得睡不著’……”
阿鬥的嘴角開始抖,像被風吹動的枯葉。七七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砸出一個個小圓點,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越擦越花。小軒突然“哇”地哭出聲,一邊哭一邊喊“哥!我幫你把螳螂養在罐頭瓶裏啦!它還沒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林遠的聲音,帶著笑,卻像在哭“媽,爸,小軒,我沒事。部隊食堂的饅頭比咱家的大,我吃了四個……班長說我站軍姿最直,像家門口那棵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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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鬥終於憋出一句話“好……好就好……”說完這句,他就再也張不開嘴,隻是把手機死死貼在耳朵上,仿佛那是兒子隔著千山萬水伸過來的手。
七七蹲下身,撿起搪瓷缸的碎片。一片碎瓷劃破了她的指尖,滲出血珠。她卻笑了,把血珠抹在照片上小遠的臉蛋上,像給他點了一顆小小的朱砂痣。
雷聲滾遠了,雨點落下來。小軒突然跳起來,衝進雨裏,一邊跑一邊喊“我去告訴趙嬸!我哥來電話啦!”
阿鬥和七七沒攔他。他們坐在石凳上,雨絲把他們的頭發打成綹,把他們的衣服澆得透濕。可他們一動不動,像兩尊被歲月磨舊的石像,守著手機裏那一點微弱卻滾燙的呼吸。
直到雨幕中,小軒的身影變成一個小小的、跳躍的白點,像一粒終於落地的種子。
七七的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的兒子。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會默默地凝視著兒子的照片,回憶起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她會想起兒子那燦爛的笑容、天真無邪的眼神,還有那一聲聲親昵的呼喚。
七七常常會在夢中與兒子相遇,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裏,她可以盡情地擁抱他、親吻他,感受他的溫暖和愛意。然而,當夢醒時分,現實的殘酷卻讓她倍感痛苦和失落。
盡管如此,七七從未放棄過對兒子的思念。她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次團聚,重新擁有彼此的陪伴和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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