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0章 七七和丈夫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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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和阿鬥的兒子阿軒,從會走路起就像個縮小的月亮,把柔和的光勻給四周。他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奶奶”。三歲時,阿鬥醉酒跌坐在門檻上,阿軒踮腳把泡好的蜂蜜水端到父親手邊,小手一抖一抖,卻沒灑出半滴;他學著母親平日裏的口吻,軟聲說“爸爸慢點喝,就不苦了。”一句話把醉意裏的阿鬥說得眼眶通紅。
    五歲那年,村裏鬧饑荒,七七把最後半碗稠粥留給孩子。阿軒卻把粥分成三份,把最稠的那一勺推回母親麵前“媽媽今天咳嗽,要吃多一點才能好。”夜裏,他把自己的小被子悄悄蓋在母親肩頭,自己蜷在床尾,像隻守夜的小貓。
    到了上學的年紀,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先替阿鬥把劈好的柴碼齊,再幫七七把雞放出來,才背起縫補過的書包跑向村小學。冬天手凍得通紅,他怕母親心疼,就把手藏在身後,一路跳著走,像隻歡快卻懂事的小麻雀。
    阿軒十歲那年,阿鬥摔傷了腿。七七偷偷躲到屋後抹淚,小滿卻把臉擦得幹淨淨,裝作沒看見。他跑去鎮上給父親抓藥,把攢了半年沒舍得花的壓歲錢全掏出來。藥鋪老先生看他踮著腳數銅板,歎口氣多給了一包紅棗。阿軒把紅棗一顆顆擦幹,擺在阿鬥枕邊“爸爸吃,吃一粒就不疼了。”
    夜裏,七七聽見阿軒在給父親念課本,聲音細細的,卻像一根堅韌的線,把一家三口的碎日子重新縫在一起。月光穿過窗欞,落在孩子專注的側臉上,七七忽然覺得,那些被生活磨出的裂縫,都被這小小的身影悄悄填滿了。
    七七常坐在門檻上,看別的男孩在曬穀場追打、滾得滿身塵土,喉嚨裏像裝著整個夏天的蟬鳴。她懷裏卻揣著一把安靜——那是阿軒遞過來的小蒲扇,扇骨磨得圓潤,扇麵是他自己用舊畫報的空白處裁下來,再一針一線縫上的。別的孩子把泥巴捏成炮彈,阿軒卻把泥巴捏成一隻小碗,碗沿還細心地按出花邊,端到母親麵前“娘,等它曬幹,我給你盛涼開水。”
    有時候,隔壁家虎頭舉著竹竿,吆喝著要去捅馬蜂窩,阿軒隻遠遠看一眼,便低頭繼續幫母親擇菜。他把每一根豆角掐頭去尾,再整整齊齊碼進竹籃,像給豆角排隊。七七故意逗他“你不去瘋,不怕人家笑你姑娘氣?”阿軒抿嘴笑,手上的動作沒停“他們笑他們的,娘的手指昨天被豆角絲劃了口子,我擇幹淨些,你就不會被紮了。”一句話,讓七七胸口像被溫熱的掌心輕輕捂了一下。
    傍晚炊煙起,男人們扛著鋤頭回來,褲腿上全是泥點,嗓門大得能驚飛樹上的雀。阿軒卻蹲在灶前,把柴火一根根架成空心的小塔,讓火苗順著縫隙舔上來,不嗆人。火光在他睫毛上跳動,像兩隻聽話的小鹿。七七望著兒子被爐火映紅的側臉,忽然就想起自己早逝的弟弟——那個同樣不愛爬樹、隻愛在雨天給姐姐折紙船的男孩。她心裏那點“不如人”的隱憂,被阿軒遞過來的一碗不冷不燙的米湯化開了。
    夜裏,阿軒在煤油燈下寫作業,字跡小而端正,像一排排安靜的小士兵。七七納鞋底,針尖穿過布層發出細碎的“嗤啦”聲。她忍不住說“你爹像你這麽大,早就能扛著板凳去河埠頭打架了。”阿軒把鉛筆夾在耳後,伸手替母親把線頭撚緊“打架贏了也隻是贏一時,我把鞋底納得密一點,娘走遠路就不磨腳。”煤油燈把他的影子投在土牆上,那影子比同齡人單薄,卻像一根修竹,自有它不肯折的倔強。
    後來村裏演露天電影,別的男孩猴子似的躥到幕布背麵去扮鬼臉,阿軒卻搬著家裏唯一的小板凳,早早給母親占了個最平整的位置。電影散場,人群如潮水退去,阿軒蹲在地上摸黑找東西。七七問“丟啥了?”他舉起一枚亮晶晶的東西——是隔壁嬸子掉的銀耳墜。月光下,阿軒的眼睛像兩粒水洗過的黑豆,透著孩子氣的認真“嬸子說那是嫁妝,掉了要哭鼻子的。”
    回家的路上,七七牽著兒子的手,那手比同齡人的小一圈,卻溫暖幹燥。她忽然就明白了人確實不能比人。有的孩子是風,呼啦啦吹開滿山的蒲公英;而她的阿軒是溪,悄無聲息地繞過石縫,卻把沿途的每一株小草都澆得青翠。風有風的好,溪有溪的妙,她七七的兒子,隻需做他自己,便已經足夠讓她在旁人“你家小子太文靜”的閑言裏,挺直脊背,笑得像懷裏揣著整個春天的花。
    七七有時半夜醒來,會借著窗縫裏漏進來的那一點月光,看阿軒蜷在床沿的小身子。孩子的睡姿像極了他爹阿鬥手指規規矩矩疊在胸口,呼吸輕得像怕驚擾了夜色。那一刻,她心裏就生出柔軟的篤定這孩子是照著她和阿鬥最好的模子長出來的——既帶著阿鬥的細致,又承了她自己骨子裏的韌勁,簡直像老天爺特意派來“報恩”的。
    阿鬥的細心,在阿軒身上長成了一種不動聲色的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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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臘月裏,阿鬥修房梁扭了腰,隻能躺在堂屋的竹榻上。阿軒才八歲,卻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先把灶膛裏的火生得穩穩的,再把熱水舀到木盆裏,兌得不冷不燙,端到父親跟前。他蹲下來,小手撩著水,一點點給阿鬥擦後背。擦完,又把膏藥在炭火上烘軟,揭開襯紙,四個角都對得齊齊的,才輕輕按上去。阿鬥眼眶發熱,卻說不出話,隻能抬手揉揉兒子的發旋。七七在門後看見,心裏“咚”地一聲這動作、這神情,分明就是縮小了的阿鬥——那年她生阿軒難產,阿鬥也是這樣蹲在床前,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裏,一下一下給她擦虛汗。
    而她的“吃苦耐勞”,則在阿軒的小身板裏長成了一種倔強的耐力。
    日子像磨盤,一天天碾過去,細碎的苦與甜都被阿軒悄悄收攏。
    阿鬥咳嗽,他就把梨洗淨、去核,塞進冰糖,放在飯鍋裏隔水燉;七七夜裏腿抽筋,他就爬起來,把她的腳抱在懷裏,學著她平時教他的法子,從腳趾到小腿一點點揉。去年除夕,家裏隻割了三斤五花肉,他愣是把最瘦的那幾片先夾到母親碗裏,再把帶一點肥邊的撥給父親,自己隻舀一勺湯泡飯。阿鬥放下筷子,突然哽咽“小子,你讓爹覺得——這輩子受的累,都值當了。”七七別過臉去,眼眶熱得發燙。
    如今,村裏人仍會說“阿軒太靜,不像個野小子。”
    七七聽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心裏打鼓,反而把腰杆挺得筆直。她知道,那些風裏雨裏、泥裏汗裏的苦,都被這孩子用一雙小手、一顆細到發尖卻又韌到骨縫的心,悄悄給熨平了。阿軒就像她和阿鬥在貧瘠日子裏種出來的一棵小樹——根紮得深,枝長得慢,卻把每一寸陰涼、每一點甜汁,都毫無保留地還給了他們。
    夜深了,七七把阿軒的小被子掖好,指尖碰到他掌心那層新長出的薄繭——那是挑水、插秧、割草留下的勳章。她俯身親了親孩子的額角,像對一個大人那樣輕聲說“娘不盼你成龍成鳳,就盼你一輩子平安。可你這樣細心、又這樣肯吃苦,娘倒覺得,是我們上輩子積了大德,才修來你這麽個報恩的孩子。”窗外,一鉤新月掛在屋脊,像誰悄悄掛上去的銀燈,照得一家三口的夢,都泛著溫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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