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龍投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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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的王凝之收到劉牢之的密信,燕人入侵青州,他並未迎戰,固守曆城,鮮卑軍攻城未果,劫掠周邊的縣城和村落。
    坐鎮臨淄的王肅之接連數封軍報傳到彭城和建康,向刺史郗愔和朝廷告急。
    郗愔焦頭爛額,想起外甥的話,於是緊急上書朝廷,要求立刻遣王凝之北返,他身上還有都督青州軍事的差,將他扣在京城,不利於前線將士抗敵。
    司馬昱不在京城,留守的尚書令王述直接將這些求援信差人快馬送到姑孰。
    姑孰城中,談判正在進行。
    兗州和青州的軍報相繼送到,除了郗愔寫信催促外,還有一封來自司州長史劉德秀的奏疏,他表示鮮卑人有向河內郡用兵的跡象,司州群龍無首,無心抵抗。
    在奏疏的最後,劉德秀憤怒地質問朝廷,扣押司州刺史,是不是要他們放棄河內、放棄司州。
    這樣赤裸裸的打臉發問,會談的眾人臉上無光,同時也看到了王凝之如今的能量。
    司、兗、青三州的軍隊唯命是從,紛紛以未收到王凝之指令為由,按兵不動。
    桓溫壓抑不下心中的怒火,直接對司馬昱和謝安說道:“北線形勢如此,皆因朝廷一味拖延所致,若早日換下王凝之,何至於此!”
    司馬昱隻是端坐,置若罔聞。
    謝安身處風暴之中,依舊鎮定自若,“若是不召回王叔平,也不會有今日之禍,我看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誰的責任,則是快速平息北方的戰火。”
    王珣和他立場一致,出聲幫襯,“謝公所言甚是,還是先解決鮮卑人南下一事,再論其它。”
    桓溫冷笑道:“養寇自重,莫過於此,朝廷怎可一味姑息?”
    “大司馬言重了,”謝安再次出言辯解道:“王凝之身係諸州軍事,被朝廷無故扣在京城,數月未歸,他的部將不知內情,這才進退失據,讓鮮卑人鑽了空子。”
    兩邊爭來爭去,無非是互相推卸責任。
    桓溫覺得朝廷沒聽自己的,若早點換掉王凝之,北方的防線已經重建好了;
    建康方麵則咬死王凝之並無過錯,若不是桓溫借故將他召回,北境根本不會出事。
    可這樣爭下去毫無意義,郗超出來斡旋道:“此次的事,也是一個教訓,從潼關至曆城,數千裏防線,皆係於王凝之一人,朝廷後麵還需盡快做出調整。”
    謝安見對方有鬆口的意思,忙借著這個話頭笑道:“嘉賓高見,建康可沒有你這樣的人。”
    說著他又轉向桓溫,問道:“先前所說的中書令一職,不知大司馬考慮得如何,我看嘉賓就十分合適,有他在陛下身邊建言獻策,朝廷肯定不會再出類似的問題。”
    關於這個人選的事,桓溫和郗超私下商量過幾次,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
    桓家眾人中,桓衝、桓豁分領江州和荊州,那是看家的,不可能入京,晚輩中拿得出手是桓石虔和桓石民這樣的將領,不適合入京,至於桓溫在荊州招攬的一些寒門幕僚,在這個講究門閥的時代,入京隻會被世家笑話,難有作為。
    桓溫正為此事發愁,謝安的建議提醒了他,他身邊最合適的人選正是郗超。
    高平郗氏的出身,精通文學、玄學和佛學,還寫得一手好字,最重要的是,對自己絕對的忠誠。
    這樣的人,才適合代表自己坐鎮京城,掌控朝局。
    桓溫看了眼郗超,心中已有決斷,但嘴上卻答道:“我可舍不得放嘉賓離開。”
    謝安聞言,並不相勸。
    商議至此,事情基本有了結果,大家不願再浪費時間,客套了幾句,司馬昱便帶著謝安返回建康,王珣出城相送。
    眾人走後,郗超長歎口氣,“這樣都沒有拿下王凝之,實在可惜。”
    他看著王凝之一點點坐大,逐漸失控,後悔自己被這個表哥的小心翼翼蒙蔽了太久。
    桓溫心情好了點,笑道:“無妨,等你到了建康,有的是機會可以收拾他。”
    聽桓溫這麽說,郗超並不意外,他了解桓溫,不選擇武力奪權,那麽中書令這個位置確實很重要。
    “就怕王凝之北上之後,再次取得戰果,到時愈發不好處理。”郗超有信心掌控建康,但對於手握重兵的王凝之,辦法並不多。
    桓溫沒有郗超這般擔心,“無妨,一步步來,你先在建康站住腳,然後我們再想辦法將青州和兗州從他那裏剝離,隻剩下司州的王凝之便不足為懼。”
    郗超點點頭,“隻能如此了。”
    青州好解決,畢竟青州刺史是郗愔,王凝之這個都督青州軍事早該交出來了;
    兗州有些麻煩,名義上是謝玄的,但謝玄的班底都是王凝之給的,再加上兩人的關係,簡直無從下手。
    況且桓溫一方已經明擺著要對付琅琊王氏的王凝之了,再去對陳郡謝氏的謝玄出手,吃相如此難看,其他世家大族會怎麽想?
    大家可都沾親帶故的。
    返回建康的謝安直接進了王家的門,看到連行李都打包好的王凝之,嘖嘖道:“叔平倒是自信得很,早知道北方的形勢會逼得大司馬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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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凝之笑道:“我可不是自信,我是相信叔父,能在大司馬那裏不卑不亢,進退有據,普天之下,僅叔父一人而已。”
    謝安長歎口氣,“少吹捧我,郗超來到京城,以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你就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嘉賓雖然強勢,但還不是叔父的對手。”王凝之才不會被謝安的憊懶欺騙。
    謝安自己找了個坐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歪著,“今日便出發嗎?”
    “一會就走,軍情緊急,”王凝之頓了下,坦白道:“這次讓敵人進來劫掠,我心中難安,也想早點回去。”
    正常來講,劉牢之應該出兵沿河道布防的,哪有呆坐城中,看著鮮卑人輕鬆過河、兵臨城下的道理。
    聽他這麽說,謝安頗感欣慰,點頭道:“這才是你王叔平。”
    王凝之搖搖頭,表情算不上慚愧,但仍有些不自然。
    謝安笑問:“你這一走,子敬該回來了吧?”
    他是王獻之的上司,這是關心下屬了。
    “前幾天來信,人還在洛陽,”王凝之答道:“我會盡快讓他回來的。”
    謝安打了個嗬欠,“有子敬在,不至於讓郗超獨美於京城。”
    王獻之雖然政治上差了點,但在名士氣質這方麵,還是不輸給郗超的。
    在京城混,這一點很重要。
    送走了謝安,王凝之與母親告別,在郗璿的聲聲囑咐中,縱身上馬,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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