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楊縣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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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子城,從平陽退回來的王凝之連下數道軍令。
    命諸葛求領兩萬冀州軍,從常山出發,經井陘進攻壽陽今晉中市壽陽縣),威脅晉陽;
    命司州出兵兩萬,來上黨與自己會合,北上太原郡;
    同時,王凝之還命人緊急傳信劉牢之,讓他別管盛樂了,率軍進攻雁門。
    謝玄那邊,王凝之同樣沒忘了去信一封,告之自己的安排,讓他出兵策應楊縣的鄭遇,不令其孤軍作戰。
    安排好一切,命人將信件一一送出後,王凝之神色複雜地呆坐了一陣。
    換作以前,他肯定會率軍配合謝玄,先為鄭遇解圍。
    但那日鄭遇讓他先走的時候,他就打定主意,要趁這個機會拿下太原郡,從而徹底解決掉燕國。
    一邊是鄭遇和四萬多士卒的性命,一邊是空虛的太原,王凝之隻是猶豫了片刻,便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安慰自己,鄭遇說可以抵抗一個月,其實要不了那麽久,隻要他能進入太原,就可以亮明旗號,讓慕容垂知道沒有困住自己。
    太原失守,王凝之逃脫,任慕容垂再怎麽不甘心,燕國也將第二次亡於王凝之之手。
    幾封信送出後,便是煎熬的等待。
    數日後,司州的兩萬援軍趕到長子,王凝之立即率軍北上,經銅鞮今長治市沁縣)、涅縣今長治市武鄉縣),進入太原境內,直奔祁縣。
    與此同時,諸葛求率軍抵達壽陽,壽陽守將無力抵抗,開城投降,諸葛求繼續西進,進攻榆次。
    榆次是晉陽的東大門,不容有失,收到急報的太原王慕容楷命二弟慕容肅帶著三千人前往支援。
    太原軍一部分駐紮在雁門,另一部分被慕容垂調往平陽,所以慕容楷手上隻有數千人,得知晉軍入境,他加緊在晉陽城中募兵。
    王凝之打出自己的大旗,兵不血刃地收複了祁縣,但沒有急著北上晉陽,反而率軍南下,連續勸降了數個縣城,大軍直抵介休。
    楊縣這邊,因為有謝玄的三萬騎兵在邊上遊走,城內鄭遇的壓力稍減,但儲備的防禦物資消耗很大,石彈和大弩消耗殆盡,箭矢也所剩不多。
    守城的將士連夯土塊都用上了,仍然無法阻止源源不斷湧上來的燕軍。
    雙方開始在坍塌的城牆上短兵相接,殘垣上的晉軍用盾牌和長槍死死擋住缺口,而燕軍站在夯土、攻城器械的殘骸和陣亡士卒的屍體堆成的小山上,不要命地往上衝。
    開戰半個月後,戰鬥進入最血腥和殘酷的階段。
    雙方的傷亡都很大,但誰也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慕容垂已是孤注一擲,再無任何退路可言,而鄭遇率領的守軍,因為知道王凝之逃出去了,所以無比確信自己將是勝利的一方。
    王凝之的書信輾轉從長子到高都,再經濩澤到臨汾,終於傳到謝玄手裏。
    謝玄知道姊夫不在楊縣城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好險,不過這場仗總算是要結束了。”
    對謝玄而言,隻要王凝之不在楊縣,哪怕拚盡鄭遇和那幾萬守軍,隻要能換取整個平陽以北的燕國領土,都是一件很劃算的事。
    不過他還是聽了王凝之的話,每日派出騎兵輪番騷擾燕軍的後方,截斷燕軍和平陽城之間的往來,讓他們不得不分兵保護。
    攻城來到第二十日,城牆已經看不清本來的模樣,變成一片土丘模樣的廢墟。
    燕軍攻入城中的次數越來越多,隨著晉軍兵力的銳減,覆蓋整個城池的防守變得困難,鄭遇下令點燃堆放在牆角的腐朽枯木,率軍退入城中。
    他們僅存的依靠,是城中稍顯完好的縣衙,鄭遇打算在那裏和燕軍展開最後一戰。
    大火覆蓋了整個外牆,逼得燕軍不得不暫時後撤。
    其實仗打到這會,慕容垂對王凝之還在不在城中早已產生了懷疑。
    畢竟以王凝之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他若在城中,怎麽可能一直不突圍,選擇在城中等死,謝玄又怎麽可能不拚命來救,而隻是在外圍騷擾。
    但事已至此,他隻能懷著那麽一絲僥幸,繼續打下去。
    大火燒了一天後,終於熄滅,留下一片黑土,很多地方仍冒著白煙。
    燕軍上前清理,扒開上麵滾燙的一層,露出下麵堆積的屍骸,好多被燒得麵目全非,身上的鎧甲都已變形。
    清理通道的燕軍看到這副慘狀,不禁俯身作嘔,又大哭出聲。
    慕容垂則神色木然地看著他們輪番上前,花了好一陣,才終於清理出一條道來。
    大軍入城後,很容易就發現了那座孤零零的縣衙,院牆上站滿了晉軍,屋頂上則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縣衙周邊被拆成了平地,毫無遮擋。
    鄭遇站在屋頂上,眼神堅定地看著緩緩靠近的燕軍,麾下士卒也同他一樣,手持武器,冷靜地看向自己的對手。
    慕容垂看著這支怎麽都打不垮的隊伍,歎道:“亂世之中,人如螻蟻,命如草芥,但螻蟻尚且偷生,王凝之是怎麽讓這群人誓死效力的呢?”
    “為將者加官進爵,普通士卒分田分地,陣亡者有撫恤,”慕容令對王凝之這個鄰居還算了解,繼續說道:“他在這方麵,是天下獨一份。”
    慕容垂苦笑道:“他能如此大手筆,還不是因為拿下鄴城,吃下了慕容家多年的積蓄。”
    慕容令無話可說,貪腐毀了燕國,最後卻便宜了王凝之,讓他們這些慕容家的子弟憤怒之餘,更多的卻是無奈。
    最後的進攻終於開始了。
    縣衙的外牆不夠高,也不夠厚,燕軍搬來梯子和攻城錘,雙管齊下。
    屋頂上的弓弩手放完最後的箭矢,到院中列陣,平心靜氣,等待著外牆倒塌那一刻的到來。
    牆上的晉軍用長槍向下猛刺,阻止燕軍往上爬,但攻城錘猛烈的撞擊,讓他們站立不穩,從牆頭摔下,被蜂擁而上的燕軍攢刺而死,血流滿地。
    戰鬥不過一個時辰,縣衙的一處外牆便不堪重負,搖晃了幾下,向裏麵倒去。
    幾十名晉軍來不及躲開,便被土牆掩埋,破敗的牆體塵土飛揚。
    就在此時,一名騎兵疾馳而來,靠近慕容垂,大聲喊道:“王凝之率軍進攻介休,介休危急。”
    在一片嘈雜之中,慕容垂仍聽得真切,一直緊握長槊的手突然鬆了鬆,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