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李豐雲在吳悼眼中表現出來的動物形象是旅鼠。
    旅鼠的族群偶爾會進行原因未知的死亡大遷徙，它們會排著隊從懸崖跳下去，跳到海裏淹死。雖然這是不知真假的動物小知識，但這個知識給當時還年幼的吳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無論旅鼠現實生活中會不會自殺，在吳悼的認知裏，旅鼠就是那些希望自殺的人。
    吳悼死死盯著坐在自己身前的李豐雲……假的那個。
    假李豐雲把自己偽裝得很好，從他嚴實的打扮上，一般人是看不出他和李豐雲長得一模一樣的。但他根本不知道在這個充滿人類的裏世界他這樣一隻旅鼠有多顯眼。
    所以，吳悼很容易就找到了假李豐雲。
    台上同樣有一個李豐雲正在唱跳，而且正在池藻和王小壯的嚴密監視之下。
    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衝上去阻止。
    吳悼則是提前和某個女孩交換到了一張後排票，確保可以在假李豐雲附近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馬上就要到上一次世界線3中的襲擊時間了。這也是確定假李豐雲到底是不是電擊事件主謀的時機。吳悼的注意力隨之更加集中。
    突然，假李豐雲動了。
    他從衣服裏掏出了一包煙。
    這裏本來應該是無煙場館，粉絲中即使有帶了煙的也一般會在門口被安檢人員收走。
    但是真的假的李豐雲也都是李豐雲，他自然不受限。
    這麽看來，他們之前排查火種的行為根本沒有用。
    假李豐雲看起來毫不在意場合地吞雲吐霧，有些粉絲已經對著他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他們不知道這個男人和他們的偶像有著相同的臉。不過即便知道，他們中的一些應該也會對這種沒有公德的人報以白眼吧。
    反正旁邊還有空位，幾個坐在他周圍的粉絲自覺遠離了假李豐雲，在他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這裏麵不包括吳悼。
    他也想過隨大流，與其他人一樣避免引起假李豐雲的注意。但那樣，他就無法在有意外發生的時候第一時間控製住假李豐雲……雖然吳悼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果然，出現了之前世界線3中沒出現過的人，假李豐雲回過頭去，簡簡單單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但是假李豐雲並不急，甚至沒有吳悼會破壞他計劃的自覺，隻是和吳悼點頭示意，笑著打了個招呼，繼續看起演唱會了。
    煙霧報警器並沒有因為小小的一支煙被觸動，這是吳悼的功勞。但實際上報警器因為小小一支煙的煙霧響起來的可能性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李豐雲嘴間的紅點隨著吞吐一明一暗。
    吳悼死死盯著他。
    “嘩啦嘩啦……”一陣紙質物抖動的聲音傳來。李豐雲掏出了什麽。聽起來是報紙。現在報紙屬實很少見，更何況，這個報紙是李豐雲掏出來的，吳悼自然猜測了起來。
    這裏已經被吳悼識破，是一個裏世界。
    在裏世界裏，很多東西會沒道理地出現。
    比如那把本應該在裏世界第一層的刀子。
    而且在裏世界裏，很多東西的出現都有隱喻，像是報紙這樣文字的載體，基本都會含有背景故事。
    “嘩啦……”好像察覺到吳悼正在好奇報紙上的內容，李豐雲竟然主動遞給他一張，示意他查看。
    看來這些裏世界的boss對玩家都有一定的分享欲啊……隻不過大部分玩家可能撐不到這個時候。
    吳悼不再想著煙霧報警器的事，關於那個部分他已經盡人事，現在隻剩下聽天命了。
    他展開了報紙。
    這是一張奇怪的報紙，上麵的所有新聞都是關於李豐雲的，正常的報社根本不會印發這樣的報紙。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李豐雲自己拚湊而成的。
    頭版頭條是“知名小鮮肉墜樓自殺，這背後有沒有你的推手？”
    吳悼奇怪地看了斜前方的李豐雲一眼，發現對方暫時還沒有點火的打算，好像在等他看完。
    吳悼繼續看下去。
    “知名小鮮肉從組合單飛後，網絡謠言四起。藝人李豐雲不堪網絡暴力困擾，跳樓自殺。”
    下麵的小版麵則是日期在頭條之前的小道消息。
    “李豐雲招.嫖？李豐雲疑似與外圍女同住一所酒店，錯開時間進入十分謹慎！”
    “李豐雲圈外女友爆料！小鮮肉曾夥同經紀人騙炮粉絲！”
    “圈內大‘姐’池藻出櫃！與藝人關係耐人尋味。”
    “李豐雲演唱會後台為難助理，工作人員稱真人難相處。”
    “……”
    “……”
    “李豐雲被拍出入精神病院，疑因網絡暴力抑鬱！”
    “這些……都是謠言？”吳悼問出聲來。
    雖然他拿不準李豐雲會不會回答。
    “有的是，有的不是……有的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對啊。你看到我的存在，應該多少能明白吧。李豐雲這小子人格分裂。所以其實很多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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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這樣嗎？
    假李豐雲又一次拿出火機，火苗出現在他的指尖，在短短的瞬間把他的臉照亮，他臉上的表情帶著些幸災樂禍。
    報紙的一角被引燃了。灰色的煙霧隨著紙張邊緣的卷曲向空中飛出。
    “那你為什麽要殺他？”吳悼趁機問道。
    “小吳助理……你幹嘛要質問我啊。”李豐雲的語氣充滿了惆悵。
    “你應該問問你們自己，為什麽不救他？”
    火焰突然增大，大麵積的光芒出現在李豐雲手中的報紙上，自然，煙霧也很大。
    李豐雲掏出更多的報紙丟在地上，把火源放在上麵。
    他張開雙臂，想要迎接出現在上空的雨。
    吳悼死死盯著他，緊緊握住的拳頭捏了一把汗。
    李豐雲，沒能如願。
    旁邊的觀眾大聲地抱怨起來，假李豐雲見狀，把帽子壓得更嚴實，真正的李豐雲看到了這裏，一臉錯愕。
    “幹得不錯。獎勵一個中場休息。”李豐雲在被保安拖走之前對吳悼說道：“之前的死亡隻是懲罰，2300之後來天台，我帶你們見證真正的終局。”
    吳悼站起來看著他，手裏還攥著報紙，默默無語。
    “這還有一個同夥！”
    吳悼被當場捉拿。
    “……”
    吳悼從不知所措的狀態中回神，用下巴給他們指了指工作牌：“抓錯人了，我是吳助理。”
    ——
    “……我們也成功剪除第二條世界線了。”對講機裏傳來了江唯一的聲音：“看來掌握了訣竅的話，這場遊戲還挺簡單的嘛。”
    “我說江哥，你肯定沒出什麽力吧……”王小壯揶揄道：“反正肯定是那個大叔在到處拆炸彈，你在那裏摸魚嘍。”
    “……臭小子你找打是吧？我現在可和你一條世界線啊！池哥，快說說你們那邊的情況如何，位置在哪？我們快點匯合！”
    王小壯縮了縮脖子。
    “……我們也成功回避了世界線三的第一個死亡事件。”池藻終於鬆了口氣：“現在在演唱會現場……雖然那個李豐雲的人格告訴我們有中場休息，但我感覺還是不能鬆懈。”
    池藻向江唯一說明了一番。
    “這個裏世界boss……還有點意思。不過我之前也沒有進過裏世界就是了……”
    “吳悼去哪了？拿對講機了嗎？”
    “他去檢查npc的情況了。拿了一個對講。”
    “了解。”
    兩人心照不宣地換成之前約定好的其他頻道，在這個頻道裏，他們可以單獨對話。
    江唯一依舊半信半疑：“不過這裏真的是裏世界？我為什麽感覺一點危險也沒有啊？還有，那個吳悼到底是什麽人？我們是不是相信他相信得太輕易了？”
    “你的意思是……”
    “九真一謊，騙取信任。這是那些紅名玩家常用的騙取信任套路。”
    紅名玩家指的是那些殺過玩家或者用其他不法行為搶奪他人資源的玩家的代稱。
    “……他可是有警署槍的。”
    “有沒有可能隻是長得像？目前不是隻有身為新人的小壯仔細看到過嗎？說到底，還是我們剛剛的判斷太武斷了。”
    “可是……小壯已經和他說過我們的底細了啊。”池藻猶豫道：“雖然咱們馬上就……但是現在報社還是罩著我們的。而且臨界也不會允許有人挑釁他們的威嚴的。”
    “那萬一，他的目標就是這個臨界的新人呢？”
    王小壯在一邊聽得雲裏霧裏，知道他們在聊重要的話題，所以一直忍著沒插一句嘴。可是，話題竟然突然轉到了他身上。
    “什麽？我怎麽了？”
    ——
    吳悼回來了。
    他花了點時間，在演唱會的各個地方考察npc的精神狀態。而且也聽了一些八卦。
    幸好吳悼記得打聽之前把自己的工作證摘下來。
    據說李豐雲在出道之前有一個素人女友，但是在出道之後李豐雲又喜歡上了一個站姐片麵理解即對他事業貢獻很大的粉絲），一直腳踏兩條船。正牌女友感覺受到了背叛，估計最近要放出瓜來錘李豐雲。
    據說本來池藻這個等級的經紀人不應該負責李豐雲，但不知道李豐雲走了什麽門路，硬生生讓池藻過來當了他的經紀人。所以圈裏四下都傳池藻和李豐雲不清不楚，雖然完全沒有證據和實錘。
    李豐雲在後台和片場對助理不好也有傳言。倒也不是打罵之類的，隻是經常會陰陽怪氣指使助理幹這幹那。為人有點傲氣，但一般都比較收斂。
    ……
    所以其實李豐雲這小子也不算太冤枉。
    而且他感覺在和這些npc對話的過程中。有些人明顯反應變慢。
    一樓的人數直線下降。完全不複之前人來人往的樣子。
    甚至那些本應該到處都是的修理工、保潔、保安等與場地關聯性不是很強的人幾乎已經不存在了。
    假李豐雲可能準備要控製這些npc了，所以精簡了數量嗎……
    “綜上所述。”吳悼繼續說著，試圖讓他們了解更多背景故事：“假李豐雲剛剛所說的懲罰可能就是指這種通過不斷死亡來贖罪的行為吧。”
    除了看戲的趙銘城以外的幾人快速點頭。
    “……我離開的這一會，你們怎麽了？”
    “啊？沒事，沒事。”池藻和江唯一把王小壯死死擋在身後，生怕露出一點讓吳悼看見。
    吳悼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多說什麽。畢竟精神病人的心智最是脆弱且難以捉摸。
    “……算了。你們有槍之類的可以讓人立刻斃命的東西嗎？”吳悼問道。
    “哦！我這裏有一把。”
    趙銘城遞出一把槍，這把槍看起來和警署的槍一模一樣，不一樣的地方隻有槍身，它看起來漆黑如墨，沒有一分一毫的警署特征。
    江唯一和池藻的視線被吸引。
    後麵被擋的嚴嚴實實的王小壯看不到，但觸發了關鍵詞的他懟了懟前麵的江唯一，想讓江唯一給他讓出一個小縫，他好能出來和吳悼batte一下。
    “吳悼！你為什麽不用自己的槍？”
    蛛肋可是有大用啊……
    吳悼沒搭茬，他隻是說：“我有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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