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錨這個答案脫口而出的時候，吳悼立刻就想到了那句話。
    “無法遊動的魚，隻是一塊隨波逐流的腐肉罷了。”
    隨著吳悼一字一句的把那句刻進骨子的話念出聲，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吳悼的全身綻放。
    他就像一個黑洞，把周圍的一切盡數吸入體內。
    傾覆的水瓶倒帶回盛滿時候的樣子，吳悼變得完整。
    其實，這種融合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在分析過程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比喻、跳脫的邏輯、不知所謂的結論……如果是吳悼以外的人出現在那裏，估計是聽不懂、也跟不上他的思路的。
    說到底都是吳悼記憶的演化罷了。
    人類的意識是最神奇的東西。
    它可以很脆弱，甚至記不得早餐吃了什麽。
    它也可以很強大，能在腦內模擬一場複雜遊戲的進行。
    吳悼睜開了眼。
    此時他正像個鬼魂一樣浮在空中。
    不對，好像就是鬼哦。
    畢竟肉身已經死掉了。
    不過起碼，記憶暫時回來了。
    吳悼發現他正飄在自己的死亡現場，腳下就是畫出自己屍體樣子的白線。
    他飄出圍住現場的警戒線，在走廊上看到一些醫護人員。
    但是沒有人在動。
    所有人好像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整個空間都在此停滯了。
    吳悼看向一旁的窗外。
    天上的雲還在飄動，看起來不是時間暫停呢。
    那麽隻可能是牧院長為了節省精力，把這附近的怪物都停了吧。
    沒錯。醫院裏的這些醫護人員就是世紀醫院裏的那些醫護怪物們。隻不過他們現在的樣子比較無害罷了。
    現在的一切，都是牧院長在吳悼指示下給四區係統上演的大型舞台劇，隻有主要角色由玩家們扮演。
    現在牧院長局部偷懶倒是也給吳悼傳遞出一個信息，四區係統現在正處在控製之下吧。
    “叮鈴~”
    細微但悠遠的鈴聲傳來，吳悼被這聲音吸引著，朝著鈴聲所在的方向飄去。
    ……
    程乾躺在治療倉裏，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陳醫生。
    他想分辨出陳醫生說的是不是真話。
    隻要動用他在成為係統時被給予的權柄能力——“情緒嗅探”，他就可以感覺出來。他隻要從陳醫生的身上嗅到一絲的恐懼、一絲的欺騙，一絲就可以，他就能揭穿這個人，讓他殞命當場。
    但是他的能力……對陳醫生無效。
    為什麽？
    權柄——代表著上帝視角，擁有權柄證明著他高於管理員層級，高於玩家，高於所有人類！
    權柄能力隻可能對一種東西無效。
    那就是與他一樣，擁有係統權柄的人。
    他是蘇洄？
    不，絕對不可能。
    難道這裏真的是現實世界，他真的是個精神病……？
    就在程乾繼續對著陳醫生狐疑的時候，他突然看到陳醫生憑空拿出了什麽東西。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
    “那是……靈媒的裝備？”
    他被耍了！
    這裏根本不是現實世界！
    程乾想立馬從這個該死的睡眠艙裏掙紮出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軀體不自然地扭動起來。
    而站在他身邊的陳醫生微笑著。
    程乾看到了。陳醫生原本背到背後的左手放到了胸前，在右手搖鈴的伴奏下，左手掌心中的人偶虛影舞動起來。
    程乾的身體發出骨節不自然擰動的脆響，這讓很久沒有感受過疼痛為何物，嬌貴的前四區係統痛叫起來。
    睡眠艙在程乾扭曲的動作下開始晃動，以致蓋子嚴絲合縫地合上。
    “可——惡——啊——”
    程乾發出堪稱野獸咆哮一般的怒吼。
    情緒駕馭，發動。
    憤怒的潮水不僅沒過程乾全身，還以翻江倒海之勢預備衝出透明睡眠艙的玻璃製外殼。
    一旦憤怒的情緒將陳醫生淹沒，程乾有信心一舉擊殺這個狡猾的家夥。
    誰知，那看似最為脆弱的玻璃卻紋絲不動，毫厘也無法穿透。怒氣倒灌，盡數返還給程乾本身，讓他的眼睛都更紅了幾分。
    見此，程乾的大腦全速運轉，在被憤怒吞噬前找到了答案。
    “你他媽竟然用副本出入口房間關我！？”
    陳醫生勾起嘴角。
    “程乾，看來你沒外表表現的那麽蠢貨啊……”
    副本出入口是一個獨立的房間。
    因為其特殊性，在內的任何攻擊都無法對出入口外的人造成傷害。
    當然，在外的人也同樣無法攻擊裏麵的人。
    所以，陳醫生對程乾的肢體控製才會在艙門蓋上的瞬間消失。
    這種設計是為了以防玩家在不設防之下受到來自副本出入口外部或內部的攻擊。
    是係統設計之初就定下的鐵律。也即是“係統之規則”。
    他竟然知道這種規則，還能把係統出入口設計成這種形式騙他躺進去！？
    這個狡猾的家夥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過……管他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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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局的方式從來隻有一個。
    那就是，絕對的力量。
    怒氣滋長了程乾的力氣。
    他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了。
    自從成為係統之後，他再也沒有影響過自己的情緒。因為隻要一念通達，他就可以擁有世間最強大的軀體。
    此時，托那些該死的，背叛了的對塔事務中心職員的福，隻能自己殺死敵人的他出拳大力擊向那玻璃艙門！
    方才的他隻是被蒙蔽了！隻要從這個該死的副本出入口出去，他就能立刻對那些職員問責，強製連接係統！
    他還是此間的神！
    一條細碎裂縫出現。
    接下來，打碎這個副本出入口隻是時間問題！
    程乾繼續揮舞著拳頭，一拳接一拳，玻璃裂縫更甚，有碎屑飛濺到程乾身上，最受到反力衝擊的指節部分也血肉模糊起來。
    憤怒狀態，一切痛感麻痹，程乾的動作越來越快。
    這樣下去，衝出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陳醫生看著程乾的動作，手上倒是還在以規律節奏搖著鈴鐺，額頭上卻起了一層細汗。
    係統在自己掌管的領域內，到底是無敵的。
    如果……如果趕不上的話……
    “嘩啦！！！”
    玻璃，碎了。
    程乾像一條遊魚，麻利地自破洞中鑽出，他的臉、胳膊都被玻璃碎屑劃出血道，紅血絲幾乎爬上整個眼球，瞳仁轉動，因憤怒、興奮而縮小。
    與陳醫生勉強扯出的笑臉對視。
    程乾把拳頭掰得咯吱作響，血人邁出治療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陳醫生。
    憤怒早已上湧。此間隻剩唯一一個念頭，弄死麵前這個人！
    “嘭！”
    巨響下，程乾單手罩住陳醫生的頭，徑直砸向牆壁。
    雙腳離地將近三寸，而支撐著陳醫生處於這一位置的發力點僅僅是程乾按住陳醫生頭部的手。
    鮮血沿牆壁裂縫流下。
    陳醫生透過指縫看到了程乾血紅的眼，疼痛之下，人偶虛影難以凝聚。
    招魂鈴被奪下，像紙做的一樣被捏碎，落地。
    頭骨上，五根手指的壓迫感越來越重……仿佛要直接將陳醫生捏碎一樣。
    “你……想怎麽死……”
    陳醫生能感到臉上程乾因憤怒噴吐而出的熱氣。
    劇烈的痛苦之下，陳醫生依然目光灼灼地盯視著程乾，他甚至在笑。
    “程乾，問你個問題哈。”
    陳醫生的話無法引起一個暴怒的人的興趣，眼看他的顱骨就要被捏碎。
    但幸好。
    多番嚐試下，人偶虛影凝聚成功了。
    程乾勉力掙紮，終於還是在陳醫生的控製下鬆了手。
    身體失去力氣的陳醫生沒了程乾把他摁在牆上的力量，此時無力地下落。
    這本該是兩個控製係的對決。
    可程乾的身體素質在進塔時就被全麵提升到一個高度。
    即便這種提升並不誇張，卻也構成了他們實力上的鴻溝。
    更不用說，係統，無法被殺死——
    人偶控製還是失效了。
    陳看著程乾的拳頭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砸向他，陳醫生笑了。
    緩緩說出了那句問話的下一句。
    “……你有多久沒有玩過一局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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