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深度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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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隆市區,琉璃宮。
陳泰把車停在一棟老式洋房前。暮色四合,庭院裏的梧桐樹影斑駁。
“老吳的規矩多,你要有心理準備。”陳泰提醒道。
林亦忻點頭。今天要見的人,她知道重要性。
最近陳泰常和她同進同出,甚至有時被人誤認為情侶。
但陳泰這個人很講求實際,也有分寸。
他們就像兩個棋手,在下一盤心照不宣的棋。既不是對手,也算不上搭檔,隻是恰好都把握住了遊戲規則。
陳泰為她帶來很多工作上的便利,且對她並無任何一分冒犯。
上周那份關鍵文件,他讓人裝在prada購物袋裏送來,任誰看了都隻以為是份尋常禮物。
查氏持股的幾個小建築公司曆來難搞。
在她去股東會前,陳泰提醒她,不想被打到進醫院,就帶雙倍保鏢。
果然,在進場走道上,幾個小股東抄起椅子就往她身上砸。
林亦忻算過,之後輪到她付代價的時候,自己必然不會太輕鬆。
傭人引他們穿過琉璃宮的庭院,進入會客廳。
廳內光線明亮,數盞複古雕花燈照出交錯的光影。
光線在明暗交界處,氤氳出一片模糊的輪廓。
忽然,林亦忻的視線穿過走廊,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遠處的廊道盡頭。
那個身形,那個站姿,她的心跳幾乎漏了一拍。
恰在這時,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緩緩從二樓走下來。
林亦忻的表情瞬間恢複平靜,仿佛剛才那一瞥從未有過。
“吳老先生,久仰大名。”林亦忻微微欠身,對麵前的老者說道。
吳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不錯,懂得分寸。”
此時,廊道盡頭的那道身影,已經悄然退到暗處。林亦忻的目光,也並未追隨。
茶幾上的茶水漸漸涼了,林亦忻端起來喝了一口。
離開時,吳先生親自送到門口:“消息我會安排送到鄭秀衡那裏,大概兩周左右。”
回程路上,陳泰很久沒說話,臨到目的地,才開口問她:“剛才那一下,你不覺得像?”
林亦忻卻望著窗外流動的夜色,不置可否:“像什麽?”
林亦忻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那張臉熟悉又陌生,嘴角繃緊,連呼吸都克製著節奏。
曾幾何時,她最怕變成這樣。
現在,後視鏡裏的那雙眼睛,冷靜得她自己都覺得可怕。
金象南部,暴雨後的紅土地蒸騰著熱氣。
差不多完工的物流中心,已經拆除了大半的腳手架。
烈日下,二十多個赤膊的男人正在搬運建材。
一雙沾滿泥漿的帆布鞋踩過水窪,青年彎腰搬起一摞磚塊。
他的指縫裏嵌著黑灰色的泥垢,後頸的皮膚被烈日灼得脫皮,結痂處像一張皺縮的棕櫚葉。
身後傳來嗤笑。
三個赤膊的金象勞工故意撞翻他剛碼好的磚堆。
其中臉上帶刀疤的男人欺負他聽不懂,用金象語罵了句“傻子”,其他人跟著哄笑。
“啞巴!”工頭歎了口氣,用木棍敲敲鐵皮架子,“去幫後廚搬菜!”
青年低頭,極度嘶啞的嗓子“啊啊”了兩聲答應,實際輕的幾乎聽不清。
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不斷滴下的汗。手臂上一道醜陋的疤痕,被汗水浸得發亮,像條僵死的蜈蚣。
上午六個小時的勞作一晃而過。
“啞巴!”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女拍了拍他,對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吃飯了!”
青年遲鈍地抬頭,喉頭動了動,使勁點點頭。
潮濕的工棚裏,收音機正播報暹雅和金象雙語新聞:“上月的,……遇刺案嫌疑人仍在逃。”
皮膚黝黑的少女是工頭的女兒丹娜。
此時,她手裏拿了張芭蕉葉,裏麵盛滿糯米飯,還加了酸木瓜沙拉。
“吃吧。最近警察來查過三次了,應該不會再來,你不用擔心被遣返了。”少女對他說道,雖然知道他聽不懂。
她在自己的碗裏扒了兩口飯,又分了一塊炸魚餅給他。
“呦!丹娜養的小白臉啊。”刀疤臉男人正巧拎著酒瓶路過,突然吹起口哨。
“啞巴夜裏叫不出聲,你是不是很失——”
“我撕爛你的嘴!”少女抓起掃帚,直接追著他打。
但那刀疤臉故意繞著青年跑,工棚裏爆發出哄笑。
查英哲默默看著兩人打鬧,表情變得很鬆弛。
這是他在金象躲避的第10天。
逃離銀塔莊園的那日,每個路口都有路障。穿製服的人手裏攥著的不是警棍,而是突擊步槍。
過去,他最長的一次逃亡潛伏是47天,還是在他16歲那年。
那時經曆的事,細節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三天後轉場。”工頭突然扔過來一個布包。
裏麵是半盒消炎藥,還有一張皺巴巴的暹雅勞工證,照片已經被雨水泡花了。
“你帶啞巴跟著後廚車走,機靈點。”工頭對自己的女兒說道。
夜晚,勞工們聚在一起賭牌,也就幾塊錢的輸贏。查英哲躺在運輸車頂上數星星。
工頭一家的帳篷,支在位置最好地方。每天黎明,他總是第一個離開——
白天之後就是黑夜,而黑夜過去,就又是一個新的白天。
林亦忻公爵府的書房,托馬斯和喬治坐在小桌前,一起核對最後的行動暗號。
林亦忻麵色有些憔悴,但手頭的情報終於算的上完整。
“希望鄭秀衡會上鉤。”林亦忻道,“但如果真是他做的,肯定要反咬。我們得布置……”
托馬斯點頭道:“周圍所有能藏人的點,都已經排摸清楚了。”
“所有點都加埋攝像頭。”林亦忻會意,低頭繼續看地圖。
“你有多少把握,是鄭秀衡幹的?”托馬斯問道。
“其實沒有太大把握,但為了查先生,隻能搏一次了。”林亦忻關閉了文件,表情無奈,卻又決絕。
現在,為了能讓金象當地撤銷對查英哲的通緝,即使沒有百分百把握,她也要賭。
托馬斯沒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林亦忻站在窗前,目光穿透窗外的高樓大廈,思緒早已飛到了千裏之外的邊境。
其實,她沒有告訴托馬斯,她心中的另一個念頭。
她最近花了大量時間,分析了鄭秀衡的信息。
從他和艾琳娜女伯爵不正常的關係,到他在金象的各種詭異蹤跡。
甚至還有他早年的一些行為軌跡。
鄭秀曼的失蹤,甚至很多年前鄭家大公子的綁票案,都指向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測。
一天後的深夜,曼隆郊區碼頭。
夜色如墨,海風帶著鹹腥的氣味。
藍焰的手中的槍口,直直地指向了林亦忻。
麵前這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和曾在他俱樂部裏穿著荷官製服,笑顏甜甜的人影重疊。
他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要和她對峙的一天。
“說,鄭秀曼在哪裏?”藍焰的聲音震怒,每個字都說得咬牙切齒。
林亦忻此刻卻並沒有絲毫慌亂,她的眼神平靜,絲毫不像在麵對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