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恩渡，郊區。
    老舊住宅區裏，熱帶植物茂密得把行道石板都幾乎掩去。
    “篤篤。”
    林亦忻敲了敲門。
    唐吉街28號，正是那個物流車司機的家。
    今天，她穿著一身輕便的衝鋒衣，頭發隨意束在腦後。
    不遠處，保鏢伊萊特倚在車邊等她。
    “篤篤。”
    林亦忻又加了點力，敲了兩下，依舊無人應答。
    但是，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露出條門縫。
    門沒鎖，被她敲開了。
    林亦忻伸手推開木門，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屋裏一片死寂。
    陽光照進來，塵埃在空氣中胡亂飛舞。
    一股甜膩的腐爛氣味撲麵而來，應該是某種水果壞了的味道。
    林亦忻的目光落在客廳中央的茶幾上。
    那裏的幾顆桔子，已經完全爛成漆黑色。
    是無人居住的痕跡。
    她從包裏摸出手套戴上，推開其他房門檢視。
    物流車司機家裏沒什麽東西，隻是一些生活用品。
    最後，她的視線移向茶幾上的一個老式按鍵電話。
    拿起電話，聽筒裏還有撥號音。
    她按下話機上的通話記錄按鍵。
    一頁又一頁密密麻麻的電話號碼，在屏幕上滾動，有呼入也有呼出。
    林亦忻掏出手機，對著屏幕一張張拍下。
    做完這些，她掛上電話正打算離開。
    門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
    林亦忻的動作微微一僵，幾乎是本能地閃躲到了房間的舊衣櫃裏。
    衣櫃門“吱呀”一聲合攏。她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盯著門口。
    腳步聲在不斷靠近。
    林亦忻透過衣櫃百葉窗的縫隙看清了來人。
    是安妮。
    安妮穿著一身黑色休閑服，那雙眼睛正在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她的眼睛，似乎也看了一眼茶幾上的電話。
    但她的腳步沒有停頓，徑直朝著衣櫃的方向走來。
    安妮在衣櫃前停下，輕輕叩了叩木門。
    “出來吧，林小姐。”安妮的語氣依舊是一貫的平靜。
    林亦忻推門而出。
    呆在老舊的衣櫃內，讓她的臉龐沾了些灰。
    “安妮為什麽會來這裏？”林亦忻有些不解地問道。
    查英哲從未在她麵前表現出對這宗走私案的任何關心。
    上次在酒店泳池，他甚至拒絕她向他知會調查進度。
    安妮的出現，和他的表現，形成鮮明矛盾。
    “查先生讓我來的。”安妮說話慣來麵無表情，像戴著一副完美的假麵。
    “查先生說，您可能需要一些協助。所以，我來這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遺物會留下線索。”
    “遺物？”林亦忻問道，“你是說……，那個司機死了？”
    安妮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回程的路上，安妮確實為林亦忻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這個司機的死亡時間。
    又比如碼頭的保安公司，最近有職員離職。那位離職的職員，經紀狀況比在職時好了很多。
    林亦忻一直到回到酒店，心緒都有些不寧。
    倉庫門口陳泰的話又回響在她耳邊。
    “你隻想到第一層。”
    回到酒店，她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去了屋頂的泳池。
    讓西餐廳送了些點心上來，她望著這條繁忙的邊境線，心裏思考了很多。
    直到臨近傍晚，她才回到房間。
    沒過不久，門鈴就響起了。進來的是個年輕男人。
    “林小姐，我叫穆，是徐青先生讓我來的。聽說您要調查些消息。”進來的青年說道。
    林亦忻點頭，把剛打印完的三頁紙遞給他，同時給了他一個信封。
    “這些電話既有暹雅，也有金象的。多久可以出結果？”林亦忻問道。
    她從那個物流車司機電話上拍下的通話記錄，太龐雜了。
    物流車司機平時接觸的人多。
    他的手機通話記錄，以及他住宅電話的通訊記錄，涉及的可能是各種物流公司，其他司機，送貨人，接貨人。
    現在他突然死了，那隻能說明，他確實他是栽贓鏈條中的一環。
    通話記錄，會是一個很重要的突破口。
    而在暹雅和金象兩地，都具備調查能力的，林亦忻立刻想到徐青。
    “手機的通話記錄，你隻要告訴我他的手機號，查起來很快。住宅電話相對慢，但您能拿到通話明細，就快很多。”穆說道，“可能需要三五天。”
    調查的間隙，林亦忻回了曼隆。
    從薩恩渡的濕熱與陰謀中抽身，回到這座繁華的都市，讓她感到一種抽離的眩暈。
    那些疑慮和陰影，並未隨著距離的遠離而消散，反而讓她的神經緊繃。
    今天，她文化大廈的辦公室，門口擺了一排花籃。
    之前那段時間，她一直在查氏代理查英哲的事務，沒空忙自己辦公室的搬遷。
    那些在曼隆為林氏辦事的人員，早已陸續搬進文化大廈。
    但肯定要等她入駐，才會正式辦新辦公室的開張儀式。
    今天，是算好的日子，譚露為她早早準備好。林亦忻在樓麵休息區進行了個簡短的開業剪彩——代表她正式入駐，開始在這裏辦公。
    說來也巧，今天是菲奧娜在樓下證券公司實習最後一天。
    過了今天，她就要去陳泰的公司工作。
    她便索性翹了班，過來林亦忻這裏幫忙打點行政事務，還代陳泰給她送來一盆發財竹。
    翠綠的竹子被精心包裝，上麵掛了裝飾的鈴鐺。
    “據說，最真實的商戰，不是狙擊對手公司的股票。”菲奧娜把在證券公司聽來的笑話說給林亦忻聽，“是給對手公司的發財竹澆開水。”
    笑話惹得兩人嬉笑了一陣，緊繃的神經片刻放鬆。
    “也祝你明天開工大吉。”林亦忻道。
    “有陳泰護著，怎麽都會大吉的。”菲奧娜道，但林亦忻聽出她話裏無奈。
    “怎麽？”
    “沒什麽。”菲奧娜搖搖頭，向林亦忻告辭。
    林亦忻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知道她的無奈。
    被陳泰捧在手心，曼隆便沒有別的名企肯錄用她。
    新辦公室開業當日，為了討個好口彩，大家都自覺沒有加班。
    下班時，外麵下起了雨。
    林亦忻在等一份郵件，沒和公司的人一起走。
    穆對物流車司機通話記錄的調查結果，今天就會出來。她便泡了杯咖啡，在電腦前坐著。
    雨聲漸密，打在辦公室的窗上。
    電腦屏幕彈出的窗口，“新郵件”。林亦忻正要點開，玻璃門外出現了個頎長的身影。
    外麵是無邊雨幕，那雙深邃的眼睛透過玻璃，與她的目光相遇。
    她站起身，走過去開門。
    “哢噠”一聲，門禁打開。
    下一秒，她掉進一個溫熱的懷裏。
    “開業大吉。”查英哲在她耳邊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