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決雲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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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清唳的劍鳴,令趙老爹不禁回憶起昔年少年時。
    那日正是夕陽西下,他與孩他娘坐在天元城外的河堤邊,微風吹拂起他們的長發與衣袂,河麵在夕陽照耀下,映出金紅的波光粼粼。
    彼時年輕的趙老爹正叉腰,幻想自己進入昆吾劍宗,訴說著仗劍走天涯的夢想。
    而孩他娘一臉崇拜望著他,隨之目光悠遠地望著天元城幽藍的結界,忽地道:“趙小滿,今天城裏丹閣引氣丹與辟穀丹半價,去晚了,就賣完了。”
    唉。
    孩他娘明明那麽認真修煉,卻偏偏天意弄人。
    故此,他驟地睜開眼,突然沒了畏懼。
    眼中隻餘那道清淩淩的劍光,如霜似雪,自天際劃過,瞬息已將妖蜈噴出的烈焰斬斷,不由使趙老爹霎那目子大亮。
    陡然,耳畔聽趙青青滿懷興奮的誇讚道:“師尊,您真厲害!”
    白拂雪握著劍,對此也是始料未及,忙否認道:“不是我……”
    就是!
    趙老爹斜了目帶崇拜的趙青青一眼,心中腹誹沒見劍光是從左邊飛來的嗎?
    沒見識的小丫頭片子!
    就憑你這喜歡女裝的煉氣師父,光臉好看,修為還不如你老子我高!
    趙老爹這般想時,便見自雲端緩緩飄下一位白衣藍邊的青年,作道人打扮,劍眉星目,一手持著寒光凜凜的劍。
    趙老爹頓時就認出這青年的穿著乃出自昆吾劍宗,不由興奮非常,正欲開口,卻見那青年一皺眉,上下打量一番,徑直目帶疑惑道:“你怎麽還在煉氣期?為何作此打扮,白……”
    白拂雪微微一愣,心說你這都能認出來我?
    但白拂雪翻遍記憶,卻發現壓根沒見過這麵生的青年。
    “師尊,您認識他?”
    趙青青掃了白拂雪一眼,鼻子一動,直覺素材來了!
    不愧是自家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美人師尊,這又是哪裏招蜂引蝶來的桃花?
    唉,凡間皇帝情敵真多叭!
    青年瞅了眼白拂雪身旁的趙青青,才想起自己借用回溯陣看過白拂雪,但白拂雪並未見過自己。
    因此拱了拱手,簡略自我介紹道:“在下王舜英,數月前,曾給你發過紙鶴傳信。白……”
    他的話乍然頓住,隻因白拂雪記憶起這就是那不知名的中二少年,又想到他姓王,多半是來找自己尋仇的。
    立即暫且讓青霜保持趙青青他們懸空,免得再像方才一樣掉下去。
    一個閃身,已飛身到王舜英的身前,用手捂住他的嘴,並且在王舜英眼前,突地彈出一行白字,寫道:“我現在叫墨竹生,你敢叫我白拂雪,我弄死你!”
    見王舜英目帶疑惑,白拂雪覺得這人怎麽腦子不好使?
    唯有再次寫道:“找我報仇的挺多,你要不想我被別人殺了的話,最好聽我的。”
    王舜英眯了眯眼,想起白拂雪滅了凡間三國,的確得罪枯葉寺、琅琊台、無雙府個遍。
    據傳之前枯葉寺、琅琊台以及無雙府,曾派人聯袂至合歡宗。
    要求合歡宗將白拂雪交給他們,因此王舜英聽說後,才暫時撇下如隻狡兔似的那個天魔教弟子,寧無相。
    轉道急急趕來合歡宗搶人,想著白拂雪一旦落他們手裏,自己豈非不能親手為爹娘報仇了?
    不過今見白拂雪好端端在這裏,想來是合歡宗不知為何,竟頂住了三方壓力,沒將白拂雪給交出去。
    王舜英頓時明悟,白拂雪為何在外,竟作女子打扮了。
    察覺到附近有人靠近,王舜英這才趕忙頷首,表示同意。
    白拂雪見狀,才放開他的嘴,默默退後兩步,但王舜英似害怕他跑了一般,又飄然至白拂雪身旁,與他並肩而立。
    趙老爹立即轉頭,滿目敬仰凝望著這劍宗弟子,豈料青年給他一個眼神都吝嗇,反倒一直盯著白拂雪。
    惟有趙青青猛地眸子大亮,飛快地掏出一摞紙和一杆筆,便要趁機記錄。
    來者卻是那位天元城城主,袁止戈。
    但他此刻頗為狼狽,一身金甲破碎,背後披風斷了一半,再無方才出場時的威勢赫赫。
    袁止戈看了白衣藍邊的王舜英一眼,心中一喜,但仍是抱拳詢問道:“小友可是昆吾劍宗弟子?”
    王舜英頷首,回道:“是,在下王舜英。”
    “啊!”
    袁止戈驚呼一聲,聽王舜英大名,立即麵上掩飾不住喜色,問道:“可是決雲真人當麵?不知決雲真人怎至我天元城?”
    王舜英麵露幾分無奈,再次點頭道:“不過外界取得區區浮名罷了,前輩直呼我名字便可。我……咳,我來尋一位……朋友。”
    袁止戈看王舜英的目光,移向身旁白拂雪。
    似陡然明悟了什麽,即刻擺擺手,笑嗬嗬道了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正欲調侃兩句,突聽聞下方那妖蜈在自己設下的禁錮法陣之內發生尖利的嘶鳴。
    已露出白骨的頭、尾仿佛不知疼痛,不斷狠狠撞向禁錮陣法。
    袁止戈見懸於陣上的陣盤已開始崩裂,法陣的五彩毫光逐漸開始變得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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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再繼續寒暄,衝王舜英抱拳,滿懷歉意地道:“不知決雲真人可否助老夫斬殺此獠?老夫年邁,因有傷在身,一時大意中了此妖之毒,雖無性命之礙,但行氣有些阻礙,事後必有重謝!”
    哪知王舜英低頭俯視陣內妖物一眼,見哪怕有隔絕禁錮陣法,依舊傳來濃重的妖氣,並伴隨腥臭味,便知此妖必然食過人,且還不在少數。
    因此抬眼看向袁止戈,正氣凜然地道:“此妖妖氣濃鬱、腥臭逼人,必然以人為食!自然人人得而誅之,晚輩自當盡力!”
    “好!”袁止戈豪邁大笑一聲,還未來得及誇。
    但見王舜英摸出一道符籙,遞給白拂雪,囑咐道:“白……咳,墨仙子,此乃天甲符,可作護身之用,請帶著你弟子暫且退遠些。”
    白拂雪看向那流光溢彩的符籙,一眼就認出是高級貨,暗地裏向青霜確認王舜英並未在符上做手腳後,急忙接過來。
    抬頭便見袁止戈一行人,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索性帶著趙青青他們往後飛了幾十裏。
    殊不知袁止戈一行人均心內一歎,微微搖頭,自以為是的腦補。
    同時心中分外遺憾,暗自忖度道:“所謂自古英雄出少年,可惜英雄總是難過美人關。沒想到有朝一日,決雲真人也有過情關的時候。”
    王舜英見白拂雪主動退避三舍,明白他這般警覺,應當沒那麽容易被別人取了小命,稍稍放下心來。
    提劍上前,在袁止戈撤去陣法的同時,已是重重一揮劍直下。
    隻見他三尺青鋒之上,湧出一道銳利清光,刹那間漫天劍氣四溢。
    道道劍氣,如若雷霆迅捷,刹那齊齊斬至妖蜈身軀。
    那妖蜈頓時吃痛,身形扭曲地朝天發出道道嘶鳴,口中無數深綠毒焰噴灑,短短一息之間,落在白玉地麵,已腐蝕出無數孔洞。
    袁止戈立即傳音向王舜英道:“決雲小友,小心妖毒!”
    “明白。”
    王舜英一瞥遠處立在雲間的白拂雪,見他依舊安然無恙。
    方手中握緊劍柄,忽地凝神吸氣,瞬身如影,避過道道毒焰,閃至妖蜈近處,手中青鋒清光暴漲,令人難以直視,已向妖蜈攔腰一劍斬去。
    驟地響起骨裂聲,那妖蜈頭、尾兩截身軀分離,驀然倒地,在地麵砸出一片灰塵。
    袁止戈見狀,目中微帶詫異,但一見王舜英的裝束,又旋即釋然,當即落下地。
    大笑讚道:“哈哈哈,決雲小友不愧是昆吾劍宗的傑出弟子!”
    “哪裏。”
    王舜英正欲鬆口氣,但神識陡然一動,心底升起一股無名預感。
    “吽——!”
    身後一聲渾厚的厲嘯,從本斷裂成兩截的妖蜈身軀上發出。
    突然斷裂的兩具一分為二的妖蜈身軀,雙雙騰空而起。
    它們猝不及防地爆裂開來,層層漆黑的甲殼應聲脫落,露出其中的森森白骨,頭骨漆黑的眼瞳位置射出危險的紅芒。
    兩道身軀左右橫掃盤曲,一個掃尾,已直衝身周的眾人而去。
    其速度之快,讓人始料未及,隻餘破空之音殘留耳尖!
    說時遲,那時快!
    王舜英恰瞥見白拂雪正帶著他弟子飛來,欲要禦劍下落,不禁衝他隻來得及喊出一個“退”字。
    然而當頭已被白骨妖蜈的尾巴直照後腦勺拍下,王舜英卻頭也不回地一咬牙,手中青鋒劍清光大亮,幾乎包裹他全身。
    他手腕一轉,用手中長劍掄出一道圓弧,隱伴隨龍吟陣陣,直直與背後白骨妖蜈撞在一處。
    但它的白骨似更比甲殼堅硬,與王舜英的本命靈劍相撞,迸出金石之音。
    王舜英心中微感詫異,但麵上不動聲色,仍是冷靜沉著。
    他並不與妖蜈硬拚,驟一身化殘影,施展瞬影步,隻在妖蜈拍下的地麵留下道道殘影,皆被煙塵所覆。
    王舜英正飛身而上,心懷怒意,欲要質問白拂雪一個煉氣期,跑來湊什麽熱鬧?
    但見白拂雪立於半空,姣好的麵容平靜無波,素手一點,指尖凝出一點幽幽白青之色。
    王舜英不知緣何,心頭一跳,呼吸一滯,急停在半空。
    忽地,王舜英一介出身昆吾劍宗的上品金丹,早已寒暑不侵,但此刻如若整個人置身萬年冰窖,幾乎連靈魂都在顫栗著。
    一朵朵白中帶青的小小霜花,渺若米粒,自雲層綿綿不絕,如同落雪揚揚飄灑下。
    王舜英心有所感,回首望去,那妖蜈乍的掃尾動作停下,那一朵朵頭頂的霜花落在它白骨之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地凝結、蔓延,但卻令它動彈不得,漸凍結成兩具冰雕。
    “啪。”
    隨一聲細微的輕響,如同似無垠中,誰的一聲歎息,悠長又幾乎微不可聞。
    刹那,兩具冰雕碎裂成白瑩瑩的一片齏粉,被驟起的大風刮散。
    王舜英立即回神,飛身而上,思慮一番合歡宗所持有的仙器,片刻已在腦海中一一掠過。
    向白拂雪傳音確認道:“可是貴宗的仙器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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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白拂雪微微頷首。
    王舜英即刻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然若真是白拂雪自己的實力,他還報個屁的仇,趁早抹脖子自刎算了!
    一時,王舜英忽明了,為何合歡宗這次如此硬氣,哪怕麵對枯葉寺等三大宗門的壓力逼迫,都死保白拂雪。
    眾所周知,仙器們脾氣古怪,不是尋常人能輕易動用的。
    如果白拂雪有幸得青霜劍眼緣,能動用青霜劍。
    別說合歡宗,換作天底下任何一個宗門都會死保這樣的弟子!
    一旦這樣的弟子成長起來,隻怕到時六大宗門要麽換人,要麽就該額外加一門了。
    王舜英不知枯葉寺等人,知不知曉白拂雪可以動用仙器青霜劍?
    如果被他們知曉,必然會在白拂雪結嬰之前,對他進行不惜代價的伏殺!
    但王舜英身為昆吾劍宗的劍修,自然不屑於使用如此蠅營狗苟的手段,他還是要光明正大的與白拂雪決一生死!
    想及此,麵對飛身而來的袁止戈眾人,替白拂雪掩飾扯謊,一拱手致歉道:“抱歉,前輩與各位。白……墨仙子方才緊急之下,動用了他師門相傳的一道玄冰元符,擊殺了妖物。可惜他修為有限,眼下所耗靈力巨大。我需送他回師門修養,告辭。”
    “欸!等……”
    豈知王舜英焦急地一拽白拂雪的胳膊,瞬間疾射離去,隻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
    袁止戈身為一城之主,隻好安撫身後眾人,替已離去的王舜英找補道:“咳咳,決雲真人雖劍道高絕,但畢竟還年輕嘛,關心則亂,大家理解、理解。”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無不臉上露出幾分看熱鬧的壞笑,連聲附和著。
    隨之,在袁止戈的帶領開始用靈力修複城池、解救受傷的眾人。
    無人注意到在身旁的殘垣斷壁之下,一個被掩埋在瓦礫之下的藍衣少女,額間一道弦月忽地一亮,又驟地消失。
    倏而,她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眸色變為淺藍,對著坍塌的廢墟石塊,呢喃一句:“青霜,我感覺到你啦!”
    兩刻鍾後,合歡宗門前。
    “噦——!”
    趙青青原以為自家師尊禦劍就夠野的啦!
    沒想到一天漲了兩回見識,這位盛名在外的決雲真人,不愧出自有劍瘋子之稱的昆吾劍宗,可謂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趙老爹拍著自家不成器閨女的後背,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隨即眼睛瞟向立在門口說話的二人,脊背發寒。
    趙老爹可是清清楚楚看到,自家閨女的師父可謂不出手則已。
    隻是隨意的指了指,就把昆吾劍宗金丹都沒解決的妖蜈給凍得連渣渣都沒了!
    媽耶!
    尋思自家閨女這是撞了什麽大運,還是老趙家不知在哪兒的祖墳冒青煙了!
    居然能得這麽一牛逼的師父?
    另一頭,王舜英與白拂雪並不知他如何作想,二人互相交換著彼此所知的信息。
    白拂雪方知王舜英是被一女子聲音的邪魔,告知自己下落。
    不過,王舜英留了個心眼,他找百工坊買了回溯陣盤,親自去當初金闌府附近的現場確認後,發現邪魔故意隱去天魔教弟子寧無相的蹤跡。
    這一段時間,王舜英都在追殺他另一個殺父母的仇人寧無相。
    但據寧無相口中得知,邪魔並不為他操縱,他也不知什麽邪魔。
    王舜英感覺寧無相此子沒個正行,但此言不像是假的。
    因此他來合歡宗尋白拂雪,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詢問他知不知道那邪魔的底細?
    豈知王舜英卻得到出人意料的答案。
    白拂雪沉吟少許,如實相告道:“那邪魔從我小時候起,就是衝我來的。從小我村子就被“她”操縱一個姓冉的女修火燒了村子,村裏的人都死了。當天正是你們昆吾劍宗老祖挑戰禁靈劍的日子,因此禁靈劍沒有來。”
    此言聽得王舜英不禁心驚肉跳,感慨白拂雪命大的同時,卻又聽白拂雪問道:“你說那邪魔操縱了你們一個童子,那童子當時可能得知你們那位老祖,會在那日挑戰禁靈劍嗎?”
    王舜英刹那眉頭一皺,心內不禁打起鼓,但又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
    回憶一番,搖頭否認道:“昆吾劍宗招收侍劍童子,都是因年紀尚幼,當作預備弟子。應當是每隔幾年會招收一批,恐怕他當時都尚未出生,必然不在宗內。”
    但聽白拂雪毫不留情地說出他不願信的猜測,道:“那你們昆吾劍宗必然還有被邪魔操控之人,並且我猜還是能得到你們那位老祖消息的高層。”
    王舜英不由眉頭愈發緊皺,問道:“那邪魔究竟所圖為何?”
    “哦,“她”上輩子似乎跟我有什麽深仇大恨,以前想我和狗皇帝睡覺,”
    “睡覺?”
    見王舜英一臉茫然,白拂雪少見如此天真懵懂之人,不得不“好心”解釋道:“哦!就是媾和……以此報複我。現在嘛……我也好久沒察覺“她”出現在我附近了。從“她”去找你,慫恿你報仇來看,應該是想殺了我吧。”
    白拂雪仿佛對此毫不在意,但聽得王舜英一個幾百年的老處男,一時尷尬地麵紅耳赤,掩飾般地接連嗆咳起來。
    王舜英打算拍拍白拂雪的肩膀,但又見他明麵上穿著女裝。
    若非自己從凡間王家後人處,得來白拂雪曾經送他們的一件貼身之物,憑此氣息讓紙鶴找到白拂雪所在。
    恐怕白拂雪即便站在他眼前,他都認不出來。
    想起白拂雪此刻好歹明麵上是個女人。
    此地又是合歡宗,感受到背後傳來兩對探究的視線,急忙收回手,咳嗽一聲,道:“雖我已知你當時迫於無奈,但你畢竟還是殺了我父母。你早日修煉至金丹,到時你我好一決生死!”
    說罷,便化作一道白光,朝天上禦劍而去。
    隻剩白拂雪一人呆呆站在原地,心中大為不滿,誰要跟你一決生死?
    金丹?
    勞資現在才煉氣,這輩子能不能活到金丹都要打個問號呢!
    麵對吐完的趙青青父女二人探究與八卦的眼神,白拂雪沒好氣地摘下一片葉子,阻止他們欲跟上前的腳步。
    甩下一句,“我要出去閉關幾天,別跟來!自己過吧!”已然禦劍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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