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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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忽然響起一個男聲,帶著點試探的驚喜。
“咦?”
“這麽巧!你也在這裏!”
南櫟緩緩抬起頭,視線從清冷的月亮上移開,落在了聲音的主人身上。
是一個穿著亮色衛衣的年輕男人,頭發染成了張揚的紅色,一張臉在路燈下白得發光。
她看著他,腦子裏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
男人見她一臉茫然,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笑得更開了。
“不記得我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比劃了一下。
“上次,在學校裏,扶虞大師,我們一起的。”
扶虞大師。
是了。
是那天她被同校的幾個女生堵住,就是扶虞和他從天而降,替她解了圍。
“文家……小少爺?”
她不確定地開口,聲音因為許久沒有說話而有些幹澀。
“就是我!”
文今打了個響指,一臉“你終於想起來了”的得意表情。
南櫟下意識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滿是褶皺的家居服。
“文少爺好。”
她的姿態很恭敬,甚至帶著一絲卑微。
“哎,別別別!”
文今誇張地擺了擺手,湊了過來。
“叫我文今就行,文少爺文少爺的,聽著像在叫我爸。”
他自來熟地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兩條長腿隨意地伸著,一點沒有富家少爺的架子。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啊?這都幾點了,等車?感覺也不是啊,還穿著家居服呢,大晚上的總不能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來散步吧。”
他連珠炮似的發問,根本不給人回答的空隙。
“更何況這末班車早沒了吧?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多不安全。”
南櫟還沒想好怎麽回答,文今的話鋒又是一轉。
“哎,要不……你跟我去個好地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哈士奇。
南櫟看著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她現在隻想一個人待著,任何人的靠近都會讓她感到不適。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退縮,文今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收,肩膀垮了下來,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頹喪的氣息。
“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慘。”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就是在家多吃了兩碗飯,我那狠心的母上大人,聯合我那更狠心的表哥,就把我給趕出來了。”
“說我礙著他們清修了,你說說,這還有天理嗎?”
“我現在是無家可歸,孤苦伶仃,風餐露宿……”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詞語用得顛三倒四,表情卻演得活靈活現,仿佛真是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小可憐。
南櫟看著他耍寶的樣子,胸口那股沉甸甸的窒息感,竟然被這荒唐的表演衝散了一點。
她那一直緊繃著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弧度很小,卻被文今精準地捕捉到了。
“你笑了!”
他瞬間滿血複活,指著她,像是抓住了什麽證據。
“笑了就代表你答應了!”
“走走走!”
不等南櫟反應,文今已經站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並沒有直接拉手。
他的手心溫熱幹燥,力道很大,卻和南闊之那種帶著厭惡的甩開完全不同。
“跟上!”
他拉著她,邁開長腿就朝著街道的另一頭跑去。
南櫟被這股力道帶著,踉踉蹌蹌地跟上。
夜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帶著涼意,卻也吹走了她心頭的幾分麻木。
周圍的景物飛速倒退,街邊的霓虹燈拖拽出長長的光影,像一條條絢爛的彩帶。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了。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著,肺部湧入冰冷的空氣,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她不再去想南家的爭吵,不去想南闊之憎惡的臉,也不去想母親那記響亮的耳光。
她所有的感官,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奔跑所占據。
跑了不知道多久,南櫟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要炸開了。
“等……等一下……”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不成調子。
“我……我跑不動了……”
前麵的文今終於停了下來。
南櫟刹不住腳,整個人直直地撞上了他寬闊的後背。
咚的一聲悶響。
“我靠!你沒事吧?撞疼了沒有?”
文今回過頭,氣息隻是微微有些急促,臉上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容。
“沒事……”
南櫟搖搖頭,撐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她抬起頭,正想問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裏。
下一秒,她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裏。
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上了一處城市的製高點。
腳下,是整個城市的璀璨夜景。
萬家燈火匯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星河,無數條由車燈組成的光流在其中穿梭,繁華,喧囂,又帶著一種遙遠的靜謐。
南櫟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眼底映著這片璀璨的光海。
“怎麽樣?這裏不錯吧。”
文今走到觀景台的欄杆邊,懶洋洋地靠著。
他側過頭看著南櫟,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黑色的眼眸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深邃。
“從上次在學校裏看到你,我就覺得你這個人不開心,還特能忍。”
“不是那種今天跟人吵架了的心情不好,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種,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
他的話很直接,甚至有些不客氣。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就那天看那幾個女生對你的德行,估計也不是什麽好事。”
“但是啊……”
他轉過身,和她一起麵朝著這片無垠的燈海。
“人生一共也就三萬多天,刨去吃喝拉撒睡,真正能由著自己性子活的時間,能有多少?”
“何必為了那些破事,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攏在嘴邊,做成一個喇叭的形狀。
然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山下的萬千燈火,大聲呐喊。
南櫟被他的舉動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聽到他的聲音,混著風,傳得很遠很遠。
<的昨天!”
那五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南櫟死寂的心湖裏,炸開了滔天巨浪。
她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