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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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聲灌入耳中,帶著他呐喊的餘音,在山頂盤旋。
    南櫟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
    她看著文今的側臉,他轉過頭來,嘴角又掛上了那種熟悉的,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散漫的笑意。
    “怎麽樣?”
    “是不是很爽?”
    他呼出一口白氣,在微涼的夜色裏迅速消散。
    “要不要也試試?”
    他朝她揚了揚下巴,眼神裏帶著一種明晃晃的慫恿。
    試試?
    南櫟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幹澀發緊。
    她應該覺得他是個瘋子。
    一個莫名其妙把她拉到這種地方,然後大喊大叫的瘋子。
    可心底深處,那片被他炸開的死寂湖泊之下,有什麽東西正在瘋狂地湧動,叫囂著要衝破桎梏。
    那些被壓抑的委屈,被無視的痛苦,被扭曲的是非。
    “你懂什麽?”
    她的聲音終於擠了出來,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文今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
    “我確實不懂。”
    他很光速地承認了。
    “我也不想懂你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南櫟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輕笑一聲,那笑聲在空曠的山頂顯得格外清晰。
    “可是我懂你。”
    “你就像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拚命告訴自己水裏很舒服。”
    南櫟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
    “你胡說!”
    她幾乎是尖叫出聲,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
    “你憑什麽這麽說我?你以為你是誰?”
    “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文今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了。
    他站直了身體,不再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可憐你?”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
    “你搞錯了。”
    “我不是在可憐你,我是在看不起你。”
    “看不起你隻會忍。”
    “看不起你被人欺負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看不起你寧願躲起來自己難受,也不敢去把那些讓你難受的人,全都掀翻。”
    南櫟被他逼得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撞上冰冷的欄杆,退無可退。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掀翻?
    她要怎麽去掀翻?
    去跟南闊之打一架,還是去質問她的母親為什麽非要她留下來?
    那隻會換來更激烈的爭吵,更厭惡的眼神,甚至……更響亮的耳光。
    恐懼,像潮水一樣從心底湧上來,瞬間淹沒了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勇氣。
    “你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弱了下去,帶著哭腔。
    “你說的倒輕鬆……”
    “那不是我的家。”
    文今打斷了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辯駁的力量。
    “所以,我才能站在這裏,清清楚楚地告訴你。”
    “你在那個家裏,活得像個錯誤。”
    像個錯誤。
    這五個字,比之前任何一句指責都更讓南櫟崩潰。
    是啊。
    好像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在這個家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眼淚,終於決堤。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裏滾落,砸在冰冷的手背上,瞬間變得和夜風一樣涼。
    她想哭,想放聲大哭,卻隻能發出壓抑的、小獸般的嗚咽。
    她的人生,就像一個笑話。
    文今靜靜地看著她,沒有遞紙巾,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
    他就隻是看著。
    直到南櫟哭得快要喘不上氣。
    他才忽然開口。
    “喂。”
    南櫟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你現在,心裏最恨的人是誰?”
    南櫟沒有回答。
    文今點了點頭。
    “行。”
    然後,他轉過身,再一次將雙手攏在嘴邊。
    “他是——個——s——b——”
    南櫟徹底傻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文今,連哭都忘記了。
    他……他怎麽敢?
    他怎麽可以?
    文今喊完,轉回頭,一臉輕鬆地看著她。
    “喊出來,是不是就沒那麽可怕了?”
    “你看,天也沒塌下來。”
    南櫟的心髒,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充滿了。
    是震驚,是荒唐,是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快意。
    她好像也變成了那個瘋子。
    她的嘴唇哆嗦著,不受控製地張開。
    一個音節,從她顫抖的喉嚨裏,艱難地擠了出來。
    “南……”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立刻就被風吹散了。
    文今卻像是聽到了。
    他看著她,眼神裏帶著鼓勵。
    “大聲點。”
    “怕什麽?”
    “這裏沒人認識你,也沒人認識他。”
    “就算認識又怎麽樣?你罵他一句,犯法嗎?”
    是啊。
    怕什麽呢?
    她已經被逼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比現在更糟糕的嗎?
    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在這一刻,全部衝上了頂點。
    南櫟猛地抓住了身前的欄杆,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
    她深吸一口氣,那空氣冰冷,刺得她肺部生疼。
    然後,她閉上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了有生以來最歇斯底裏的一聲呐喊。
    “啊——”
    那不是任何人的名字,也不是任何一句完整的話。
    隻是一聲最原始,最純粹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喊完這一聲,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南櫟緩緩地沿著欄杆滑坐到地上,將臉埋進膝蓋裏,肩膀劇烈地聳動著,這一次,她終於可以放聲痛哭。
    哭聲不再壓抑,不再克製,像決堤的洪水,帶著要把一切都衝垮的勢頭。
    文今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他隻是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輕輕地披在了她不住顫抖的背上。
    外套上,還殘留著他溫熱的體溫,跟一個清晰的,屬於少年的,幹淨的皂角香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櫟的哭聲終於漸漸停了。
    她抬起頭,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臉上滿是狼狽的淚痕。
    文今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到她麵前。
    他的臉上沒有了那種吊兒郎當的笑,也沒有了剛才的咄咄逼人,隻是很平靜地看著她。
    “喝點水。”
    他的聲音,也恢複了平時的音調,甚至更加吊兒郎當。
    南櫟伸出還在發抖的手,接過了那瓶水。
    “文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