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引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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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嗆人,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林野死死籠罩。頂燈昏黃,光線吝嗇得如同吝嗇鬼的施舍,在空氣中織就一張壓抑的網。林野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上幾乎不見血色,唯有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如同蒼鷹俯瞰獵物,死死地盯住手中那塊冰冷的平板電腦。掌心裏,那枚芯片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滾燙的熱度穿透皮膚,直刺向五髒六腑,每一寸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平板屏幕上,自動銷毀程序的倒計時猩紅地跳動著:30秒,29秒……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野的心髒上,讓他感覺整個胸腔都在被滾油煎熬,每一根骨頭都在劈啪作響。他太清楚這枚芯片意味著什麽——足以讓整個集團傾覆的驚天秘密。銷毀,意味著前功盡棄,所有努力化為泡影;不銷毀,他又如何在密不透風的監視下,將這絕密的真相送出去?這芯片,就是懸在他頸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數據洪流已然決堤,第一道防線在它狂暴的衝擊下化作齏粉。現在,不是修補,而是該往這瀕死巨獸的心髒,狠狠插進一根救命——抑或索命的——管子了。
林野的喉嚨像是被烈日暴曬過的沙礫灘,幹澀得幾乎冒煙。他發出的聲音,與其說是話語,不如說是砂紙在粗糙木頭上摩擦的嘶啞,微弱得仿佛隨時會被空氣吞噬。話音未落,一股洶湧的咳嗽猛地攫住了他,那感覺不似凡間的咳,倒像是從地心深處爆發的岩漿,裹挾著排山倒海之勢直衝喉頭。五髒六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撕扯,左臂那道未愈的傷口被牽動,劇痛如一道閃電,瞬間炸裂開來,沿著神經直竄頭頂。眼前驟然一黑,世界的天旋地轉間,他感覺自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正飛速墜向無底的深淵,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
病房外,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響,清脆、規律,像是一支毫無生氣的進行曲,單調得令人心悸,仿佛倒計時的秒針,一下下逼近著終結。兩個“安保”正在換崗,腳步摩擦著冰冷的地板。新來的那個腳步稍一滯澀,似乎捕捉到了病房內那微弱卻異常的動靜,他朝門縫裏飛快地投去一瞥,眼神銳利如刀。林野的心髒猛地一沉,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緊。他死死咬住牙關,壓下體內翻江倒海的劇痛,幾乎是本能地抓起遙控器,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胡亂換著頻道,刺耳的電視噪音轟然響起,試圖將剛才那瀕死的咳嗽聲徹底淹沒,掩蓋一切不該被發現的異樣。
屏幕上,新聞正在滾動播放著集團那篇精心炮製的官方聲明。孫立仁那張保養得宜的臉占據了畫麵中央,嘴角掛著一種近乎刻板的、虛偽到令人作嘔的笑容。背景是那套偽造得幾乎以假亂真的智能巡檢係統演示畫麵,流暢的線條,完美的數據,一切都顯得那麽井井有條,無可挑剔,仿佛一個堅不可摧的完美世界。林野死死盯著那張臉,盯著那虛假的笑容,胸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不再是灼熱,而是化作了一股滾燙的、沸騰的岩漿,在他血管裏橫衝直撞,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燒毀。他猛地一轉身,手邊的玻璃水杯被他用盡全身力氣掄起,帶著破空的銳響,狠狠砸向那塊閃爍著虛假完美的屏幕!
“嘩啦!”一聲脆響,銳利得如同冰層被驟然擊穿,又像是精心打磨的瓷器驟然崩裂。那聲音刺破了病房裏緊張的空氣,屏幕應聲炸裂,玻璃碎片四濺。無數細小的雪花瞬間如同失控的幽靈,瘋狂吞噬了屏幕上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吞噬了那完美無瑕、實則空洞的演示畫麵。隻剩下刺眼的光斑和狂亂的噪點在閃爍,仿佛是他內心那股壓抑已久的、足以毀滅一切的憤怒,終於找到了出口,將那精心構建的虛假幻象,徹底、瞬間地撕了個粉碎,連渣都不剩。
“林先生!您得冷靜下來!” 護士站那邊,一聲急促的驚呼,尖銳得像針,刺破了死寂,伴隨著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急促的心跳,讓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那兩個所謂的“安保”,顯然是聽到了風聲,動作粗魯得像是蠻牛衝撞,下一秒便“砰”地一聲撞開了病房的門,帶起一陣風。然而,闖入眼中的景象卻讓他們瞬間僵在原地,臉上的凶悍之色褪去大半,隻剩錯愕:隻見林野整個人都癱軟在床沿,身體因為某種難以忍受的劇痛而微微顫抖,像風中殘葉。原本固定著石膏的繃帶下,暗紅色的血跡正如同不安分的毒蛇,悄然蔓延,蛛網般洇濕了本該潔白的棉布——方才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不自覺地扯動了傷口,代價慘重。
“叫…叫醫生…快……” 林野的聲音被刻意壓得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喘息,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斷氣,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耗盡力氣。他虛弱地癱著,蒼白的臉上汗珠滾落,卻有一雙眼睛,此刻目光如電,銳利得能刺穿人心,死死地、毫不畏懼地盯著那兩人,仿佛在無聲地宣告:休想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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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驚心動魄的反差景象將他們釘在原地,慌亂的手指徒勞地撲向牆上冰冷的呼叫鈴,顫抖著按下求救信號的瞬間——
林野動了!
那蟄伏在病榻上的獵豹,終於掙脫了死神的枷鎖,驟然蘇醒!他那隻完好無損的右手,快得如同毒蛇從洞穴中暴起噬人,帶著死亡的寒意,從枕下閃電般抽出了那枚小巧卻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芯片。幾乎是同一刹那,他脖頸的青筋如虯龍般暴起,每一寸肌肉都繃緊到極致,用盡殘存於這孱弱軀殼中的全部力量,閃電般將那芯片狠狠、不容分說地塞進了張開的嘴裏!“哢噠!”牙齒死死咬合的脆響,在死寂的病房裏炸開,尖銳而短促,清晰得仿佛能刺穿每個人的耳膜,令人心膽俱裂!
刹那間,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鹹腥血氣,裹挾著芯片那冰冷的、仿佛來自地獄的金屬觸感,在口腔中猛烈炸開,瞬間凍結了他的味蕾,冰涼刺骨。他死死咬住,牙齒間傳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在這寂靜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那聲音尖銳得仿佛不是在咬碎一枚芯片,而是在咀嚼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冷硬,帶著噬骨的寒意,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那冰冷的觸感正順著舌尖,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地沁入心底,凍結了所有求生的本能。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舊貨市場深處,一個仿佛被時光遺忘的角落裏,一間發黴的地下室正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潮濕與腐朽氣息。老周蜷縮在牆角,背靠著冰冷的磚牆,麵前是三台歪歪扭扭拚接在一起的二手服務器,它們如同三個沉默的巨人,靜靜矗立。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那節奏急促而紊亂,如同在彈奏一首與時間賽跑、與命運抗爭的絕望樂章。屏幕上幽藍的光芒映照著他油光滿麵、雙眼熬得通紅的臉,那眼神銳利如鷹隼,卻又疲憊得仿佛一隻在暗夜裏守候了三個晝夜、隻為捕殺一抹曙光的禿鷲。然而,在那布滿血絲的眼底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那是沉甸甸的、不容動搖的堅定與執著。
“老周,你他媽真要玩這麽大?”角落裏,一個沙啞的男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裏,他狠狠地將煙頭摁滅在生鏽的易拉罐上,濺起一小簇微弱的火星,臉上寫滿了驚濤駭浪般的擔憂,“這要是被逮住,咱們這幫人,可就真完了!不止是丟飯碗,命都得搭進去!”
老周依舊沒有抬頭,他的手指翻飛得更快,仿佛每一記敲擊都在與命運的鎖鏈殊死搏鬥,都在為那些無法言說的冤屈敲響喪鍾。“十七條人命,”他聲音低沉,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卻帶著一種金屬被鍛打時的堅硬質感,“趙老頭還在icu躺著,像條垂死的魚!你覺得,我他媽還能收手?”話音未落,他猛地頓住,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眼睛死死地盯住屏幕上剛剛解碼完畢的加密文件。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強光刺瞎的貓頭鷹,裏麵映出的,是集團高層與境外洗錢機構密謀往來的記錄,後麵跟著的零多得如同天上的繁星,讓人眼花繚亂,仿佛能瞬間灼傷視線,留下永久的烙印。
鴨舌帽男人湊上前,隻掃了一眼,便像被那數字燙到一般猛地縮回,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幹澀得幾乎發不出聲:“我操!這玩意兒……這玩意兒夠判他們十次死刑了!可……可你怎麽弄出去?現在全城媒體都被收買了,連暗網都……”
“所以得用最原始的辦法。”老周猛地扯下牆上的那張布滿汙漬和折痕的城市排水管網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抓起一支紅筆,在某個窨井蓋的位置重重地畫了個圈,筆尖劃破紙張的“刺啦”聲在潮濕的地下室裏格外刺耳。“還記得九八年大水嗎?”他聲音裏帶著一絲久遠的回憶,卻又異常堅定,“那時候我們怎麽把情報傳出去的?就靠這城市的地下脈絡,把消息送到該去的地方。”
集團總部監控中心裏,氣氛緊張得如同即將引爆的火藥桶。技術總監劉明浩盯著屏幕上滿屏滋長的紅點,後頸不斷滲出冷汗。每個紅點都是一個“數據清洗”失敗的終端,此刻正以指數級速度瘋狂增殖,如同一群嗜血的病毒,正瘋狂侵蝕著集團的根基。
“孫董,情況……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劉明浩話音未落,隻覺得一股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喉嚨。孫立仁猛地暴起,動作快得如同毒蛇出洞,一把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帶著令人心悸的破空聲,狠狠砸向那塊厚重的防彈玻璃!
“哐當!”一聲巨響,金屬與玻璃碰撞出刺耳的尖嘯,碎片四濺,在空中劃出危險的弧線。煙灰缸嵌進了玻璃,留下觸目驚心的裂痕。
“廢物!”孫立仁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發疼,“我花大錢養你們這群廢物,是讓你們喝風吃屁的嗎?!” 他的領帶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像條死蛇。猩紅的血絲在他布滿疲憊的眼底蛛網般蔓延,整個人仿佛一頭發了狂的猛獸,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噴吐著灼人的怒火。“那個林野,他還在我們手裏吧?醫院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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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圍是鐵桶一樣封死了,” 劉明浩的冷汗瞬間浸透了額前的頭發,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聲音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但是……但是出事了!有個清潔工,就是那個負責給林野送芯片的,他……他不見了!”
“不見了?”孫立仁猛地扭過頭,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劉明浩,仿佛能噴出火來。
就在這時,他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那笑聲並不洪亮,卻像一把生鏽的鋼鋸,在死寂的空氣中刮擦著,每一下都讓人從骨髓裏泛起一股寒意,毛骨悚然。
“好,好得很!” 他笑得前仰後合,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隻有冰冷的狠戾,“真是天助我也!” 他猛地一拍桌子,抄起桌上的加密電話,手指飛快地撥動號碼,語氣瞬間變得冷酷而決絕,像下著最平常的命令:“接通。是我。立刻啟動‘特別處理’預案。對,就是現在!幹淨利落,給我把痕跡都給我抹幹淨,一個字兒都不能留!”
淩晨四點十七分,整個城市還在沉睡,一片死寂。林野卻被走廊裏突兀的喧嘩驚醒。他隱隱約約聽到重物倒地的悶響,緊接著是玻璃器皿碎裂的脆響。門縫裏,一縷刺鼻的血腥味滲了進來,讓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正要起身查看,病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渾身是血的黑影撲了進來。
“小楊?”林野差點咬到舌頭。隻見那個護士,護士服上全是暗紅的血跡,她蜷縮在牆角,手裏還攥著半截輸液管,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他們……他們在殺……”小楊的聲音微弱得像隨時會斷掉,話還沒說完,走廊裏就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如同死神逼近的鼓點。
林野心中一緊,立刻將小楊像珍寶一樣塞進床底,然後迅速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偽裝成熟睡的樣子。剛做完這一切,病房門就被踹開,三個穿黑衣的男人衝了進來。為首的那個男人舉起槍,消音器黑洞洞地對準病床,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林先生,孫董讓我問候您。”
就在男人準備扣動扳機的瞬間,林野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他身後。石膏繃帶裏的芯片硌著男人的後頸,讓他動作一滯,不禁打了個寒顫。林野另一隻手握著偷藏的注射器,針尖冰冷地抵住男人的眼球,聲音冰冷得如同來自地獄:“讓開,或者我讓他變成瞎子。”
“你……你別亂來!”男人嚇得臉色慘白,聲音都變了調。林野的聲音卻像淬了毒的冰棱:“你們這群殺人凶手,今天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裏!”他忽然發現自己在笑,那種近乎瘋狂的、解脫的笑,仿佛積壓已久的壓抑和憤怒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老周趴在窨井蓋旁,耳朵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聽著下水道裏潺潺的水聲。他小心翼翼地把存儲著證據的u盤塞進防水袋,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跳動,緊張與期待交織。頭頂傳來腳步聲,他立刻屏住呼吸,看著三雙皮鞋從井蓋上方踩過,留下單調而沉重的回響。
“第三組報告,目標消失。” 無線電裏的聲音幹澀而急促,像被砂紙磨過。
“繼續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吼聲在空曠的搜索區域回蕩,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焦躁,隨後,那聲音如同被無形的手掐斷,漸漸遠去,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老周剛要撐起身子,察看四周,一隻冰冷的手卻猛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將他硬生生拖進了角落的陰影裏。他心頭一驚,下意識就要掙紮,定睛一看,卻見對方胸牌上印著“技術部 張”,正是那個平日裏總是縮在角落、任人拿捏的實習生小張。
“周工,快,跟我來。” 小張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但那雙眼睛卻在昏暗中亮得嚇人,仿佛有兩簇幽藍的火苗在燃燒,裏麵藏著深不見底的秘密,“我爸……我爸是當年西山隧道事故裏唯一爬出來的活口。他跟我說過,這個集團,它……它不是幹幹淨淨的。或許,他能幫上忙。”
老周心裏像被什麽猛地撞了一下,一股寒意夾雜著好奇瞬間竄遍全身。他不再猶豫,任由小張帶著,在濕滑、狹窄、彌漫著黴味和塵土氣息的黑暗通道裏摸索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四周的寂靜被他們踩碎的回聲和粗重的呼吸填滿。
他們拐過數個彎道,穿過幾道鏽跡斑斑的鐵門,終於來到一個隱蔽的房間。這裏像是一個被時光遺忘的堡壘,堆滿了高到天花板、用油布包裹著的文件和泛黃的資料,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紙張腐朽味。小張撥開一摞文件,指著最上麵的一份,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周工,您……您看這個。”
老周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觸碰到紙張的瞬間,一股寒意直衝腦門。他開始閱讀,起初隻是覺得眼熟,越往下看,呼吸就越發急促,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雙手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那熟悉的筆跡,是他當年親手簽下的名字!但文件內容……卻被篡改得麵目全非,像一張被惡意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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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盯住文件末尾的一個時間戳——那精確到分鍾的時間,赫然正是林野出事的前一天!
“原來如此……” 老周突然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嘶啞、狂亂,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釋放,笑得眼淚都順著皺紋縱橫的臉頰滾落,“哈哈哈……我們都錯了!從一開始,就他媽的全錯了!這不是什麽簡單的腐敗!這根本就是……就是獻祭啊!”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怒和一種被背叛到極致的悲涼,“他們用我們的命,用人情,用人格,在給那些見不得光的怪物鋪路!讓那些肮髒的交易,在黑暗裏橫行無忌,暢通無阻!”
笑聲在狹小的房間裏回蕩,充滿了破碎的絕望和一種被揭開了真相後的瘋狂。
清晨五點二十三分,城市依舊沉浸在黑暗的懷抱中,尚未蘇醒。林野挾持著黑衣人衝出醫院後門,心髒在狂跳,焦急與擔憂像兩條毒蛇纏繞著他的心髒。小楊突然從他懷裏掙脫,把一個u盤塞進他口袋。
“這是趙大爺的病曆,還有……”小楊咳出血沫,卻笑得燦爛,仿佛一朵在風雨中倔強綻放的花朵,“還有我偷的集團內部通訊錄,也許能幫上忙。”
林野還沒來得及說話,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地劃破寂靜。他看著小楊被同事抬上救護車,心中一陣刺痛。忽然,他轉身,衝進了黑衣人射出的彈雨中。子彈擦著耳朵飛過,發出尖嘯,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在笑,瘋狂地笑。
“你們殺不死真相!”他對著天空嘶吼,把u盤高高舉起,“它已經在下水道裏繁殖,在工友的飯盒裏傳遞,在每個有良知的人心裏生根發芽!總有一天,它會衝破這黑暗的牢籠,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老周和小張鑽進城郊的廢棄防空洞,裏麵彌漫著更濃重的潮濕和腐朽氣息。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滿牆的塗鴉——那是曆年來被掩蓋的事故記錄,每一幅都像是一段凝固的痛苦,訴說著工人們的悲慘遭遇。
小張打開筆記本,把u盤插入接口。“周工,您看這個。”他指著解碼後的文件,聲音發顫,“這是集團所有項目的地質評估報告,但每份都有兩套數據……一套是真實的,一套是偽造的,他們用偽造的數據騙取了大量的資金,卻把真正的危險留給了我們。”
老周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看見自己當年親手簽字的文件,被篡改得麵目全非。忽然,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某個時間點上——那正是林野出事故的前一天。他終於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集團的精心策劃,他們為了利益,視人命如草芥。
“原來如此……”老周突然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們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這不是腐敗,這是獻祭!他們用我們的命,在給那些怪物鋪路,讓那些肮髒的交易在黑暗中肆意橫行!”
防空洞外,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給黑暗的世界帶來了一絲微弱卻充滿希望的光明。老周把所有證據打包進加密郵件,收件人欄裏填著國際刑警組織的專用郵箱。他最後看了眼這個藏滿秘密的洞穴,點燃了引線。
“去吧,”他對騰空而起的火焰說,“去把這個世界燒個幹淨,讓那些罪惡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林野被按在手術台上時,還在大笑。他的笑聲在死寂的手術室裏回蕩,充滿了對命運的嘲諷和不屑。醫生要給他注射鎮定劑,他卻用沒受傷的右手抓住針頭,對準自己的頸動脈。
“告訴孫立仁,”他喘著氣,血從嘴角滴落,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要麽讓我活著走出去,要麽讓整個集團給我陪葬。我林野就算死,也要拉著你們這群殺人凶手一起下地獄!”
手術室的無影燈突然熄滅,備用電源啟動的瞬間,林野看見窗外閃過無數紅點——不是警燈,是工友們自發組織的車隊,車頭燈連成一條蜿蜒的火龍,正朝醫院駛來。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高大,像一群從地底湧出的複仇者。
他鬆開針頭,癱倒在手術台上。晨光透過窗戶灑在臉上,暖洋洋的,像趙叔粗糙的大手,給他帶來了一絲溫暖和安慰。他忽然想起老周常說的話:“咱們鐵路工人啊,就是鐵道上的道釘,看著不起眼,可少了一顆,火車就得脫軌。”
此刻,他仿佛聽見千萬顆道釘在地下轟鳴,那是沉默的大多數終於發出的怒吼。他們雖然平凡,但卻有著磐石般的信念和不屈的脊梁,他們要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這個世界。他閉上眼,讓鎮定劑把自己卷進黑暗。在意識消散前,他摸到口袋裏小楊塞的u盤,金屬外殼上還帶著體溫,仿佛是小楊最後的信任和鼓勵。
“遊戲才剛剛開始……”他喃喃道,終於安心睡去。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充滿了荊棘與黑暗,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與這邪惡的世界鬥爭到底。
正午時分,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大地上,給城市帶來久違的溫暖。國際刑警組織的官網突然發布一篇通告,標題是《全球鐵路係統安全漏洞調查報告》。附件裏,集團的高層會議錄音、洗錢證據、偽造報告等文件,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炸彈,在全球網絡激起千層浪。人們紛紛湧上街頭,抗議的浪潮席卷城市,要求嚴懲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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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城郊的防空洞廢墟上,老周和小張的屍體被發現。他們身旁的焦土裏,埋著半截沒燒完的u盤,閃爍的指示燈還在頑強跳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他們為了真相所付出的生命代價。
集團總部,孫立仁看著不斷跌破新低的股價曲線,臉色慘白如紙。他忽然抓起高爾夫球杆狠狠砸向屏幕,玻璃碴子飛濺中,他聽見秘書驚慌失措的喊聲:“孫董!證監會的人到了!還有……還有工友代表,他們說要集體辭職,要求徹查集團的所有項目!”
孫立仁的動作突然僵住。他看見窗外,無數工友正舉著白色的安全帽,像一片翻滾的雪原。最前麵那個舉著橫幅的,赫然是趙叔的侄子,他身後,十七個工友家屬捧著遺像,沉默地站著,站成一道無法逾越的牆。他們的眼神裏,有憤怒,有悲傷,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仿佛要將這個吃人的集團徹底埋葬。。
林野再次蘇醒,意識像掙脫了厚重的繭,窗外,細密的雨絲正無聲地織著一張朦朧的網。雨點敲擊著玻璃,不再是單調的滴答,倒像是大自然特意為他譜寫的、帶著幾分俏皮的勝利小調,清脆而富有節奏。他試探著蜷曲手指,一陣微麻的知覺傳來——石膏!那曾經堅硬的束縛,已然不在。左臂纏著雪白的嶄新繃帶,像一圈溫柔的擁抱,而更令人欣喜的是,那折磨了他許久的傷口,此刻竟隻剩下幾縷微弱的鈍痛,仿佛在低語著“沒事了”。
“嘿,小子,睡足三天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帶著點煙火的氣息,劃破了病房的寧靜。他猛地一扭頭,正對上老周那張熟悉的、總是帶著點壞笑的臉。老周就那麽大大咧咧地坐在窗台上,嘴裏還叼著半截煙,正是三天前他“壯烈犧牲”時,那個他總也抽不完的煙頭。煙頭雖舊,卻像是一個荒誕的注腳,證明著那場驚心動魄的“犧牲”不過是黃粱一夢。老周的臉色確實有些憔悴,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裏,卻盛滿了劫後餘生的欣慰,還有一種抑製不住的、如釋重負的喜悅。
“你……”林野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幹澀得發疼。話音剛起,一個物件破空而來,猝不及防地砸在了胸口。他低頭一看,是老周。那老周不知何時竟趴在窗台上,此刻正衝他咧嘴笑著,像隻惡作劇得逞的貓。
那張報紙帶著新鮮的油墨氣息,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時代脈搏的震顫,精準地貼在了他心口。林野幾乎是下意識地攤開,頭版頭條瞬間撞進眼底——《全球鐵路安全改革啟動》。配圖裏,聯合國大廈巍然矗立,各國代表們圍攏在一起,在文件上簽字。他們的笑容,燦爛得近乎奢侈,如同三月的暖陽傾瀉而下,讓人恍惚間覺得,他們仿佛真的用這儀式,為那搖搖欲墜的鐵路行業,細細密密地縫補上了最堅韌的紐扣,讓一個嶄新、穩固、安全的未來,觸手可及。
“趙老頭那邊沒事了,脫離危險了!”老周這才利落地翻身躍下窗台,落地時輕快得像片羽毛,與剛才那“暗器”的準頭判若兩人。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隨手將一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信封“啪”地一聲拍在床頭,濺起一陣細微的塵埃,“怎麽樣,林野!你小子可算是出名了!現在全世界鐵路工人的嘴裏,都在傳你的名號——‘道釘俠’!說你是他們的英雄,是他們心裏那點微弱卻燒得倔強的希望火苗,是黑暗裏突然亮起的一道光!”
林野指尖顫抖著,拆開信封。裏麵並非想象中的獎金或感謝信,而是一張泛黃的舊火車票,邊角已經磨損得起了毛,票根上“終點站:新生”幾個字,卻異常清晰,像一道穿透陰霾的光。他忽然就笑了,那笑聲裏帶著劫後餘生的荒唐,也帶著一絲破繭重生的快意。他小心翼翼地把車票折成一隻紙飛機,然後,猛地推開窗,將這小小的、承載著希望的紙飛機,從那道狹窄的縫隙裏擲了出去。
紙飛機在雨中打著旋兒,像個笨拙卻自由的小家夥,在雨絲織就的網中穿梭、盤旋,越飛越遠,最終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際,仿佛一隻掙脫了牢籠的小鳥,向著未知的遠方,義無反顧地飛去。
“還早呢。”林野目送著紙飛機遠去,直到它徹底融入雨幕,才緩緩收回目光。一種前所未有的鬥誌,像岩漿般在他胸中翻湧、升騰。“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他低聲呢喃,聲音卻異常堅定,“我們要讓那些躲藏在陰影裏的魑魅魍魎,無處遁形,讓它們都暴露在陽光下,接受審判!讓正義,真正得到伸張!”
病房外,濕潤的空氣裹挾著初春的泥土芬芳,還有一絲難以完全散去的消毒水味,悄悄潛了進來。林野深吸一口氣,這味道複雜而真實。他知道,在這座龐大城市的肌體之下,在每一條沉默鐵軌的縫隙深處,還有無數被掩埋的真相,如同沉睡的種子,等待著被喚醒,等待著破土而出。而他和老周,不過是恰好站在了這股席卷而來的洪流最前端,像兩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的,將是無法阻擋的漣漪。他們將帶領著那些同樣心懷正義的人們,為了一個更安全、更光明的世界,並肩作戰。前路漫漫,但此刻,他的眼中,已是一片灼灼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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