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夜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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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靜靜地佇立在病房的窗前,像一尊被遺忘的雕塑。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窗台邊緣,仿佛想從那光滑的表麵,摩挲出一點什麽慰藉,或是抓住一點什麽依靠。窗外,暴雨正肆虐,豆大的雨滴如同被激怒的子彈,狠狠地砸在玻璃上,發出密集而沉悶的聲響。它們蜿蜒出扭曲的軌跡,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渾濁的淚痕,仿佛命運那無形而殘忍的筆觸,正肆意勾勒著某個未卜的圖案,令人心悸。
病房裏,消毒水的氣味依舊彌漫,那平素裏尖銳刺鼻的味道,此刻竟被雨水衝淡了些許,變得有些模糊,有些遙遠。然而,這雨水的洗滌,卻絲毫無法衝散他喉間那濃烈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鐵鏽味。那味道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著他的喉嚨,每一次吞咽,都帶來一陣窒息般的刺痛。
三天前,在那個決定生死的瞬間,為了守護那足以顛覆一切的絕密,他毅然決然地咬碎了口中那枚冰冷的芯片。那不是一次簡單的咬合,而是一場孤注一擲的毀滅。刹那間,口腔黏膜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迸裂,溫熱的鮮血瞬間充斥了他的口腔,甚至濺到了衣襟。那鑽入骨髓的劇痛,仿佛還烙印在他的每一寸神經上,清晰得觸手可及。
此刻,最洶湧的出血已經過去,但傷口仍在隱隱滲血,像一道無聲的、緩慢流淌的溪流。這並非愈合,更像是一枚被強行釘入體內的、永不愈合的活體印章,帶著生命的溫度,鐫刻下這場殘酷戰爭的勳章,猙獰而真實。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攪動那沉寂的血泊,血腥味便隨之彌漫,尖銳地提醒著他:他肩負的使命有多沉重,他付出的代價有多慘烈。這味道,是他此刻身份最刻骨銘心的注腳。
“嘿,猜猜,為啥偏偏挑了今天動手?”老周的聲音像砂紙摩擦著木頭,低沉沙啞,猝不及防地劃破了病房裏那層薄得透明的寂靜。林野的脖子緩緩轉動,帶著關節輕微的哢噠聲,目光落向蹲在角落裏的老周。那家夥正全神貫注地擺弄著一部老掉牙的收音機,手指在那些磨損的旋鈕上靈活地跳躍。
收音機裏滋啦滋啦地響著,電流的雜音如同老舊唱片上的劃痕,又像是時光本身在低語。在這場喧囂的雨聲裏,這沙沙聲反而被凸顯出來,清晰得近乎刺耳。電流的嘶鳴中,隱約夾雜著模糊的國際新聞片段,像幽靈的低語,瞬間就讓林野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一種冰冷的、毛茸茸的不安感悄然爬上脊背。
老周頭也沒抬,手指在收音機上頓了頓,仿佛在強調什麽,才繼續說道:“你看這天,暴雨能衝刷掉所有罪證,讓血跡像從未來過;也能讓那些冰冷的監控鏡頭變成睜眼瞎。這樣的鬼天氣,對我們來說,既是天賜的遮羞布,也是一場跟老天爺賭命的挑戰。”林野的目光投向窗外,天色正在急劇惡化,烏雲如同打翻了的墨水瓶,瘋狂地吞噬著最後一縷微弱的天光。世界仿佛被一塊沉重而濕冷的幕布緩緩籠罩,即將陷入徹底的黑暗。遠處,集團大廈的霓虹燈在瓢潑大雨中扭曲、暈染,化作一片片詭異的紫紅色光斑,像是巨獸垂涎的眼睛,冷漠地俯瞰著這座雨夜中更顯猙獰的城市,以及它所隱藏的每一樁罪惡。
林野的思緒不由自主地被拽回幾天前。小楊那緊張得幾乎顫抖的手,偷偷將一個微小的u盤塞進他口袋時的觸感,還清晰得如同烙印。此刻,這小小的金屬物件正緊貼著他的胸口,像一塊烙鐵,散發出灼人的、不祥的熱度,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搏動,像一顆被按在計時器上的炸彈,牽動著他每一根緊繃的神經。他清楚,這u盤裏裝載的,不僅僅是足以將孫立仁徹底打入深淵的關鍵證據,更是他們在這場沒有退路的生死棋局中,唯一能押上的、賭命的籌碼。
“他們要來了。”林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戰栗。他猛地扯下手腕上那枚粘膩的心率監測貼片,像是甩掉一個緊箍咒。剛拆掉石膏的皮膚白得嚇人,如同被吸幹了所有血色和生機的宣紙,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他的眼神驟然銳利,如同淬了火的刀鋒,決絕與堅定交織,仿佛能刺穿眼前的一切,“孫立仁,那個閻羅,絕不允許第二個趙老頭活過今晚。”孫立仁,那個手眼通天、心狠如狼的集團巨頭,為了他那肮髒的秘密,從來都是踩著別人的屍骨往上爬。趙老頭的慘死,就是他罪惡鏈條上最新鮮、也最冰冷的證據。而林野,絕不可能步後塵,成為他罪惡版圖上的又一個注腳。
話音仿佛還在空氣中顫抖,走廊盡頭,一聲沉悶的、輪椅碾過積水的聲音突兀地炸響。那聲音在死寂的走廊裏被無限放大,如同死神的鐮刀劃破夜空,一步一步,踏著死亡的節奏,逼近這間孤零零的病房。老周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利落地掐滅了所有光源。黑暗如同巨獸的口,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隻剩下窗外隱約的天光,吝嗇地灑下幾縷微弱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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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的心跳瞬間炸開,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生疼。他在黑暗中迅速摸向枕下,冰冷的螺絲刀柄精準地落入掌心。金屬的涼意刺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這痛楚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腦海中的迷霧,讓他徹底清醒。恍惚間,那冰冷的觸感竟讓他想起那個暴雨如注的夜晚,他跪在冰冷的鋼軌上,雨水混著汗水浸透工裝,手中的探傷儀冰涼而堅硬。那時的黑暗是為了守護千萬人的平安,而此刻的黑暗,卻要將他逼入絕境。他握緊了螺絲刀,不再是為了檢查,而是為了反擊,為了生存。
“林先生,該換藥了。” 一個甜得發膩,近乎虛假的聲音從門口飄來,那溫柔像毒蛇吐信般滑膩,瞬間在空氣中凝成一股寒意。假扮護士的殺手推著治療車,車輪碾過地板,發出細碎而令人牙酸的“哢噠”聲,每一下都像踩在林野緊繃的神經上,步步緊逼。窗外漏進的微光下,車上的針筒折射出幽藍的光,那光芒冰冷而危險,宛如一條盤踞的毒蛇,蓄勢待發,隻等致命一擊。
林野死死屏住呼吸,數著那令人窒息的腳步聲。每一下都仿佛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髒上,震得他全身肌肉瞬間緊繃,微微顫抖,整個人像張被拉到極致的弓弦,等待著那決定生死的瞬間爆發。
就在對方的手即將觸碰到被角時,林野如蓄勢已久的獵豹,驟然暴起!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帶著瀕死前的決絕。螺絲刀精準無誤地刺入對方喉結下方——這是他無數次拆解鐵路道岔後熟稔於心的結構,人體最脆弱的機械關節。鮮血如同被割裂的泉眼,瞬間噴濺而出,在灰白的窗簾上綻開一朵猙獰的血花。殺手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恐與不可置信像定格的死亡麵具,身體隨即無力地、緩緩倒下。
“快!沒時間了!從這兒走!”
老周的聲音仿佛砂紙猛地擦過生鏽的鐵板,刺耳,粗糙,還帶著一股金屬熔化後驟然冷卻的嘶啞。那每一個字,都像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烙在人的耳膜上,燙得人心裏都跟著一顫。他那份急切,硬邦邦地鑿進空氣裏,像一塊燒紅的鐵塊砸下來,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催促。
他的雙手,此刻哪裏還有半分血肉之軀的柔軟,分明是兩把剛剛淬過火的鐵鉗,帶著灼人的餘溫,狠狠咬住了通風管道上那鏽跡斑斑、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鐵柵。青筋像憤怒的蚯蚓般暴起在他布滿老繭的手背上,肌肉賁張,將皮膚撐起一道道猙獰的棱角。他猛地一擰,那股力道仿佛要憑空將整個管道扭成麻花;緊接著,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從骨頭縫裏榨出來的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悶哼,死命一拽!
“嘩啦——!”
一聲脆響,尖銳得仿佛要刺穿耳膜,直撞心底。緊接著,那腐朽的鐵柵欄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如同風中殘燭般,是垂死之人的最後哀鳴。那鏽跡斑斑、早已失去力量的金屬,根本無法抵禦這雷霆萬鈞的一擊。伴隨著幾塊鏽蝕斑駁的混凝土碎塊,它們竟像被巨靈神隨手碾碎的餅幹,不堪一擊地斷裂、塌陷,轟然墜下,揚起嗆人的、帶著鐵鏽味的塵土,彌漫了半空。
一個深邃、黢黑的洞口赫然顯露。那黑,並非尋常的暗,而是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的黑暗,貪婪地吞噬著每一縷試圖靠近的光線,深不見底,仿佛能將人的靈魂一同吸進去。隻看上一眼,便如有一隻冰冷無情的巨手,驟然攥住了心髒,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梁,讓人從骨子裏透出顫栗。
就在這時,一股陰冷的穿堂風猛地從洞底竄出,帶著地底深處特有的、刺骨的濕冷,毫無預兆地撲麵而來。冷不丁地,吹得人後頸一麻,那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沿著脊梁骨急速上躥,瞬間讓人打了個激靈,連呼吸都仿佛凝滯了半秒。
林野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思維像是被抽空了。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地邁開了腳步。身體仿佛被一隻無形卻擁有著千鈞之力的巨手猛地往後一拽,拽向未知的恐懼;可與此同時,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後心點了一把無形的火,那灼熱的恐懼感驅趕著他,催促著他必須逃離。
他連一絲猶豫的念頭都沒來得及滋生,所有的雜念、所有的思考,都在這瞬間的拉扯與推搡中土崩瓦解。純粹的、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如同劃破濃霧的閃電,猛地劈開了他混沌的意識。幾乎是本能的驅使下,他腳下一個踉蹌,猛地矮身,像一條被驚雷劈中的魚,身體繃緊,肌肉瞬間收縮,“嗖”地一下,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那個吞噬一切的黑暗口子。身後,隻剩下嗚咽的風聲,和那片被撕裂的金屬在風中發出的、如同怨靈般的嗚咽,漸漸遠去,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裏。
刹那間,濃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將他吞噬。那黑暗不是簡單的黑,而是帶著濕冷的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一股混合了鐵鏽腐爛、陳年灰塵乃至某種難以名狀的黴味,如同毒蛇般鑽入鼻腔,瞬間嗆得他喉嚨發癢,眼前金星亂冒,肺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血腥味,硬是將那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恐懼和惡心壓了下去,雙手雙腳並用,在冰涼滑膩的管道內壁上摸索著,用盡全身每一分力氣,像條受傷的魚一樣向前奮力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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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惡劣環境壓垮時,身後病房門傳來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巨響,仿佛有重錘狠狠砸在門板上,震得管道都微微一顫。緊接著,一道冰冷刺骨的手電光束,如同夜空中驟然劈下的閃電,銳利地刺破黑暗,直直射入管道深處。那光束在鏽跡斑斑、凹凸不平的金屬壁上瘋狂折射,跳躍著,切割著,投下無數扭曲、妖異的光斑,如同潛伏在暗處的鬼影。
追兵的腳步聲,如同附骨之蛆,從走廊盡頭悄然爬來,起初隻是模糊的悶響,如同遙遠的雷鳴,漸漸卻清晰得刺耳,由緩慢踱步化作急促奔襲。咚、咚、咚!那聲音沉重而堅定,帶著鐵錘鑿擊般的力道,一步一步碾過冰冷的地板,如同鈍刀,一下下刮擦著林野幾乎崩潰的神經,每一聲都像死亡的冰冷觸須,輕輕拂過他的脖頸,宣告著終結的臨近。
“往左!” 老周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手臂肌肉瞬間繃緊,猛地拽了他一把!林野隻覺身體猛地一晃,天旋地轉,腳下的平衡差點被徹底撕碎。下一秒,他已經跌進一條狹窄得幾乎隻能容身的支管。下方,汩汩的水流聲轟然作響,他們如同懸垂於深淵之上的壁虎,身處醫院龐大而汙穢的汙水處理係統之上。一股混合著腐敗與鐵鏽的惡臭瞬間湧來,裹挾著徹骨的濕冷,將兩人完全吞噬。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與腐臭中,林野的手指觸到了口袋裏那個堅硬的凸起——他的u盤。一個瘋狂而又帶著玉石俱焚決絕的念頭,如同黑暗裏劃過的流星,瞬間灼燒了他的大腦。他毫不猶豫地扯開緊緊裹著的防水袋,不再遲疑,反而用盡了力氣,將那小小的u盤狠狠擲了下去!
金屬與塑料撞擊汙水池的脆響,在密閉的管道裏驟然炸開,那聲音尖銳、清亮,如同驚雷在耳畔炸響,震得人耳膜生疼。幾乎是同時,追兵的腳步聲,那原本如同死亡進行曲般的咚咚聲,明顯地頓了一下,那瞬間微不可察的停歇,卻像一道無聲的閃電,劈開了林野心中的死寂。
“你瘋了?!” 老周驚愕地回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林野抹了把臉上濺到的汙水,眼底卻跳動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孫立仁那個老狐狸,永遠想不到我們會把證據,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下水道裏!” 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這或許是唯一能暫時迷惑追兵、為自己爭取時間的下策。
暴雨如天河決堤般傾瀉而下,當他們終於從醫院後牆的排水溝爬出時,渾身早已濕透,冷得牙齒都在打顫。林野踉蹌著撲進齊腰深的積水中,傷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咬著牙,死死攥住拳頭,強迫自己繼續前行。遠處,集團大廈的應急燈在滂沱的雨幕中明明滅滅,像一頭在暴雨中垂死掙紮的巨獸,那閃爍的燈光,仿佛是孫立仁罪惡靈魂的投影,讓他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與仇恨。
“去西山隧道!”
老周的聲音並非平地而起,而是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帶著一種突兀到令人心悸的尖銳,猛地攥住了林野的手臂。那力道,不是尋常的拉扯,而是像一塊被歲月打磨得異常粗糙的砂紙,驟然嵌進皮肉,刮擦著神經,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悲愴的、不容置喙的決絕,硬生生將兩人扭轉方向,朝著那在狂風暴雨中愈發顯得猙獰陰沉的鐵路線。
風聲雨聲如同千萬頭怒獸在咆哮,幾乎要將他的聲音撕碎、碾滅,可那幾近破碎的呼喊,卻偏偏像一枚燒得通紅、滾燙的烙鐵,猝不及防地砸在林野的耳畔,燙得他頭皮發麻,心跳驟停。那聲音裏,裹挾著一絲幾乎被漫長歲月啃噬殆盡、卻仍像暗夜裏不肯熄滅的星火般固執閃光的舊日情懷,虔誠得近乎一種原始的、近乎迷信的膜拜:“還記得嗎?林野!我們當年……用血肉之軀,一鍬一鎬,親手挖出來的那個應急避難所……趙老頭,就是從那兒……像一頭被激怒了、掙脫了煉獄鎖鏈的公牛,咆哮著,硬是從閻王爺眼皮子底下,一步一個血印,一步一個血印地,爬——出——來——的!”
這裏增加了“一步一個血印,一步一個血印地,爬——出——來——的!”的拖長音和重複,更能體現當時情境的艱難和趙老頭的頑強,也更能渲染老周回憶時的激動與震撼。)
林野隻覺胸口一緊,仿佛被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攥住了心髒,連呼吸都瞬間停滯。西山隧道……這三個字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插進了他記憶的鎖孔,轉動開來。那片被無數鎬頭和鐵鍬刨挖過的土地,瞬間在他眼前鋪展開來——那是他們青春歲月裏揮灑過的、滾燙如岩漿般的汗水,是夢想與汗水交織的印記;可同時,那裏也烙印著趙老頭命運急轉直下、墜入深淵的那個殘酷起點。
此刻,這名字卻不再僅僅是回憶,它像一道微弱卻倔強的火苗,猛地刺破了林野心頭濃重的迷霧。他怔怔地望著前方被風雨模糊的隧道入口,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腦中炸開——難道,在那吞噬了無數光線、如同巨獸巨口的黑暗隧道深處,真的還潛藏著一線……一線讓他們也能絕處逢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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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將世界洗刷得一片朦朧。鐵軌在狂風冷雨的洗禮下,竟透出一種詭異的幽藍光澤,宛如一條冰冷、通往深淵的通道,吞噬著前方的一切。林野踩著濕滑的枕木奮力奔跑,那條受傷的腿在及踝的積水中拖拽著,留下蜿蜒而殷紅的血痕,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鑽心的疼痛幾乎要將他撕裂。但他不敢停,身後汽車引擎的咆哮如同惡獸的怒吼,越來越近。刺破雨幕的探照燈光束瘋狂掃射,將他們的影子釘在冰冷的鋼軌上,拉長、扭曲,如同瀕死掙紮的鬼魅。那光芒灼人,帶著死亡的寒意,逼迫著他們亡命奔逃。
“跳!”老周的聲音帶著一種決絕的嘶啞,猛地將他推向路基下方。林野隻覺身體一輕,仿佛被拋入無底的深淵,隨即是“撲通”一聲悶響,他重重摔進冰冷刺骨的泥水中。他在泥濘裏翻滾,濺起的泥漿糊了滿臉。抬頭間,一列貨車咆哮著擦著他的鼻尖呼嘯而過,帶起的風壓幾乎要將他掀翻。車廂門上那熟悉的集團標誌,在雨水中被拉扯變形,猙獰得如同地獄裏爬出的鬼臉。那標誌,是一個不祥的印記,冰冷地提醒著他們:孫立仁那無處不在的邪惡勢力,如同附骨之疽,緊緊纏上了他們每一個人。
西山隧道的入口,宛如巨獸裂開的巨口,貪婪地吞噬著最後一絲天光,隻餘下一片深邃、令人心悸的黝黑。老周的手探入懷中,摸索出那塊飽經風霜的舊懷表,指尖輕觸,表盤裏迸發出微弱卻倔強的光芒。林野湊近細看,光暈裏,表蓋內側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趙叔和老周並肩而立,身後是剛剛落成的隧道,他們臉上洋溢著青春與自豪,仿佛能震碎山巒。背景裏,“安全第一”的橫幅紅得刺眼,像一團未熄的火焰,灼燒著觀者的視網膜。這張照片,宛如一把鏽跡斑斑卻異常堅韌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破了他們心底厚厚的塵封,轟然撞開了那扇緊閉多年、塵封著秘密與傷痛的門。記憶的閘門一旦開啟,便如洪水般傾瀉——當年,他們懷抱改變命運的熾熱夢想,帶著一身滾燙的幹勁投身鐵路建設,誰曾想,這片被他們用血汗澆灌、視為生命的土地,最終竟成了埋葬他們未來的殘酷陰謀的起點。
“當年,第一具屍體,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老周的聲音在隧道入口的黑暗中低沉地回蕩,帶著風沙侵蝕般的悲涼,又夾雜著火山爆發前般的壓抑憤怒,“現在……是時候,讓所有被血汙掩蓋的真相,都重見天日了!”林野隻覺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衝遍四肢百骸,一種沉甸甸、近乎神聖的使命感攫住了他的心髒。他明白了,他們不僅僅是在亡命奔逃,更肩負著揭露這黑暗、為那些無聲的遇難者討回公道的沉重責任。這隧道深處,既是過往幽靈的低語,或許,也是他們尋找未來的答案之地。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在隧道裏摸索前行。冰冷的積水,不知從何處滲出,順著他們衣襟往下淌,浸得人渾身發冷。岩壁濕滑,仿佛隨時會吞噬他們,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手電筒的光束,像一尾受驚的銀魚,在幽暗的岩縫間驚惶地掃過,忽明忽暗,將周遭的陰影拉得又長又深。就在這時,林野的身子猛地一僵,如同被電流擊中。
光束盡頭,一道更深的裂縫深處,嵌著半截鐵器。那是一把鐵鎬,鏽跡斑斑,仿佛被歲月和遺忘共同腐蝕。林野屏住呼吸,光束緩緩下移,鎬柄上模糊的刻痕逐漸清晰——“西山隧道工程部007”。那熟悉的字跡,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林野耳邊!那是趙叔當年失蹤的工具!他心頭仿佛被一隻無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緊,瞬間窒息。酸楚、悲憤、憐惜……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幾乎要將他淹沒。他仿佛看到趙叔當年在此揮汗如雨、奮力開鑿的身影,那是一個男人用生命在黑暗中鑿出光明的執著;也瞬間感受到了他遭遇不幸時,那在絕境中迸發的絕望無助,仿佛能聽到他無聲的呐喊。
“小心!”老周幾乎是同時發出一聲低喝,鐵鉗般的手猛地將他拽倒。
林野隻覺得身體被一股大力扯得向前撲倒,耳邊隨即傳來頭頂石塊崩裂的脆響,清脆得令人心悸。他抬頭望去,隻見隧道頂部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像一張咧開的巨口,雨水正順著裂縫急促地、爭先恐後地滲入,在探照燈下泛著詭異的黃綠色,如同粘稠的毒液。那景象,宛如末日的預兆,陰冷而壓抑,讓人從骨髓裏泛起一陣陣寒意,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他們炸了排水係統。”老周抹了把糊在臉上的泥水,突然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裏充滿了刻骨的嘲諷和深沉的無奈,“知道為什麽西山隧道總滲水嗎?因為當年孫立仁為了那點黑心錢,根本就沒做防滲層!”林野的心猛地一縮,一陣刺痛傳來,他瞬間明白了趙叔病曆上“矽肺三期”的診斷從何而來。那些被精心粉飾的塌方事故,那些被強行掩埋的遇難者,此刻仿佛都在這隧道深處發出了無聲卻震耳欲聾的呐喊。他們為了孫立仁那點蠅頭私利,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他們的冤屈,卻像這隧道裏的積水,一直被無恥地埋沒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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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的手像風中的落葉一樣顫抖著,他慢慢地從兜裏摸出那張已經有些破舊的火車票。車票的表麵被雨水浸濕,原本清晰的字跡在水跡的暈染下變得模糊不清。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終點站“新生”這兩個字上時,那兩個字卻像是被鮮血浸染過一般,變得觸目驚心,仿佛是在向他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悲慘故事。
這張火車票,曾經是林野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的象征。它代表著一個新的開始,一個逃離過去的機會。然而,如今這張車票卻成了他咬緊牙關、支撐下去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它承載著太多的痛苦和無奈,讓他無法輕易放下。
林野緊緊地握著那張火車票,仿佛能從上麵感受到那些曾經與他一同踏上這段旅程的人們的溫度。他們或許都有著各自的夢想和期待,但最終卻都被命運無情地拋棄。而他,作為這場悲劇的幸存者,有責任將這被血汙掩蓋的真相大白於天下,讓那些沉睡的亡魂得以安息,讓正義之光照亮這汙濁的角落。
“是時候,讓這頭沉睡的巨獸徹底蘇醒了。”林野將那張象征著“新生”卻染上血色的火車票,用力塞進了岩縫之中。他猛地轉身,看到老周正將一個u盤插進應急通訊台的接口。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徹隧道,紅光瘋狂閃爍,在那片血紅的光影裏,他看到老周脖頸處暴起的青筋,那倔強的線條,竟與他當年在病房裏,被迫吞下芯片時的自己,一模一樣。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無數個為了正義而前仆後繼的身影,他們或許平凡,或許渺小,卻都擁有著不畏強權、不懼犧牲的鋼鐵意誌,隻因心中那份對公平與良知的堅守。
“告訴全世界!”老周的聲音在警報聲中,在轟鳴的隧道裏,震耳欲聾,帶著決絕的呐喊,“西山隧道不是終點,而是起點!”就在暴雨最猛烈的時刻,隧道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仿佛地心深處炸裂。林野被一股強大的氣浪掀飛出去,在失去意識前,他看到岩縫中那枚火車票,竟化作一隻火蝶,在衝天而起的泥石流中翩然起舞,絢爛得如同希往最後的曙光,照亮了他們這充滿荊棘的道路。他終於明白了趙叔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真正的道釘,永遠釘在飛馳的列車與深淵之間。在這場與黑暗的生死較量中,他們,就是那道最堅定的道釘,牢牢釘在那裏,守護著良知與正義,永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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