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寒尺餘燼與暗流初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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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那扇厚重的門在林野身後合攏,隔絕了裏麵凝固的、充滿敵意的空氣,卻將更沉重的無形枷鎖套在了他的身上。走廊的穿堂風吹過,帶著初秋的涼意,卻吹不散他掌心殘留的、源自道尺內部的刺骨冰寒和那深入骨髓的虛弱感。
他快步走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著千鈞重負。肋間那道尚未痊愈的燙傷疤,在剛才的劇痛和此刻的虛寒交替刺激下,隱隱作痛,提醒著他不久前在財務室的那場無聲爆炸。而此刻,道尺的“碎裂”感帶來的,是更深層次的、仿佛靈魂被撕扯的恐懼。
“砰!”
隔間門被反鎖。林野再也支撐不住,猛地躬身,雙手撐在冰冷的陶瓷水箱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沒有鮮血,隻有酸澀的胃液混合著膽汁,灼燒著喉嚨,最終被他強行咽了回去。額頭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光滑的地磚上。他擰開水龍頭,將冰冷刺骨的水流開到最大,一遍又一遍地潑向自己的臉。
抬起頭,鏡中的麵孔蒼白如紙,隻有眼底那簇火焰,在屈辱、憤怒和驚駭的淬煉下,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燒得更加幽深、更加危險。那不再是單純的憤怒之火,而是摻雜了冰與血、帶著毀滅與複仇氣息的烈焰。
他緩緩攤開緊握的右手。掌心,幾片冰冷的金屬碎片深深嵌入皮肉,邊緣鋒利,帶著道尺特有的、非金非玉的質感。暗紅色的血珠正從傷口邊緣滲出,沿著掌紋蜿蜒流淌。更觸目驚心的是碎片核心——那並非預想中的精密光路或量子芯片,而是一片死寂的、仿佛被瞬間凍結又崩碎的黑色晶質殘骸,像是某種礦物,又像是……凝固的焦炭?它吸收著洗手間昏暗的燈光,不反射任何光澤,隻散發出持續不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
‘滋啦——嗤!’
就在他凝視掌心殘骸的瞬間,褲袋裏再次爆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一股更強烈的焦糊味混雜著極低溫寒氣猛地炸開!
林野瞳孔驟縮,閃電般將左手探入褲袋——那柄陪伴他數年、見證他掙紮與反抗的道尺主體部分,在他指間徹底崩解!冰冷的碎片瞬間刺破了他的指尖和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楚。他猛地抽出手,掌心又多了一堆染血的、散發著不祥寒氣的殘骸,核心處同樣是那種死寂的黑色晶質。
冰冷的斷尺碎片深深刺入皮肉,帶來鑽心的痛楚;而洗手台上,那台剛剛爆裂的手機,屏幕上的焦黑窟窿邊緣還流淌著粘稠如岩漿般的未固化矽基流體,散發出灼人的高溫和刺鼻的塑膠燃燒惡臭。冰與火,毀滅與沉寂,兩種截然相反的極端力量,以最暴烈的方式,同時烙印在他的感官和現實裏。
尺已斷,屏已碎。
這絕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這是警告,是清除,是來自那張無形巨網的反擊!比他預想的任何可能性都要快、都要狠,而且……更加匪夷所思!道尺內部的“碎裂”感,手機屏幕的“熔斷”與“撕裂”,這絕非常規科技手段所能解釋!一股寒意,比道尺殘骸更冷,順著他的脊梁骨悄然爬升,瞬間蝕骨般透涼。
“咚咚咚!”粗暴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後勤科老張粗嘎的嗓音“裏麵誰啊?搞什麽鬼?這麽大焦糊味?開門!”
林野猛地回神,迅速將掌心的碎片連同那台報廢的手機一起塞進外套內側口袋。那冰冷的殘骸緊貼著肋間的燙傷疤,兩種痛楚奇異地交織在一起,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擰開水龍頭衝掉手上的血跡,又用紙巾用力擦拭掉臉上殘留的水漬,對著鏡子努力調整表情。
門開了。老張皺著鼻子,狐疑地打量著林野蒼白的臉和濕漉漉的頭發“林工?你沒事吧?這味道……”
“沒事,張師傅。”林野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疲憊,“剛有點不舒服,吐了。手機……不小心掉地上摔壞了,電池可能有點問題。”他側身讓開,露出洗手台上殘留的少量水漬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焦糊味。
老張探頭看了看,沒發現更多異常,嘟囔了一句“小心點嘛”,便搖著頭走開了。
林野走出洗手間,沒有回技術安全評估科的辦公室。那裏此刻恐怕已布滿了窺探和幸災樂禍的眼睛。他直接走向大樓外。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道尺殘骸和報廢手機在口袋裏沉甸甸的,像兩塊冰冷的墓碑。
他需要一個新的通訊工具,立刻。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檢查這詭異的殘骸,思考對策。
城郊,一個由廢棄工廠改造的、魚龍混雜的電子市場。林野壓低帽簷,在散發著焊錫鬆香和劣質塑料味道的狹窄通道裏穿行。他避開了那些熱情招攬生意的攤位,徑直走向市場深處一個不起眼的小隔間。隔間門口掛著塊歪歪扭扭寫著“老王精修”的牌子,裏麵堆滿了各種電子垃圾和拆解工具,一個頭發花白、穿著油膩工裝褲的老頭正戴著放大鏡,小心翼翼地焊接著一塊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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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林野敲了敲敞開的門板。
老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透過老花鏡片打量了他一下,沒說話,隻是用下巴指了指旁邊一張堆滿雜物的凳子。
林野坐下,從內側口袋掏出那台屏幕焦黑、散發著焦糊味的手機殘骸,輕輕放在王伯的工作台上。“幫我看看,還有沒有可能恢複裏麵的存儲芯片?另外,我需要一個幹淨的、無法追蹤的新手機,功能機就行,待機長。”
王伯放下烙鐵,拿起那台報廢的手機,湊到鼻子前嗅了嗅,又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屏幕上的破洞和邊緣流淌的矽基流體,眉頭緊緊皺起,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凝重。“謔,小子,你這是惹上什麽麻煩了?這可不是摔的,也不是電池炸的。”他用鑷子小心地撥弄著屏幕邊緣焦黑的物質,“像是……被極高能量、極高頻率的東西,從內部瞬間擊穿了。芯片……恐怕早就熔成矽渣了。恢複數據?神仙來了也沒轍。”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手機裏不僅有日常信息,更重要的是那條加密短信——省城的坐標和時間。他唯一的外部線索,就這樣被徹底抹除了。
“至於這能量來源……”王伯放下手機,目光銳利地看向林野,“我修了一輩子破爛,沒見過這種死法。像是……某種定向能武器?還是你小子身上帶了什麽不該帶的東西?”
林野沉默著,沒有回答。他不能透露道尺的存在。
王伯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明白了什麽,不再追問。他轉身從背後一個上了鎖的鐵皮櫃裏摸索了一陣,拿出一個用防靜電袋包裹著的、老舊的黑色諾基亞功能機,又拿出一個全新的、未拆封的si卡。“老規矩,號碼是‘幽靈號’,用完即焚。現金。”
林野遞過一疊厚厚的現金。王伯熟練地拆開si卡包裝,裝進手機,開機測試了一下,確認有信號,便連同防靜電袋一起遞給林野。“省著點用。這年頭,幹淨的東西不多了。”
“謝謝王伯。”林野接過手機,迅速記下那個至關重要的坐標和時間——它們早已刻在腦海深處。新手機冰冷的觸感,稍稍驅散了一點內心的寒意,但也提醒著他,自己正行走在一條越來越窄、越來越危險的鋼絲繩上。
回到市區邊緣租住的、簡陋的一居室,林野反鎖好門,拉上厚厚的窗簾。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他打開台燈,將台燈光源調到最微弱,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取出用多層紙巾包裹的道尺殘骸。
碎片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核心處的黑色晶質殘骸如同宇宙中最深邃的黑洞,吸收著光線,散發著寒意。他用鑷子小心地夾起一塊較大的、邊緣相對完整的碎片,湊到台燈下仔細觀察。斷裂麵異常光滑,呈現出一種類似玻璃斷口的貝殼狀紋理,但又帶著金屬的韌性質感。這絕非暴力折斷,更像是……內部的某種支撐結構瞬間瓦解,導致整體崩解。
他的目光聚焦在那片死寂的黑色核心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道尺內部的核心元件?還是某種……封印物?或者,是攻擊造成的殘留?他想起道尺“碎裂”前那聲微弱的、如同針尖劃過玻璃的銳鳴,以及隨之而來的劇痛和虛寒感。那感覺,更像是一種針對精神連接或能量核心的……精準狙擊!
林野的心髒猛地一跳。他拿出抽屜裏的高倍放大鏡,仔細觀察那片黑色晶質。在放大鏡的極限下,他隱約看到晶質表麵布滿了極其細微的、如同冰裂紋般的紋路。這些紋路並非隨機,隱隱構成一種極其複雜、充滿幾何美感的圖案,仿佛某種失落的符文,又像是……某種微觀電路?
他嚐試用萬用表測試碎片的導電性——指針紋絲不動,絕緣體。用強光手電照射——光線仿佛被完全吞噬。他甚至嚐試用打火機的火焰去灼燒一小塊碎片邊緣——火焰在接觸碎片的瞬間,仿佛遇到了無形的屏障,溫度驟降,幾乎熄滅!而碎片本身,依舊冰冷刺骨。
這絕非地球已知的任何材料!它蘊含的極寒屬性和對能量的吸收(甚至湮滅?)特性,超出了林野的認知範疇。這柄由父母留下的、陪伴他多年、幫助他無數次化險為夷的道尺,其內部隱藏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要深邃和危險得多!
就在他全神貫注研究碎片時,口袋裏的新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電話,也不是短信,而是一種極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覺的、類似電子表秒針跳動的規律震動,持續了大約三秒。
林野立刻警覺起來。他拿出新手機,屏幕沒有任何新消息提示。他調出手機的係統設置,檢查後台進程、信號強度、網絡連接……一切正常。但那規律的震動感卻無比真實。他凝神感知,那震動似乎並非完全來自手機本身,更像是……手機作為一個接收器,接收到了某種極其微弱的、特定頻率的脈衝信號,並將其轉化成了震動?
信號源在哪裏?指向什麽?
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腦海。他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小塊帶有黑色晶質的道尺碎片,緩緩靠近新手機的背部天線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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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碎片距離手機天線不足一厘米時——
嗡!
新手機屏幕驟然亮起!不是顯示內容,而是整個屏幕發出一種極不穩定的、快速閃爍的灰白色光芒!同時,機身溫度急劇升高,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林野立刻移開碎片。手機屏幕光芒熄滅,溫度也迅速下降,但機身明顯發燙。他再次檢查手機,依然沒有任何異常記錄。
道尺碎片……特別是那種黑色晶質……能與電子設備產生詭異的強幹擾!甚至可能……接收或放大某種未知信號?
這個發現讓他脊背發涼,卻又隱隱看到了一絲微光。道尺碎了,但它的“殘骸”似乎並未完全死去,反而揭示出它更深層的、可能更本質的力量?或者說,之前的道尺,其“測量”、“可視化”、“算法”等功能,隻是這種未知核心力量的一種應用外殼?
父母……他們當年在東南亞,到底接觸到了什麽?這柄尺子,真的是普通的“遺產”嗎?
就在林野陷入沉思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一個熟悉的、帶著官腔的聲音“林野!開門!局裏通知!”
是技術安全評估科新調來的副科長,李振宏的心腹之一,孫強。
林野迅速將所有的碎片重新包裹好藏起,清理掉桌麵上的痕跡,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後。
“什麽事,孫科?”他隔著門問道,聲音平靜。
“少廢話!開門!”孫強的聲音透著不耐煩,“奉李處和周局的指示,正式通知你因你在今天技術研討會上的嚴重不當言行,幹擾正常會議秩序,質疑權威數據,造成惡劣影響,經研究決定,即日起暫停你的一切工作!配合後續紀律審查!現在,把你的辦公室鑰匙、工作證、所有涉密載體,立刻交出來!”
暫停工作!審查!
鍘刀,終於落下了。
林野緩緩打開了門。門外站著孫強和兩個麵無表情的保安。孫強手裏拿著一個文件袋,上麵蓋著鮮紅的公章。
“林野同誌,”孫強將一份蓋著紅頭印章的《停職審查通知》遞到他麵前,語氣冰冷,“這是正式文件。請配合。”
林野的目光掃過那份通知,落在孫強那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得意的臉上。他沒有憤怒,也沒有爭辯,隻是極其平靜地接過通知,看也沒看,轉身從玄關掛鉤上取下辦公室鑰匙和工作證,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幾乎全新的u盤(裏麵隻有一些公開的技術規範),一起遞給孫強。
“都在這裏了。”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孫強顯然沒料到林野如此幹脆,愣了一下,隨即示意保安上前檢查林野身上是否還有其它物品。保安象征性地拍了拍林野的口袋,自然沒發現那台新手機和藏在內袋的道尺殘骸。
“哼,算你識相。”孫強收起東西,語氣刻薄,“在家好好反省!隨叫隨到!別想著亂跑!”
三人離開,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裏回響。
門重新關上。昏暗的房間裏,林野獨自站著,手中那份《停職審查通知》的紙張冰冷而沉重。他低頭看著通知上“精神狀況不穩定”、“行為失常”、“有待評估”等字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反省?
他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樓下,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緊閉,但林野能感覺到裏麵投來的監視目光。
囚籠,已經從單位,延伸到了家門口。
他鬆開手,那份通知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風暴已經升級。敵人不僅想抹殺他的聲音,更想將他徹底囚禁、馴服,或者……在審查的名義下,讓他無聲無息地“消失”。
林野的目光投向南方。金三角的方向。父母最後失聯的坐標。還有……兩天後,省城的那個約定。
掌心被道尺碎片刺破的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作痛,仿佛在無聲地提醒他尺雖斷,但血未冷,路未盡。
他掏出那台老舊的諾基亞,屏幕幽綠的光映亮了他眼底深處那簇冰寒的火焰。他打開短信界麵,輸入那個省城的坐標地址,在發送對象一欄,卻遲疑了。那條加密短信的發送者是誰?是敵是友?手機被毀,是否意味著對方也暴露了?
最終,他沒有發送任何信息。隻是將那個地址和時間,再次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他需要去。必須去。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通向外部真相的繩索。無論哪裏是陷阱,還是希望的火種。
他回到桌前,攤開一張巨大的城市交通圖。手指精準地落在省城的那個坐標點上。然後,他的目光銳利如刀,開始規劃路線——避開主要幹道和交通樞紐,利用城郊結合部的複雜地形,選擇最不引人注目的公共交通組合,計算換乘時間、步行距離、可能的監控盲區……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出行。這是一次在敵人眼皮底下的潛行。
規劃完畢,林野的目光落在桌麵上那一小包染血的碎片上。他拿起一小塊邊緣相對鋒利的碎片,用布條緊緊纏繞在指間,做成一個簡易的、隱蔽的指虎。冰冷的觸感透過布條傳來,帶著道尺殘骸特有的寒意。
他將剩下的碎片小心地藏進一個特製的、內襯鉛箔的小金屬盒中。鉛箔可以屏蔽大部分電磁信號,希望能隔絕那黑色晶質可能散發的未知幹擾或信號。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肋間的燙傷疤、掌心的傷口、道尺碎裂帶來的靈魂深處的虛弱感,以及門外那無形的監視目光,如同無數條冰冷的鎖鏈纏繞著他。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父母在泥沼中等待,敵人在陰影中獰笑,而他手中,隻剩下這冰冷的碎片和一顆淬煉得更加堅硬的心。
兩天後,省城。無論等待他的是什麽,他都必須去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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