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鉛盒低鳴與省城暗影
字數:9820 加入書籤
停職的第一天,像一根細密的蛛絲,纏繞著林野的每一寸神經,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無形的監視,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真實得如同附骨之疽。窗外的黑色轎車,如同沉默的幽靈,紋絲不動地停在那裏,車窗緊閉,車燈熄滅,卻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它就像一條蟄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準備撲向它的獵物。林野沒有嚐試外出,他知道,任何一絲一毫的異常舉動,都可能引來更嚴密的盤查。他像一頭在獵犬圍堵下受傷蟄伏的野獸,蜷縮在狹小出租屋的角落裏,肌肉緊繃,瞳孔收縮,在黑暗中積蓄著反擊的力量。同時,他用最敏銳的感官,捕捉著外界哪怕最細微的風吹草動——樓下偶爾經過的腳步聲,樓上傳來的模糊爭吵,甚至是對麵樓某扇窗戶亮燈又熄滅的節奏,都被他一一記下,分析其中是否隱藏著追蹤者的信號。
狹小的空間裏,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和紙張摩擦的沙沙聲。他反複攤開那張泛黃的、邊緣卷起的交通圖,指尖在複雜的線路和地名上摩挲、遊移。這不是普通的瀏覽,而是近乎偏執的推演。每一個交叉路口,每一處可能的監控盲區,每一班次公交車的停靠時間,都被他拆解、重組,試圖找出一條既能抵達省城,又能最大限度規避追蹤的路徑。道尺碎裂帶來的虛弱感並未完全消失,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像一層無形的寒霜,覆蓋在他的精神之上。每一次集中思考,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顯得格外艱難和疲憊。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皮沉重得幾乎要合攏,但一種更深沉的恐懼,一種對未知的、更可怕後果的預感,支撐著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走到洗手池邊,擰開水龍頭,將臉埋進冰冷刺骨的水中,冰水激得他打了個寒顫,也讓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接著,他用拇指的指關節,用力按壓著肋間那道新添的燙傷疤痕。疼痛像電流般竄過全身,尖銳而清晰,刺激著快要遲鈍的神經,讓他從半昏迷的狀態中徹底掙脫出來。每一次按壓都帶來短暫的劇痛,但也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還具備行動的能力。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條細長的、正在迅速縮短的光帶。林野停下推演,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台老舊的諾基亞1100。這手機是他父親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遺物之一,堅固耐用,按鍵發出沉悶的“哢噠”聲,帶著一種原始的可靠感。然而,他也知道,在如今這個監控無處不在的時代,這樣一部看似“安全”的老手機,也可能被植入了某種不易察覺的後門。王伯,那個在電子市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夥計,雖然隻了幾件簡陋的工具——一把小螺絲刀,一把鑷子,一小塊砂紙,還有一瓶鬆香——但他憑借著自己對電子元件的直覺和手邊能找到的零碎材料,開始了對這部手機的“改造”。
他小心翼翼地撬開手機後蓋,取出電池和si卡。內置的麥克風被他用小刀極其精細地割斷線路,然後小心地將其從電路板上剝離下來。接著,他在聽筒和原本連接麥克風的線路上,並聯上了一片自製的、基於壓電陶瓷片的簡易聲波幹擾器。這東西是他從幾塊廢棄電子表裏拆出來的陶瓷片,又用細銅絲纏繞、串聯而成。原理很簡單,通過壓電效應產生高頻幹擾信號,試圖幹擾可能的監聽設備。效果如何,他自己也沒有太大把握,這更像是一種聊勝於無的嚐試,一種心理上的安慰。最重要的是下一步,他在電池倉內部,找到了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那裏靠近si卡座的彈片觸點。他用焊槍,極其熟練地焊接了一個微動開關。這個開關的觸發線,被他巧妙地連接到了si卡座的金屬彈片上。一旦有人試圖取出或更換si卡——這通常意味著手機可能被繳獲、檢查,甚至被植入新的追蹤程序——這個微動開關就會被觸發,立刻接通一個預先設計好的短路回路。強大的電流會瞬間燒毀手機的主處理器和存儲芯片的核心電路,讓手機變成一塊徹底的廢鐵,裏麵的通話記錄、短信、甚至可能存在的隱藏數據,都將化為烏有。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簡陋卻也最有效的物理自毀裝置。手機,是他現在唯一的、也是可能唯一的通訊工具,更是他手中僅剩的、能夠追蹤到某些線索的媒介。他絕不能允許它成為對方了解他一切計劃的窗口,更不能讓它落入對方手中,成為打開他所有秘密的鑰匙。必須確保其核心秘密,在必要時能徹底湮滅,不留一絲痕跡。
改造完成後,他將手機重新組裝好,裝入口袋。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而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手術。做完這一切,他感到一種虛脫般的疲憊,但同時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安全感。
夜幕降臨,城市華燈初上,將窗外那輛黑色轎車映照得更加神秘莫測。林野沒有開燈,房間沉浸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隻有窗外偶爾駛過的車燈,在牆壁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斑。他隱在窗簾的陰影裏,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沉默雕像。掌心被道尺碎片劃傷的地方已經結了一層薄痂,幹燥而堅硬,但每一次不經意地觸碰,依然會傳來清晰的刺痛感,提醒他不久前那場慘烈的衝突。他摸索著,從床底拖出一個用舊報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鉛盒。鉛盒不大,入手冰涼,表麵光滑,但觸摸之下,能感覺到內部似乎有一些尖銳的棱角。他小心地解開報紙,露出鉛盒的真容。鉛盒表麵冰冷,沉甸甸的,隔絕了內部碎片可能散發的任何異常波動。然而,當他將鉛盒緊貼額頭,閉上眼睛,試圖集中全部精神去感應時,一種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深淵的……“嗡鳴”感,竟然穿透了厚實的鉛層屏蔽,直接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那不是耳朵能聽到的聲音,更像是一種頻率極低的、持續不斷的能量震顫,如同深海下的暗流,無聲卻有力地衝擊著他的意識壁壘。伴隨著這種“嗡鳴”,道尺碎裂時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虛弱感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像潮水般將他淹沒,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胃裏翻江倒海,幾乎要將剛才吞下的那兩口冷麵包吐出來。他連忙扶住旁邊的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息,額頭上瞬間滲出冷汗,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冰涼刺骨。
但同時,一些破碎的、難以理解的畫麵碎片,如同沉渣泛起,在他混亂、疲憊的思緒中一閃而過,快得讓他抓不住任何細節
—— 一片茂密的、蒸騰著濃重白霧的熱帶雨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葉和奇異花卉的氣味。巨大的、扭曲的板根如同盤踞的蟒蛇,纏繞著粗壯的樹幹,向上伸展,試圖觸及那永遠被霧氣遮擋的天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原始而危險的寂靜。
—— 一道刺目到無法直視的強光瞬間爆發,仿佛來自宇宙盡頭的審判之火,撕裂了厚重的雲層,將雨林的每一片葉子、每一寸土地都染成了令人恐懼的熾白色。那光芒中似乎蘊含著某種毀滅性的力量,所過之處,一切生機都被瞬間扼殺。
—— 一雙沾滿新鮮泥濘和暗紅色汙跡的手,在強光熄滅後的廢墟中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一件銀亮的東西——那形狀,那光澤,讓他心髒驟然一縮,難道是……道尺?——塞進一個油布包裹裏。包裹看起來十分陳舊,邊緣已經磨損,但包裹的動作卻異常虔誠,仿佛在掩埋一件無比珍貴的聖物。
—— 父親那張他記憶中總是帶著爽朗笑容的臉,此刻卻扭曲著極致的痛苦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驚駭!那眼神,不再是平日裏的溫和與睿智,而是充滿了恐懼、絕望,還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仿佛被世界徹底拋棄的孤獨。父親在對著誰說話?在做什麽?畫麵到此戛然而止,隻剩下無盡的空白和那令人心悸的“嗡鳴”。
“呃!”林野猛地放下鉛盒,像是被烙鐵燙到一般,身體因劇烈的眩暈而晃了晃,額頭滲出冷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那些畫麵太過短暫和模糊,帶著強烈的負麵情緒衝擊,如同劣質的膠片,在他腦海中快速閃過,卻無法連貫成任何有意義的信息。它們更像是一些支離破碎的噩夢碎片,反而加劇了他的精神負擔,讓他的頭痛欲裂。
這鉛盒裏的東西,道尺的殘骸,不僅是物理上的碎片,更像是一個連接著那個恐怖、血腥過去的、極不穩定的“精神汙染源”!它似乎在試圖呼喚什麽,或者在回應什麽,但林野現在完全無法理解它的語言,也無法掌控它的力量。每一次靠近,都像是在玩一場與魔鬼的賭博,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徹底吞噬。
他強壓下翻騰不止的思緒,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顫抖著將鉛盒重新鎖進抽屜深處,然後用報紙又在外麵多包了幾層,仿佛這樣就能徹底隔絕那份來自深淵的“嗡鳴”。不能依賴它,至少現在不能。它太危險,太不可控,就像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放在身邊,隻會帶來更大的毀滅。
時間在焦灼和不安中流逝,每一分鍾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第二天下午,距離那個在省城與他父親有關、卻又充滿疑點的約定,還有不到24個小時。窗外的黑色轎車依舊紋絲不動地停在那裏,像一隻耐心等待獵物出洞的蜘蛛。林野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必須行動了,必須在這最後的時間裏,找到一條通往省城的路,並且,要帶著所有的秘密,全身而退,或者,找到最終的答案。
他換上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色工裝,這種顏色在城市裏最容易被淹沒。然後,他戴上一頂洗得發白、帽簷都有些變形的棒球帽,帽簷壓得低低的,盡量遮住自己大半張臉。接著,他背上一個半舊的帆布工具包。這個包是他常用的,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裝修工人或者電工的行頭。包裏,他仔細地裝了一些東西少量壓縮餅幹和牛肉幹,足夠支撐一天的能量;幾瓶礦泉水;一些零散的現金,用橡皮筋捆好;一部嶄新的、功能簡單的老年機,作為備用通訊工具,裏麵沒有任何個人信息;一個簡易的醫療包,裏麵有創可貼、消毒棉片、止痛藥和一小瓶碘伏;以及,那個危險的鉛盒,被包裹在最底層,用衣物壓住,盡量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響。最後,他沒有忘記那個經過改裝的諾基亞,它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內側口袋裏。
他最後檢查了一遍房間,像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告別儀式。他擦拭掉了桌麵上可能留下的指紋,將用過的水杯倒扣在杯架上,將垃圾桶裏的垃圾仔細分類,可燃的塞進一個塑料袋紮緊,不可燃的則用另一個袋子裝好,確保沒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他意圖的痕跡,沒有一絲屬於“林野”這個身份的線索。做完這一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肺腑裏充滿了冰冷的空氣,然後,他拉開了房門。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下午四點,正是晚高峰即將開始的喧囂前奏。小區裏開始響起汽車引擎的轟鳴和行人匆忙的腳步聲。林野神態自若地走了出去,盡量讓自己的步伐和周圍的居民保持一致,仿佛隻是日常下樓買點東西。他敏銳地感覺到,樓下那輛黑色轎車的車窗,似乎在不經意間降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如同窺視的眼睛,瞬間又合攏。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表麵依舊平靜。
他沿著老舊小區狹窄、逼仄的巷道不緊不慢地走著。這些巷子像一條條纏繞的蛇,彼此交錯,構成了一個複雜的迷宮。他沒有選擇直接走向寬敞的大路,那裏人少,也更容易被盯上。而是在迷宮般的巷子裏穿行,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像一條靈活的魚。他頻繁地在小超市、五金店、社區活動中心門口短暫停留、進出,每一次都巧妙地利用人群的掩護和建築物的遮擋,觀察身後的動靜。他假裝在挑選商品,假裝在與人閑聊,眼神卻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巷口和可能的跟蹤點。
十分鍾後,在一個堆滿雜物、光線昏暗的狹窄岔路口,他找到一個廢棄的報刊亭,它像一個孤獨的哨兵,歪斜地立在路旁。林野閃身躲進報刊亭後麵,狹窄的空間裏彌漫著一股油墨和灰塵混合的陳腐氣味。他屏住呼吸,心跳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幾秒鍾後,他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一個穿著深色夾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匆匆走過岔路口。男人左右張望了一下,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和緊張,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麽,或者確認什麽。那輪廓,那走路時略帶踉蹌的姿態,正是他之前在黑色轎車裏看到的司機!他們果然派了人步行跟蹤!
一股寒意瞬間從林野的脊椎竄上頭頂。他緊貼著冰冷的報刊亭鐵皮,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響。男人在岔路口停留了不到十秒,又匆匆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下一個拐角。林野耐心地等了五分鍾,像一個真正的獵手,確認對方沒有折返,沒有在其他路口出現,才從報刊亭後慢慢探出頭,然後迅速拐進另一條更偏僻、更昏暗的小巷。
巷子裏幾乎沒有人,隻有幾隻野貓在垃圾堆裏翻找著什麽。他摘下棒球帽,迅速塞進工具包裏,然後從包裏取出另一頂更破舊、毛線都有些鬆散的毛線帽戴上,拉得很低,幾乎遮住了眼睛。接著,他拉高衣領,將下巴埋進帽簷和衣領的陰影裏,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這片昏暗之中。然後,他沒有選擇任何通往長途汽車站或火車站的方向,那些地方監控嚴密,人員流動大,更容易暴露。他做出了一個看似不合常理,卻經過深思熟慮的選擇——他走向了城市邊緣一個大型物流集散中心。
那裏是城市的動脈之一,貨車川流不息,卸貨、裝貨、等待,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嘈雜而忙碌的背景音。人員也極其混雜,有司機、裝卸工、零工、甚至還有不少身份不明、遊手好閑的人。在這裏,身份核查相對寬鬆,隻要能幹活,誰都不會多問一句。這是一個天然的、流動的掩護。
林野混在一群等待裝貨、或者隻是蹲在路邊抽煙、聊天的零工中間,他佝僂著身子,像他們一樣,搓著手,哈著氣,看著眼前巨大的、不斷移動的鋼鐵洪流。他的目標是那些開往省城周邊衛星城鎮的短途貨車。這些貨車通常不會在長途車站登記,司機也多是熟人介紹或者臨時拉貨,管理相對鬆散。他仔細觀察著每一輛貨車的車牌和目的地標識,心裏快速計算著時間和路線。
最終,他選中了一輛正要前往省城西麵一個叫“臨江鎮”的工業鎮的半舊廂式貨車。這輛車看起來有些年輕,車身漆皮剝落,輪轂上沾滿了泥濘,但車況似乎還不錯。司機是個身材粗壯、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正叼著一根煙,靠在車邊,不耐煩地踱著步,等待裝貨。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典型的底層勞動者特有的、混合著疲憊和警惕的神情。
“師傅,”林野湊過去,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點刻意模仿的外地口音和方言腔調,“去臨江鎮順路捎個人不?給油錢。”
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摸出自己剛買的、還帶著點水汽的香煙,遞過去一支。這是一種很普通的本地煙,價格便宜,容易拉近和底層勞動者的距離。
司機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掃過,從那身灰撲撲的工裝,到背著的帆布包,最後落在他的臉上。那眼神裏帶著審視,但更多的是一種司空見慣的冷漠。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野遞過去的香煙上,眼神稍微柔和了一點,接過煙,用自己口袋裏的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
“臨江?”他吐出煙霧,聲音帶著煙嗓特有的沙啞,“倒是路過。一百五,不講價,到了鎮口自己下。”
價格不算便宜,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能搭上這輛車,已經算是天大的運氣。林野沒有猶豫,顯得十分“爽快”,直接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紙幣,數出十五張,遞了過去。這種非正規的“順風車”,沒有身份登記,沒有監控記錄,司機圖的是順路和這點額外的油錢,乘客圖的是方便和規避檢查,是擺脫追蹤的理想選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成。”林野把錢拍在司機油膩膩的掌心。
“後車廂,自己爬上去。”司機接過錢,頭也不回地對著貨車後門努了努嘴。
林野點點頭,繞到貨車後方。後車廂很高,他踩著車尾的踏板,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車廂裏空蕩蕩的,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塵土味,還有一種淡淡的、難以言喻的黴味。他找到一個角落,蜷縮下來,盡量讓自己不顯眼。車廂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隔絕了可能的視線。
隨著貨車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輪胎碾過地麵的聲音響起,車身開始輕微地顛簸、晃動,緩緩駛出物流園。貨車匯入車流,向著城市邊緣駛去。窗外的景物開始飛速倒退,高樓大廈逐漸被低矮的平房和農田取代。林野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一絲,但並沒有完全鬆懈。他透過車廂後門上那塊小小的、布滿汙漬的縫隙,警惕地觀察著外麵。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車輛尾隨,至少目前看來,他成功地擺脫了第一波的追蹤。
然而,就在貨車即將駛上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匝道時,一陣尖銳刺耳的警笛聲突然由遠及近!聲音穿透了車廂的隔音,在空曠的車廂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緊接著,一道強光從側麵窗戶縫隙閃過,一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交警巡邏摩托,像一道紅色的閃電,從側麵斜刺裏衝了出來,擋在了貨車前方!摩托手猛地刹車,輪胎在地麵上擦出一道刺耳的聲響,然後迅速跳下車,用手勢示意貨車靠邊停車!
“哢嚓!”貨車司機罵罵咧咧地猛打方向盤,將車靠邊停穩。車門打開,司機跳下車,一邊罵著粗口,一邊走到駕駛室車窗邊,遞出證件。
交警接過證件,瞥了一眼司機,又看了一眼車廂裏似乎沒什麽異常,然後拿著證件走到車頭前,似乎在用對講機核實信息。他的目光不時掃過車廂,但並沒有要求司機打開車廂檢查。
林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被發現了嗎?是巧合,還是對方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隻是等著他上鉤?他握緊了藏在工具包側袋裏的自製指虎——那是一根用道尺碎片精心打磨、包裹在舊布裏的金屬片,邊緣鋒利,寒光隱現。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著一絲清醒,也讓他更加緊張。他壓低帽簷,身體蜷縮在陰影裏,一動不動,像一塊石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交警似乎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他將證件還給司機,又用手電筒在車廂周圍照了一圈,但並沒有打開車廂。然後,他揮了揮手“行了,走吧。注意安全。”
司機鬆了口氣,重新鑽進駕駛室,貨車重新啟動,緩緩駛上高速。警摩托則掉頭,匯入車流,消失在後方。
貨車加速,匯入高速公路的車流中。林野長舒一口氣,冷汗已經浸濕了後背,貼在身上,又冷又黏。是巧合?還是對方在試探?他不敢確定。對方似乎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甚至可能知道他會選擇這種“順風車”的方式。那麽,剛才的檢查,是無意中的巧合,還是刻意為之的試探?如果是試探,那對方下一步會怎麽做?會不會在高速公路上設卡?或者,在終點鎮口等著他?
他不敢深想,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前進,到達目的地,然後看情況再定。
顛簸了近四個小時,夜色深沉,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籠罩著大地。貨車在臨江鎮一個偏僻的路口停下。司機跳下車,走到車廂邊,敲了敲“到了,臨江鎮口,自己下去吧。”
林野點點頭,從車廂裏爬下來。他謝過司機,迅速消失在鎮外通往省城方向的國道旁黑暗中。
他不能直接進入省城。那裏是對方力量的核心區域,監控網絡密布,警察、特警、甚至不排除有更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活動。他就像一隻誤入蛛網的飛蛾,一旦進入那片核心區域,恐怕就再也難以脫身了。他選擇在省城西郊一片待開發的、遍布農田和廢棄廠房的城鄉結合部落腳。這裏人跡罕至,隻有幾條泥濘的土路,連接著國道和更偏遠的村莊。
在一處早已無人看管的農機倉庫裏,他找到了一個相對幹燥的角落。倉庫很大,裏麵堆滿了生鏽的農機具、破舊的輪胎和廢棄的零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和塵土的味道。他清理掉地上的雜物,用帆布鋪地,作為暫時的棲身之所。
掏出那台經過改裝的諾基亞,屏幕在黑暗中發出幽綠的光。時間顯示淩晨兩點。距離約定的下午三點,還有十三個小時。
他蜷縮在帆布上,從工具包裏拿出兩塊壓縮餅幹,幹硬得像石頭,他用力咬下一小塊,慢慢咀嚼,然後喝了一口冰冷的瓶裝水。水的寒意順著喉嚨滑下,讓他打了個哆嗦。身體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但精神卻高度亢奮,像一根拉到極致的弓弦,隨時可能繃斷。肋間的燙傷疤隱隱作痛,像有人用燒紅的鐵簽在一下下刺著,提醒他今天的驚險和身體的脆弱。掌心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但比起內心的焦灼,這些疼痛似乎又算不得什麽。道尺殘骸在鉛盒裏沉寂著,但他能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嗡鳴”始終在意識深處縈繞,像背景噪音,也像一種低沉的警告,提醒他危險並未遠離。
他不敢深睡,保持著半清醒的警覺。每隔幾分鍾,他就會睜開眼睛,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確認沒有腳步聲靠近,沒有可疑的車輛駛來。腦海中反複推演著明天進入省城後的路線如何避開主要入城卡口的監控?是走國道繞行,還是冒險走高速?如何利用地鐵換乘和人流擺脫可能的跟蹤?他記得省城有幾條地鐵線路通往老城區,但地鐵的監控同樣嚴密。如何安全抵達那個位於老城區深處、地圖上甚至沒有明確標注的坐標點?那個坐標,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線索,也是他此行的最終目的。
省城,如同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龐大、神秘,充滿了未知和危險。而他,林野,正帶著冰冷的道尺碎片,帶著燃燒的疑問和一絲渺茫的希望,一步步走向它的咽喉。他知道,這一路,必將充滿荊棘和陷阱,但他別無選擇,隻能前進,去尋找答案,去揭開那個隱藏在道尺殘骸背後,關於父親、關於那個血色雨林、關於這一切秘密的真相。而窗外,那無邊的黑暗,仿佛也在無聲地低語,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喜歡鋼軌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萬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鋼軌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萬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