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焚心羽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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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青觀廢墟的斷牆在暮色中滴血時,我終於摸到了藏在神像眼窩裏的殘魂。
    那是初代觀主與雀妖的靈脈所化,形如兩簇交纏的流火,在瓦礫間忽明忽暗,映著謝懷瑾送給我的桃木簪——簪頭缺角處的金鱗,此刻正與流火共鳴,像在喚醒百年前被剜去的記憶。
    “孩子,過來。”
    沙啞的聲音從斷簪殘片傳來,是初代觀主的殘魂。
    他的靈體纏著雀妖的羽鱗,每片都泛著與我相同的金紅,“熊三的娘,當年是被蛇妖附身的。”
    殘魂突然分化出一段記憶,我看見十年前的雨夜,熊三的娘蜷縮在山神廟,頸間蛇鱗印記正在吸她的血,而我當時還是雛鳥,本能地啄向那印記,卻被她誤認為是凶手。
    “她臨終前塞給你半片羽鱗,是為了讓你帶著她的歉意轉世。”
    雀妖的殘魂補上,羽尖劃過我腕間羽鱗,“熊三看見的齒痕,是蛇妖離體時留下的。”
    廢墟外突然傳來狼嚎,七十二盞引魂燈破霧而來,映出番僧扭曲的臉。
    他手裏攥著熊三的手腕,後者眼中泛著蛇瞳的幽光——是被種下了“蝕心蠱”。
    “妖物!”熊三的聲音混著蛇信聲,臉上的疤痕在火光下裂開,露出底下的蛇鱗,“你吸幹我娘的血,現在還要害謝懷瑾!”
    我握緊桃木簪,簪頭的金鱗突然發燙。
    謝懷瑾的血還殘留在簪子上,混著我的妖力,竟讓廢墟地麵浮現出初代觀主刻的共生陣。
    “熊三,”我開口,聲音混著廢墟的風,“你娘臨終前掌心的羽鱗,是我為了救她啄下的。當年吸她血的蛇妖,此刻正在你體內。”
    番僧突然掐訣,引魂燈爆發出青光,熊三的瞳孔徹底變成豎線。
    他揮刀劈來,刀刃上纏著蛇毒,卻在觸到我腕間羽鱗時崩裂——那裏有謝懷瑾用靈脈刻的“萬毒不侵”陣。
    “沒用的!”番僧尖笑,“他中了蝕心蠱,除非剜出心髒,否則永遠是我的傀儡!”
    斷牆後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謝懷瑾被執法長老的弟子拖進來,腕間的金紅紋章已被鎖鏈封死。
    他看見我掌心的桃木簪,眼中閃過釋然,卻在看見熊三的蛇瞳時怔住——那是十年前在山神廟,他師父斬師娘時,師娘眼尾曾閃過的相同幽光。
    “原來你一直在用蛇妖的殘魂控他。”
    謝懷瑾咳血,“就像當年師父控師娘那樣。”
    番僧的臉色驟變,他顯然沒想到謝懷瑾會記起觀中禁術。
    初代觀主的殘魂突然化作流火,纏上引魂燈,燈芯“滋滋”作響,露出底下刻著的“奪舍陣”——正是當年天青觀用來控製妖修的禁術。
    “你們以為斬妖是替天行道?”
    雀妖的殘魂尖嘯,羽鱗掃過番僧眉心,“不過是想奪妖修靈脈,壯大自己!”
    熊三突然抱住頭慘叫,蛇形刺青從他袖口爬出,在地麵聚成當年咬死他娘的蛇妖虛影。
    “沒錯,是我吸幹了她的血!”蛇妖借熊三之口大笑,“可你這雀妖後裔,當年竟敢啄傷我!”
    它撲向我,毒牙卻在觸到桃木簪時融化——簪頭的金鱗,正是蛇妖的天敵。
    謝懷瑾趁機掙斷鎖鏈,撲過來替我擋住番僧的佛珠。
    那串佛珠刻著他的真名,每顆都纏著他的靈脈,此刻正發出刺耳的尖嘯。
    “靈百,看共生陣!”
    他踢開瓦礫,露出初代觀主刻在地麵的陣圖,“用你的血滴在陣眼,我來引動靈脈!”
    我望著他後頸幾乎褪盡的羽鱗胎記,突然明白這是最後的機會。
    咬破舌尖,妖血滴在陣眼的瞬間,謝懷瑾割開手腕,將血淋在陣圖邊緣。
    兩股血交融的刹那,廢墟地麵浮現出比翼鳥的光紋,與我們在冰洞畫的一模一樣。
    “當年我們不敢焚心,”初代觀主的殘魂融入陣圖,“現在你們敢嗎?”
    番僧祭出本命佛珠,七十二顆珠子纏著劫火砸來。
    謝懷瑾突然抱住我,將我按在陣圖中央,自己背對著佛珠。
    “還記得在公堂說的嗎?”
    他的血滴在我額間,“這次換我護你。”
    可我看見他掌心早已刻好的“焚心咒”,那是要用靈脈為引,與我同葬劫火。
    “不!”我反抱住他,將妖力強行渡進他體內,“是我偷了你的靈羽,偷了你的陽壽,這次該我護你!”
    我們的血在陣圖上沸騰,比翼鳥的光紋漸漸變成血色,引動了天上的劫雲。
    熊三突然清醒,看見地麵的記憶投影——他娘臨終前含笑的臉,掌心握著的半片羽鱗,正是我當年啄下的。
    “對不起……”他跪在地上,蛇妖虛影在劫火中消散,“我……我錯了……”
    番僧的佛珠砸在謝懷瑾背上的瞬間,共生陣徹底亮起。
    我看見初代觀主與雀妖的殘魂化作流光,融入我們的靈脈,謝懷瑾後頸的羽鱗胎記重新亮起,與我腕間羽鱗拚成完整的“共生”二字。
    “原來焚心不是死,”他貼著我的額頭笑,“是讓靈脈在劫火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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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火降臨的刹那,我們同時吻上對方的唇,血與淚混著劫火的熱,在陣圖上寫出最後的誓言。
    謝懷瑾的靈脈化作金羽,我的妖力凝成赤鱗,彼此交纏,再也不分彼此。
    番僧的佛珠在劫火中崩裂,執法長老們驚恐地後退,他們終於看見,所謂天罰,不過是天道在害怕——害怕人妖共生的力量,會打破天地既定的規則。
    熊三爬過來,將半片蛇鱗放在我們掌心:“這是蛇妖的靈核,當年我娘用它護住你的心脈。”
    他哭著說,“原來我娘臨終前說的‘別怕’,是讓我別怕妖物,是你救了她……”
    劫火灼燒著我們的身體,卻不再疼痛。
    我摸著謝懷瑾掌心的“靈百”二字,那是他用劫火重新刻的,永遠不會褪色。
    他望著我額間顯形的山神羽紋,笑說:“以後你的傷,我能感同身受;我的痛,你也不必再替我扛。”
    是的,共生不是單方麵的犧牲,而是靈脈相纏,痛癢共擔。初代觀主和雀妖沒能走完的路,我們替他們走完了。
    當劫火熄滅時,天青觀廢墟的斷牆上,浮現出全新的碑文:“人妖共生,焚心為證,羽生劫盡,天地同命。”
    謝懷瑾摸出那支桃木簪,簪頭的缺角已被劫火補全,簪身刻滿了我們的血紋。
    他替我綰起長發,金鱗與羽紋在月光下交輝,像極了百年前,初代觀主替雀妖綰發的模樣。
    “看,”他指著天際,“雲海日出。”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劫雲,照在我們交纏的手上。
    熊三站在廢墟邊緣,望著我們的背影,眼中不再有恨,隻有釋然。
    遠處的南山神祠,石像眼窩裏的血終於幹涸——山神青雀的靈脈,此刻正與我們的靈脈同頻跳動。
    謝懷瑾忽然低頭,吻了吻我腕間的羽鱗:“下一世,若你在腐葉堆裏醒來,喉間卡著焦羽,記得順著鬆脂香找我。我會在老地方編草環,刻‘靈百’二字,用我的血,烙進你的掌紋。”
    我笑了,啄了啄他指尖的血珠,這次的味道不再鹹澀,而是帶著劫火淬煉後的甘甜。
    因為我們知道,從此再無輪回,再無天罰,有的隻是彼此交纏的靈脈,和永不熄滅的共生之火。
    焚心羽誓,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始於千年之前的羈絆,終於此刻的劫火焚心,卻在灰燼中,長出了天地間最堅韌的共生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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