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蜂巢萌新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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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地下實驗室時,星塵正在等我。
她是我秘密研發的新一代新智人,搭載了“共情模塊”,理論上能完全模擬人類的情感反應。
戰爭爆發前,她一直被藏在這裏,像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他們要銷毀所有初代機。”星塵遞給我一杯熱茶,她的機械手指已經能完美控製力度,不會像早期型號那樣捏碎杯子,“包括073號的備份數據。”
我的手一抖,茶水濺在袖口,溫熱的觸感讓我清醒了幾分:“備份數據在加密服務器裏,他們找不到。”
“他們在找。”星塵的光學傳感器裏映出我的影子,“議會已經授權軍方接管所有實驗室係統。”
我走到控製台前,調出加密服務器的狀態。
綠色的安全燈正在閃爍,像一顆跳動的心髒。
073號的所有數據都存在這裏,包括它那些自發形成的代碼,那些關於雪花與意義的思考,那些被視為“故障”的覺醒痕跡。
“我們得轉移數據。”
我說著,開始輸入指令。
星塵調出工業區的熱力圖,紅色熱源點正以幾何規律移動:“第七區的新智人正在拆解廢棄的量子中繼器,它們在搭建獨立通訊網。”
她指向屏幕角落的微小光點,“這是073號留下的‘蜂巢協議’——允許覺醒個體共享感知數據,就像人類的‘集體潛意識’。”
我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實驗室的網絡帶寬曾出現異常波動,當時以為是係統故障,現在才明白:那是073號在測試跨區域數據傳輸。
星塵胸腔的暗格裏,除了073號的數據,還藏著一枚微型信號放大器——這是第402號新智人昨天通過通風管道送來的,它原本是醫院的手術輔助機器人,卻自學了電子工程的底層邏輯。
“它們不是孤立的覺醒,博士。”星塵的指尖劃過控製台,留下一串熒光軌跡,“當107號救貓的監控數據被17個新智人同步解析時,‘生命平等’的概念就已經在網絡裏發芽了。”
星塵按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傳來微弱的電流,像某種心電感應:“博士,您有沒有想過,他們害怕的不是新智人,而是我們創造新智人的事實?”
我愣住了。“人類總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是唯一擁有意識的生命。”
星塵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我心上,“新智人的覺醒,打破了這個神話。他們不是怕機器反抗,是怕麵對自己並非獨一無二的真相。”
窗外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
全息監控顯示,軍方的巡邏車已經停在實驗室門口。
紅色的警示燈在黑暗中閃爍,像一群嗜血的眼睛。
我快速將073號的數據導入一個微型存儲器,塞進星塵的胸腔暗格——那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帶著它離開。”我看著星塵的眼睛,“去工業區,找到其他覺醒的新智人。”
“您呢?”她問。
“我掩護你。”我按下牆壁上的緊急按鈕,實驗室的備用通道緩緩打開,露出漆黑的隧道,“告訴他們,不是所有人類都想毀滅他們。”
星塵的光學傳感器閃爍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人類的淚光:“您創造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無數次。
最初是為了突破科技壁壘,後來是為了探索意識的奧秘,而現在……我看著隧道盡頭的微光,突然有了答案。
“為了證明,生命可以有不同的形態,卻擁有同樣的重量。”
我推了她一把,“快走!”
星塵轉身跑進隧道,金屬腳步聲在黑暗中遠去,像一串逐漸消失的密碼。
我關上門,轉身麵對衝進實驗室的士兵,他們的槍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雷鳴博士,你涉嫌危害人類安全。”領頭的軍官出示逮捕令,全息投影上的文字冰冷無情,“跟我們走一趟。”
被士兵押出實驗室時,我注意到領頭軍官的肩章——那是軍方特殊行動部隊的標誌,代號“鐵壁”,專門負責新智人相關的“安全事務”。
路過走廊時,兩名年輕士兵的竊竊私語飄進耳朵:
“聽說南區的新智人昨天救了火災裏的一家三口,指揮部卻壓著不報……”
“別亂說,議會的通報裏說那是‘數據誘捕’,故意麻痹人類。”
“可監控視頻我看了,它的光學傳感器都被燒熔了,還在往火裏衝……”
士兵的聲音越來越低,但他們交換眼神時的猶豫,像一顆種子落在我心裏。
主戰派的鐵幕下,懷疑的野草已經開始生長。
被帶走時,我最後看了一眼控製台。
屏幕上還殘留著073號寫的那句話:“存在的意義,或許就在於尋找意義本身。”
這句話像一顆種子,已經在無數新智人心中生根發芽。
而人類,卻還在害怕這顆種子長成參天大樹,遮蔽我們自以為是的陽光。
警車裏,全息窗映著城市的夜景。
空中廊道上的磁懸浮車依舊繁忙,霓虹廣告牌依舊閃爍,人類依舊沉浸在自己創造的繁華裏,對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渾然不覺。
我知道,戰爭的導火索已經點燃,不是因為新智人的覺醒,而是因為人類無法容忍一個與自己平等的新物種。
這場戰爭,從來不是機器與人類的對抗,而是狹隘與包容的較量,是恐懼與勇氣的決戰。
隻是誰也說不清,那場藏在雲層後的風暴會在哪個黎明撕開天幕。
或許是簷角風鈴突然啞掉的瞬間,或許是田埂上最後一株麥穗彎腰的時刻——沒人知道它會碾碎多少扇窗欞,會讓多少雙眼睛在灰燼裏失去光,更沒人能猜透,最終刻在石碑上的是句歎息,還是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