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老舊筒子樓的第一晚，我就聽見了歌聲。
    那是種稚嫩的童聲，帶著明顯的跑調，卻又莫名讓人毛骨悚然。“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歌聲從樓下飄上來，在寂靜的深夜裏格外清晰。我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昏暗的路燈下，空無一人。
    這棟樓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牆體斑駁，樓道裏堆滿雜物。我租的是頂層的一間小屋，雖然破舊，但勝在便宜。房東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交房時反複叮囑：“晚上聽見什麽動靜，千萬別理會。”
    起初我隻當是哪個調皮的孩子在惡作劇。可接下來的日子裏，那歌聲卻愈發頻繁。有時是在淩晨兩三點，有時甚至是天快亮的時候。唱的永遠是那幾首童謠：《兩隻老虎》《小星星》，還有那首詭異的《找朋友》。
    更奇怪的是，每當歌聲響起，樓道裏的聲控燈就會自動亮起，從一樓一直亮到七樓，仿佛有個人正唱著歌，慢慢往上走。我曾壯著膽子趴在貓眼上看，卻隻看到晃動的光影，和偶爾飄過的衣角。
    這天加班到深夜，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樓道。剛踏上台階，熟悉的歌聲又響了起來。“丟手絹，丟手絹，輕輕放在小朋友的後麵......”聲音就在身後，溫熱的氣息噴在後頸上。我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樓道裏的燈全部熄滅。黑暗中，我感覺有什麽東西擦著我的腿過去，毛茸茸的，像是小孩子的手。我尖叫著衝上樓，身後的歌聲卻越來越清晰，還伴隨著拍手的聲音。
    回到家，我給房東打電話，想問個究竟。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傳來老頭顫抖的聲音：“二十年前，這棟樓裏住著一個合唱團。領唱的是個叫小美的女孩，才八歲，歌聲特別好聽。”
    “後來呢？”我握緊手機。
    “後來......”老頭歎了口氣，“有一天排練結束，小美在樓道裏玩耍，不小心從七樓摔了下去。等人們發現時，她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水果糖。從那以後，每到深夜，就能聽見她在唱歌，尋找她的‘朋友’......”
    我掛斷電話，渾身發冷。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和著樓下隱約傳來的歌聲，仿佛一首詭異的二重奏。
    淩晨三點，我被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驚醒。“姐姐，和我一起玩好不好？”甜美的童聲透過門縫傳來，“我找到好多朋友哦。”我用被子蒙住頭，渾身發抖，卻聽見門把手開始轉動，“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突然，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我透過指縫看去，昏暗的月光下，站著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遮住了眼睛，嘴角卻上揚著詭異的弧度。她的身後，跟著七八個同樣打扮的孩子，他們麵無表情，機械地拍著手。
    “姐姐不乖。”小女孩歪著頭，一步一步向我走來，“你為什麽不理我？”她伸出手，指甲漆黑如墨，“來，和我們一起唱歌，一起玩......”
    我想逃跑，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小女孩的手觸碰到我的瞬間，一股寒意傳遍全身。她開始唱歌，其他孩子也跟著附和，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耳膜生疼。“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就在這時，床頭的鬧鍾突然響起，發出刺耳的鈴聲。小女孩們像是受到了驚嚇，尖叫著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我癱坐在地上，渾身濕透，分不清是冷汗還是淚水。
    第二天，我決定搬走。收拾東西時，在床底下發現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著演出服的孩子，站在樓道裏合影。最前麵的小女孩紮著兩個羊角辮，笑容燦爛——正是昨晚見到的那個孩子。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小字：1998年六一兒童節，合唱團合影。
    我衝出樓道，想找房東退租，卻發現他早已不見蹤影。鄰居張阿姨偷偷告訴我：“那老頭早就死了，聽說就是因為聽了小美的歌聲，被活活嚇死的。”
    我跌坐在地上，手機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傳來熟悉的童聲：“姐姐，你要去哪裏呀？”小女孩咯咯笑著，“別想逃，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從那以後，無論我搬到哪裏，每到深夜，都能聽見那首熟悉的童謠。有時在夢裏，有時在現實中。而在某個雨夜，我又看見了那個小女孩，她站在街對麵，向我招手，身後跟著長長的隊伍，唱著那首永遠也唱不完的《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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