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送魂路

字數:2698   加入書籤

A+A-


    淩晨兩點十七分,殯儀館的老式座鍾發出齒輪卡頓的聲響。我握著消毒水噴霧器的手猛地收緊,冰涼的金屬外殼在掌心沁出冷汗。走廊盡頭的停屍房門縫裏,正滲出濃稠如瀝青的黑霧。
    三天前,我為了償還賭債,接下這份殯儀館夜班保安的工作。老員工臨走時往我手裏塞了包朱砂,壓低聲音說:“記住,聽見哭聲別開窗,看見黑影別追,送魂路亮燈時,躲進值班室千萬別出來。”我當時嗤之以鼻,直到今晚第一次巡邏,就撞見了那不該存在的一幕。
    停屍房的鐵門虛掩著,消毒水混著腐臭的氣味撲麵而來。我強忍著胃部翻湧,用手電筒照亮室內。三十六具停屍櫃整齊排列,唯獨中間那具櫃門大開,白布床單滑落一半,露出半截青灰色的腳踝。我正要上前查看,腳踝突然抽搐著蜷縮起來,床底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響。
    “誰?”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停屍房裏激起回音。手電筒光束掃過地麵,赫然發現有濕漉漉的腳印蜿蜒向角落——那些腳印泛著詭異的青白色,每個足印裏都盛著渾濁的汙水,像是從水底走上來留下的痕跡。
    更可怕的是,停屍櫃的編號不知何時變了。原本17號櫃的位置,此刻掛著“送魂路”三個暗紅色的漆字。櫃門縫隙裏滲出細密的水珠,在地麵匯成一條溪流,朝著走廊深處延伸。當我低頭查看時,水珠突然濺到臉上,那觸感不像是水,倒像是某種生物的黏液。
    值班室的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刺啦的電流聲中,傳來斷斷續續的童謠:“一條路,兩盞燈,三更半夜送魂靈;白幡搖,紙錢飄,黃泉路上莫回頭......”我衝過去關掉收音機,卻發現所有監控屏幕同時亮起雪花噪點,隻有右下角的備用攝像頭畫麵清晰——畫麵裏,我正站在停屍房門口,而身後的走廊裏,密密麻麻站滿了穿壽衣的“人”,他們的臉被黑霧籠罩,手裏舉著忽明忽暗的紙燈籠。
    “叮——”電梯抵達的提示音在寂靜中格外突兀。我攥著防狼噴霧衝向電梯間,發現樓層顯示停在負二層。可這座殯儀館根本沒有地下二層!電梯門緩緩打開,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一個穿著民國旗袍的女人站在轎廂裏。她的臉腫脹發白,眼球凸出眼眶,脖頸處纏繞著黑色的長發,發梢還滴著腥臭的汙水。
    “要...要坐電梯嗎?”她的聲音像是從灌滿水的喉嚨裏擠出來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發黑的牙齒。我轉身就跑,卻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回頭一瞥,那女人的四肢竟像蜘蛛般扭曲著貼在天花板上,正倒掛著朝我逼近。
    千鈞一發之際,走廊盡頭突然亮起兩盞白燈籠。幽綠的光暈中,我看見一條由紙錢鋪就的道路延伸向迷霧深處,路邊插著的招魂幡無風自動。老員工的警告在耳邊炸響,可身後的怪聲越來越近,我咬咬牙踏上了那條所謂的“送魂路”。
    紙錢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每走一步都有寒氣順著鞋底滲入骨髓。道路兩側的荒草叢中,時不時探出慘白的手臂,有的手裏攥著未燒盡的冥幣,有的指甲縫裏嵌著腐爛的皮肉。更遠處的霧氣裏,隱約可見穿著壽衣的孩童在追逐嬉戲,他們的笑聲尖細刺耳,像是指甲刮擦玻璃。
    當我經過一座破舊的石橋時,橋下傳來此起彼伏的嗚咽聲。低頭望去,渾濁的河水裏漂浮著無數張人臉,他們的眼睛被挖去,嘴巴大張著像是在呼救,每一張臉都在重複同一個口型:“帶我走......”我的腳踝突然被冰冷的手抓住,低頭看見一個麵色青紫的男人從水裏探出頭,他的西裝口袋裏露出半截工作證——正是上周在車禍中去世,停放在17號櫃的死者。
    “救...救我......”他的聲音帶著水泡破裂的咕嚕聲,腐爛的手指深深掐進我的皮肉。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清脆的鈴鐺聲,一個佝僂的身影提著白燈籠緩緩走來。那人穿著殯儀館員工製服,臉上蒙著黑霧,隻能看見嘴角裂開的詭異弧度。
    “誤入送魂路的活人,”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共鳴,“要麽留下當燈油,要麽...”他舉起燈籠,火焰突然變成血紅色,“把你認識的人獻祭給這條路。”我想起賭債纏身的女友,想起中風癱瘓的父親,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選第三個——告訴我怎麽離開!”
    黑袍人發出刺耳的笑聲,燈籠裏的火焰化作一條火蛇纏上我的手腕:“聰明人。沿著河走到盡頭,找到刻著‘往生’的石碑,在寅時三刻之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黑霧突然散去,露出一張布滿屍斑的臉——那赫然是三個月前辭職的老員工!
    火蛇突然收緊,我忍痛衝進河岸的荊棘叢。身後傳來震天的嘶吼,轉頭看見整條送魂路都活了過來:紙錢化作吸血的飛蟲,招魂幡變成纏繞的藤蔓,那些在河裏掙紮的鬼魂紛紛爬上岸,腐爛的肢體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當我終於找到石碑時,手腕的皮膚已經被火蛇灼得焦黑。石碑背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最後一行用血寫著:“以血為引,破妄往生。”我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石碑凹槽裏。刹那間,天地劇烈震動,送魂路的景象開始扭曲破碎,而在裂縫的另一邊,我看見值班室的燈光在霧靄中若隱若現。
    逃回值班室時,天已經蒙蒙亮。我顫抖著打開監控回放,卻發現所有畫麵都變成了雪花噪點,隻有淩晨兩點十七分的錄像裏,隱約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停屍房門口——那身影穿著我現在的保安製服,正對著鏡頭露出森然的微笑。
    從那以後,我的手腕上留下了永遠無法消退的焦黑疤痕,每到深夜,都能聽見指甲抓撓鐵門的聲響。而殯儀館新來的保安說,停屍房17號櫃的白布下,永遠鋪著濕漉漉的水草,就像是...有人剛從水底爬上來。
    喜歡爺爺奶奶說過的鬼故事請大家收藏:()爺爺奶奶說過的鬼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