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夜，車燈刺破濃稠的黑暗，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投下搖晃的光帶。林深握緊方向盤，後視鏡裏，妻子蘇瑤的臉白得像張紙，鬢角還沾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剛做完流產手術，此刻正虛弱地靠在副駕駛座上。
    “前麵就是青楓鎮了，再開半小時就能到家。”林深強作鎮定，指腹卻在真皮方向盤上蹭出細密的汗。導航突然發出刺啦刺啦的雜音，屏幕上原本清晰的路線扭曲成一團亂碼，接著跳出三個猩紅大字：前方危險。
    蘇瑤猛地坐直身子，瞳孔裏映著擋風玻璃外詭異的景象：濃霧中，一個穿紅嫁衣的小女孩提著紙燈籠緩緩踱步，忽明忽暗的燭火在她慘白的臉上投下斑駁陰影。她赤著的雙腳懸空三寸，卻在瀝青路麵拖出長長的水痕。
    “別……別看她。”蘇瑤抓住林深的胳膊，指甲深深掐進肉裏。可林深的目光像被釘住般無法移開，那小女孩突然轉身，裂開嘴角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燈籠上的“奠”字在雨幕中格外刺目。她舉起燈籠，往盤山公路旁的懸崖方向輕輕一指。
    輪胎突然打滑，林深猛打方向盤。車子擦著懸崖邊緣停下，後視鏡裏，紅衣女孩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濕漉漉的腳印蜿蜒向懸崖。蘇瑤渾身發抖：“我們……我們走另一條路。”她摸索著打開手機，微弱的信號格旁跳出條新聞推送：青楓鎮盤山公路今日發生重大車禍，一家三口墜崖身亡，幸存者稱事故前看到紅衣女鬼指路。
    林深後背發涼，剛要發動車子，引擎卻發出刺耳的轟鳴。儀表盤所有指示燈瘋狂閃爍，收音機突然自動打開，傳出淒厲的童謠：“紅燈籠，晃悠悠，；莫回頭，莫停留，黃泉路上鬼梳頭……”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來回擺動間，擋風玻璃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蘇瑤突然指著後座尖叫起來：原本空蕩的座位上，不知何時多了具渾身濕透的男屍。他穿著沾滿泥漿的校服，空洞的眼眶裏爬出蛆蟲，手裏還攥著半塊帶齒痕的蘋果——那是他們放在後備廂準備路上吃的。
    林深想踩油門，雙腳卻像被釘住般動彈不得。後座的男屍緩緩向前傾，腐爛的下巴抵在他肩頭：“叔叔，能帶我去醫院嗎？我的頭好痛……”他的天靈蓋突然裂開，白花花的腦漿順著林深脖頸往下淌。
    “倒車！快倒車！”蘇瑤的尖叫刺破雨幕。林深猛地掛上倒擋，車子卻紋絲不動。後視鏡裏，紅衣女孩再次出現，這次她身後跟著數十個麵色青紫的鬼魂，他們的脖頸都纏著水草，指甲深深摳進皮肉裏。女孩舉起燈籠，幽幽的火光將車牌照照得透亮——那上麵赫然印著他們的車牌號。
    車子突然劇烈晃動，蘇瑤的手機從口袋滑落，屏幕亮起：淩晨三點十七分，正是他們出車禍的時間。導航再次響起機械女聲：“已為您重新規劃路線，請跟隨紅衣向導。”車窗外，無數雙慘白的手從地底伸出，指甲刮擦著車身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林深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開，終於找回行動的能力。他猛踩油門，車子卻直直衝向懸崖。千鈞一發之際，蘇瑤搶過方向盤，車身在懸崖邊劃出半圈弧線，朝著反方向疾馳而去。後視鏡裏，紅衣女孩的笑臉越來越遠，卻突然詭異地裂到耳根，燈籠“啪”地炸開，飛濺的火星在空中拚成“逃不掉”三個字。
    他們拐進一條荒僻的土路，路邊立著塊褪色的木牌：青楓鎮殯儀館。鐵門虛掩著，停屍房的窗戶透出幽藍的光。林深剛要倒車，蘇瑤突然推門下車，眼神空洞地朝殯儀館走去。她的腳步虛浮，宛如提線木偶，嘴裏喃喃念著：“寶寶別怕，媽媽來接你了……”
    林深追上去拉住她，卻摸到一手黏膩的液體。借著月光，他驚恐地發現蘇瑤的腹部正在滲血，剛縫合的傷口裂開，露出半截嬰兒的小手。停屍房的門“吱呀”打開，數十具蓋著白布的屍體緩緩坐起，白布下傳來此起彼伏的啼哭。
    “跟我來……”紅衣女孩不知何時出現在蘇瑤身後，她伸手撫摸蘇瑤隆起的腹部，指甲尖刺破皮膚，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流進燈籠。林深感覺天旋地轉，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半年前，他為了升職偷偷換掉蘇瑤的避孕藥，導致她意外懷孕。當得知公司要派他去海外進修三年時，他又以“事業為重”為由，逼著蘇瑤打掉孩子。
    殯儀館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骨骼錯位的脆響。林深摸索著打開手機電筒，光束所及之處，紅衣女孩已經變成了孕婦的模樣，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皮膚下隱約可見嬰兒蠕動的輪廓。蘇瑤也停止了掙紮，眼神變得溫柔而空洞，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寶寶乖，媽媽帶你回家……”
    “不！”林深抓住蘇瑤的胳膊，卻被一股大力甩開。紅衣孕婦張開血盆大口，將蘇瑤整個吞了下去。她的肚子變得更加巨大，皮膚開始龜裂，血水和羊水混著碎肉噴湧而出。無數嬰兒的小手從她體內伸出，每個掌心都印著血紅的“還我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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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深轉身想逃，卻發現四周的景象已經改變。他置身於一間產房，產床上躺著昏迷的蘇瑤，醫生和護士麵無表情地忙碌著。當他衝過去想叫醒妻子時，突然被人按住肩膀。回頭一看，是無數個自己，他們穿著不同款式的西裝，臉上掛著同樣虛偽的笑容。
    “事業比孩子重要，不是嗎？”“進修機會千載難逢，打掉孩子吧。”“反正以後還能生，這次先以事業為重。”無數個聲音在耳邊回蕩，林深感覺頭痛欲裂。產房的窗戶突然被敲響，紅衣孕婦抱著血肉模糊的嬰兒站在窗外，嬰兒的眼睛是兩個血窟窿，嘴裏不斷吐出黑色的血水。
    “該還債了。”紅衣孕婦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林深腳下的地麵突然塌陷，他墜入漆黑的深淵，耳邊響起蘇瑤最後的哭喊。下墜過程中，他的身體開始撕裂，內髒像斷線的風箏般四散飄飛。最後一刻，他看見紅衣孕婦化作萬千螢火蟲，帶著蘇瑤和孩子的魂魄飛向夜空，而自己的意識則永遠被困在了這片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路人在青楓鎮殯儀館門口發現一輛廢棄的轎車，車內空無一人，後座散落著半塊腐爛的蘋果。警方調查發現，車主林深和妻子蘇瑤早已失蹤，而盤山公路的懸崖下，多了三具相擁的白骨，其中一具懷中還抱著個小小的骸骨。從那以後，每逢雨夜，總能聽見嬰兒的啼哭和女子的嗚咽，還有人說看見紅衣女孩提著燈籠，在盤山公路上為迷路的司機“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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