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雨幕像腐爛的棉絮般黏在身上。林夏縮在便利店屋簷下，看著玻璃倒影裏自己被雨水泡得發白的臉。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房東發來消息："101的租客搬走了，明天來交接鑰匙。"
    她盯著手機上的地址，後背滲出冷汗。那是棟九十年代的老居民樓，半年前有個獨居女孩在樓道裏失蹤，監控畫麵裏，女孩最後出現時正和一個撐黑傘的人並排走著，傘下的臉模糊不清，像是被水墨暈染過。
    次日傍晚，林夏撐著透明雨傘踏入樓道。牆皮剝落處露出暗紅汙漬，聲控燈在頭頂滋滋作響。101的鐵門虛掩著，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像是過期的茉莉香片，混著腐肉的腥氣。
    她在玄關摸到電燈開關，慘白的燈光下，客廳中央立著一麵落地鏡。鏡中人穿著她的米色風衣，卻頂著一張陌生的臉：皮膚蠟黃如紙，右眼處凹陷成黑洞，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半截發黑的牙齒。林夏嚇得後退，撞翻了玄關處的傘架。
    十幾把黑傘嘩啦啦倒下，每把傘麵上都印著同一張扭曲的臉——正是監控裏那個神秘人。傘柄纏著褪色的紅綢，末端係著指甲蓋大小的青銅鈴鐺，隨著傘麵晃動發出細碎聲響。
    "叮鈴——"
    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林夏僵硬地轉身，看見一個穿著藏青色旗袍的女人，手裏撐著黑傘站在陰影裏。傘骨是暗紅的，像是浸過血。女人的臉隱在傘下，隻能看見下巴處青灰色的皮膚，正不斷滲出黑色粘液。
    "要換張新臉嗎？"女人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傘麵突然掀起一角。林夏瞥見那張臉——左眼變成空洞的窟窿，右眼珠吊在臉頰外，鼻子隻剩下兩個血洞，嘴唇翻卷著露出牙齦。
    她尖叫著衝出門，卻發現整棟樓的樓梯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每扇門上都貼著褪色的尋人啟事，照片裏的女孩們都穿著相似的米色風衣，最後的目擊地點都是這棟樓。
    當林夏第無數次撞在同一扇鐵門上時，身後傳來鈴鐺聲。撐傘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三步之外，傘麵緩緩轉動，露出七零八落拚湊的臉：左半邊是失蹤女孩的甜美麵容，右半邊卻是腐爛的骷髏。
    "用你的眼睛，換十年青春。"女人伸出布滿屍斑的手，指甲縫裏嵌著細碎的人皮，"用你的舌頭，換絕世歌喉。"她的傘麵突然完全展開，裏麵密密麻麻貼著人麵皮，在潮濕的空氣中微微顫動。
    林夏感覺有什麽東西順著腳踝往上爬，低頭看見無數根黑線從地板縫隙鑽出，纏住她的小腿。女人獰笑起來，傘麵的人皮突然活了過來，扭曲著伸出細長的手指，將林夏往傘下拽。
    千鈞一發之際，她摸到口袋裏的鑰匙，用力劃向纏在腿上的黑線。鮮血滴落在地的瞬間，整棟樓劇烈搖晃，走廊盡頭亮起一道白光。林夏拚命跑過去，穿過白光的刹那，聽見女人淒厲的尖叫："還我的臉！"
    等她再睜眼，已經站在小區門口。手裏攥著的101鑰匙變成了一截指骨，泛著詭異的青白色。身後傳來熟悉的鈴鐺聲，她不敢回頭，一路狂奔回家。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當晚，林夏在浴室鏡子裏看見自己的臉正在融化，五官像蠟油般往下流淌。她驚恐地打開燈，發現鏡麵上布滿水漬，漸漸匯成一張女人的臉："明天，帶上傘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林夏的生活被詭異籠罩。她晾在陽台的衣服會出現抓痕，手機相冊裏莫名多出她熟睡時的照片，拍攝角度就在床頭正上方。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皮膚開始變得鬆弛，眼角長出細密的皺紋，就像被抽走了生命力。
    走投無路的林夏找到一位隱居的老道士。老人聽完她的遭遇，臉色凝重："那是個換臉妖，專挑獨居女子下手。它用別人的臉維持人形，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皮。那些失蹤的女孩，都成了它傘下的收藏品。"
    老道士交給她一把桃木劍，劍柄上刻著鎮邪符文，又給了她一瓶黑狗血："今晚子時，它一定會來找你。記住，千萬不能讓它的傘碰到你。"
    子時的鍾聲響起，樓道裏傳來鈴鐺聲。林夏握緊桃木劍，躲在門後。"叮鈴——叮鈴——"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
    門把開始轉動，林夏屏住呼吸。門緩緩打開，撐傘女人出現在門口，傘麵下的臉又換了模樣——這次是林夏失蹤閨蜜的臉。"好久不見。"女人笑著舉起傘，傘麵的人皮突然化作黑霧，將林夏籠罩其中。
    黑霧裏，無數雙手從四麵八方伸來，撕扯著她的皮膚。林夏揮舞桃木劍，卻發現劍刃穿過黑霧毫無作用。千鈞一發之際，她想起老道士的話，將黑狗血潑向女人的傘。
    "啊——"女人發出慘叫，黑傘開始燃燒，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人骨。人皮在火焰中扭曲掙紮，發出淒厲的尖叫。林夏趁機將桃木劍刺入女人的胸口，劍身沒入的瞬間，女人的身體化作一灘腥臭的血水。
    正當林夏以為一切都結束時，血水突然沸騰，重新凝聚成女人的模樣。她的臉徹底潰爛，隻剩下森森白骨："你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隻要還有人渴望美貌，我就永遠不會消失！"
    老道士突然出現，手中拂塵掃過血水："孽障，還不速速消散！"金光閃過，女人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林夏癱坐在地，渾身濕透。老道士歎了口氣："它的怨氣太重，雖然肉身被毀，但執念未消。記住，不要輕易被欲望蒙蔽雙眼。"
    從那以後，林夏離開了這座城市。但每當雨夜，她依然能聽見若有若無的鈴鐺聲，在夢中，那把黑傘總是若隱若現，傘下的臉不斷變換，仿佛在提醒她，有些欲望，一旦沾染，就再也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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