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著腐葉拍打在車窗上，我握著方向盤的手沁出冷汗。後視鏡裏，那個穿碎花裙的女孩又出現了，她殘缺的下半身懸浮在柏油路上，斷口處翻卷的血肉還掛著濕漉漉的水草。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遇見她。第一次是在淩晨三點的國道，她突然從霧中浮現，蒼白的臉貼著擋風玻璃，嘴角裂開詭異的弧度："能載我去青溪橋嗎？"當我猛踩刹車，後視鏡裏隻剩空蕩蕩的馬路。
    導航顯示距離青溪橋還有三公裏，雨刮器瘋狂擺動也刮不淨玻璃上的水漬。車載電台突然發出刺啦的電流聲，轉為尖銳的孩童啼哭。儀表盤上的油量指示燈開始狂閃，明明剛加滿的油箱，指針卻直逼紅線。
    "師傅，順路嗎？"副駕傳來軟糯的女聲。轉頭望去，穿碎花裙的女孩正歪著腦袋衝我笑，她齊整的劉海下，左眼蒙著層白翳。我的目光不由自主下移，本該是雙腿的位置，突兀地截斷在腰部，暗紅色的斷口處，還掛著幾縷腐爛的布條。
    "你......你怎麽上來的？"我的聲音不受控製地發顫。女孩伸出冰涼的手，指甲縫裏嵌著黑色淤泥："青溪橋到了，能陪我走最後一段路嗎？"車窗外不知何時起了濃霧，隱約可見鏽跡斑斑的橋欄，路燈在霧中暈染出詭異的血紅色。
    車門自動彈開，寒意瞬間灌滿車廂。女孩半截身體漂浮著移向車外，長發掃過座椅，留下一串潮濕的水痕。我想踩油門逃離，雙腿卻像灌了鉛。後視鏡裏，自己的臉正扭曲變形，嘴角不受控地上揚，露出和她如出一轍的獰笑。
    青溪橋的石板縫裏滲出黑水，女孩停在橋中央，斷口處突然湧出腥臭的河水。她的白翳左眼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潰爛的眼窩："二十年前，我和小夥伴在這裏玩捉迷藏，有人把我推下橋......"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腐爛的指尖指向橋底，"他們說我摔成了兩截，其實是被水草纏住，活生生溺死的......"
    濃霧中傳來嬉笑打鬧聲，七個模糊的身影從霧中走出。他們穿著褪色的校服，胸口別著"青溪小學"的校徽，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機械的笑容。為首的男孩舉起生鏽的鐵鉤，鉤尖還滴著黑水："小柔，該繼續玩遊戲了。"
    女孩小柔）的半截身體劇烈顫抖，斷口處的血肉開始重組，長出布滿青苔的魚尾。她發出淒厲的尖叫："你們答應過不說出去！"鐵鉤男孩突然衝向我，冰涼的手指掐住我的脖頸："新玩家來了，這次換你當"鬼"！"
    千鈞一發之際，車載警報器突然炸響。刺耳的鳴笛聲驅散了霧氣，那些詭異的身影紛紛化作黑水滲入石板縫。小柔的魚尾正在消散，她的眼神恢複清明，用最後的力氣說："去橋頭老槐樹......樹洞裏有我的日記本......"
    晨光刺破雲層時，我在老槐樹的腐洞裏摸到本泛黃的筆記本。扉頁上稚嫩的字跡寫著"小柔的秘密基地"，往後翻去，每一頁都畫著驚恐的小人被鐵鉤追趕。直到最後一頁，用血寫著："阿強說隻要我死了，就沒人知道我們偷了廟裏的功德箱......"
    報警後，警方在橋底淤泥中挖出具半截骸骨，恥骨處還纏繞著腐爛的水草。新聞報道說七名嫌疑人全部自首，他們供稱當年為掩蓋盜竊罪行，將小柔推入河中，見她掙紮著抓住橋欄，竟喪心病狂地用鐵鉤斬斷她的雙腿。
    原以為事情就此結束，可每當雨夜經過青溪橋，擋風玻璃上總會浮現半截倒影。更可怕的是，我的後腰開始出現暗紅色的勒痕，形狀就像被鐵鉤攔腰斬斷的傷口。
    三個月後的同學聚會上，我見到了多年未見的發小阿明。酒過三巡，他醉醺醺地說起往事："你記不記得青溪橋的傳說？當年有個記者去調查，回來就瘋了，非說自己下半身沒了......"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驚恐地指著我的身後。
    我僵在原地，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水聲。小柔的半截身體從天花板垂落，她空洞的眼窩正對著我，嘴角咧到耳根："新遊戲開始了，這次換你當"藏起來的人"......"我的雙腿突然失去知覺，低頭一看，腰部以下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森森白骨。
    醫院的診斷書寫著"癔症性肢體缺失妄想"，但鏡中的我，分明能看到小柔的半截身體與我重疊。每當夜幕降臨，她就會操縱我的身體，遊蕩在青溪橋畔。而那些曾參與謀殺的人，陸續以同樣的方式死去——他們的下半身，都在某個雨夜不翼而飛。
    現在，我的手機裏存著段無法刪除的視頻。畫麵中，七個穿校服的孩子圍著半截身體的女孩，鐵鉤劃開她的腹部時，鏡頭劇烈晃動。而拍攝者的手腕上，戴著和我一模一樣的紅繩手鏈。
    老槐樹的樹洞又多了本日記，這次用血寫著："輪回開始了，這次我要所有人陪葬。"青溪橋的路燈依舊泛著血色，每個雨夜，都有人看見橋上漂浮著兩截身體——一截是小柔，另一截，是正在逐漸腐爛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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