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黴味混著腥甜鐵鏽氣息，我推開古董店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玻璃展櫃裏，那尊青花瓷瓶在暖黃射燈下泛著幽光，瓶身上纏繞的藤蔓紋路間，隱約透出幾縷暗紅，像是幹涸的血跡。
    "這是明代官窯的絕品。"店主枯瘦的手指敲了敲玻璃，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我，"瓶身有活人魂靈，能實現任何願望。"我冷笑一聲，現代人誰還信這種鬼話？可當目光掃過瓶底"正德年製"的款識時，心髒突然漏跳一拍——那字跡和我上周在明代古墓拓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討價還價後，我抱著花瓶回到工作室。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瓶身上，那些藤蔓紋路竟開始緩緩蠕動，在瓷麵投下扭曲的陰影。我揉了揉眼睛，以為是加班太久產生的幻覺。正要轉身，卻聽見細微的啜泣聲從瓶中傳來，像被困在深海的氣泡，悶悶的，帶著絕望的顫抖。
    淩晨三點，我被劇烈的震動驚醒。花瓶在桌上瘋狂搖晃，瓶口滲出黑色黏液。更詭異的是，原本光滑的瓶身浮現出人形凹痕，凹陷處的瓷麵薄如蟬翼，隱約可見裏麵蜷縮著一個少女。她的長發海藻般纏繞全身，指甲深深摳進自己的皮膚，每道血痕都順著瓶壁蜿蜒成新的藤蔓紋路。
    "放我出去......"沙啞的女聲在屋內回蕩。我抄起台燈砸向花瓶，卻見黏液瞬間凝固成蛛網，將台燈死死黏住。少女的臉貼在瓶壁上，腐爛的嘴唇擠出詭異的微笑："你已經許願了，現在該付出代價。"
    記憶如潮水湧來。買下花瓶時，我隨口說了句"要是能快速完成畢業設計就好了"。此刻電腦屏幕突然亮起，未完成的3d建模文件裏，憑空出現了完美的設計圖。但每個模型小人的脖頸處，都纏繞著青花瓷瓶上的藤蔓紋路。
    接下來的日子，噩夢接踵而至。我的皮膚開始莫名發癢，鏡中脖頸浮現出青色勒痕，形狀與花瓶瓶口嚴絲合縫。更可怕的是，工作室的監控拍到詭異畫麵：深夜裏，我夢遊般抱著花瓶，將瓶口對準自己的脖頸，像是要把整個身體塞進去。
    第七天清晨，我在洗手池發現半截小指。傷口處沒有流血，斷麵整整齊齊，仿佛被某種瓷器切割。手機突然彈出新聞推送：市郊建築工地挖出明代女屍，屍體蜷縮在破碎的青花瓷瓶中，十指全部截斷，手腕刻著與我畢業設計相同的藤蔓圖案。
    當我顫抖著翻出花瓶底部，原本的款識不知何時變成了一行血字："以指為引，以身為器。"花瓶中的少女睜開眼睛，這次她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菱形，指甲穿透瓶壁，掐住我的手腕："該換你進來了，我的新容器。"
    劇痛從指尖炸開，我的手指正在瓷化。皮膚逐漸變得青白堅硬，指甲與瓶口藤蔓紋路融合，形成新的裝飾圖案。少女的笑聲混著瓷器碎裂聲在屋內回蕩："五百年了，終於等到合適的身體。當年他們把我活燒進瓷胎，現在該你們還債了。"
    我這才想起縣誌記載的秘聞：明代官窯為燒製"活人瓷瓶"，會將犯錯的窯工少女與瓷土混合入窯。那些瓶中怨靈會蠱惑貪心之人，用願望為餌，將他們變成新的容器。而我，不過是五百年來第108個犧牲品。
    醫院的檢查報告顯示我一切正常，但鏡中的自己正在扭曲變形。脖頸與花瓶完全貼合，皮膚布滿龜裂的瓷紋。每當夜幕降臨，我就會不受控製地走向工作室，將身體一寸寸塞進瓶口。少女的殘魂在我意識裏獰笑："很快，我們就能合二為一了。"
    某個暴雨夜，我徹底失去對身體的控製。看著自己的雙腿化作瓷片剝落，腰部以下塞進瓶口的瞬間，聽見少女淒厲的尖叫。原來她的殘魂被困瓶中太久，早已渴望解脫。當我的上半身也即將完全融入瓷胎時，她突然將我推出瓶口，自己的魂靈卻永遠凝固在了瓷麵。
    現在那尊花瓶安靜地擺在博物館展櫃裏，解說牌寫著"明代青花瓷瓶，工藝精湛"。但每個深夜，監控都會拍到詭異畫麵：瓶中的少女不再蜷縮，她伸展著四肢，脖頸處的藤蔓紋路，會變成參觀者的模樣。而我的手指至今保持著瓷化狀態，每當接近那尊花瓶，就會不受控製地敲響瓶口，發出"咚——咚——"的，類似心跳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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