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山城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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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亮,恰赫恰蘭的城門外已是人聲鼎沸。寒風裹挾著雪花,在戈爾高原的雪地上打著旋兒,城門尚未開啟,擠滿了等待入城的商販、牧民與行旅,宛如一條喧囂的河流,匯聚在這座塞爾柱邊城的咽喉。駱駝低吼,馱著沉甸甸的貨包,駝鈴叮當作響;毛氈包裹的木車吱吱嘎嘎,車輪碾過雪地,留下深深轍痕。牧民牽著瘦骨嶙峋的山羊,羊角係著紅黃布條,隨風晃動;商販推著獨輪車,車上堆滿粗糙的羊毛毯、幹癟的石榴與核桃,筐邊插著柳枝,銅鈴清脆叮當。人群中,裹著破舊頭巾的婦人抱著孩子,孩子凍得通紅的小臉掛著冰珠般的鼻涕;幾個古爾牧民頭巾別著烏黑鷹羽,手持木杖驅趕牲畜,眼神如刀,透著草原的野性。空氣中彌漫著皮革的腥氣、羊奶的酸味與泥土的潮濕,交織著低沉的交談、牲畜的嘶鳴與孩子的笑鬧,勾勒出一幅邊陲集市的粗獷畫卷。
    城門前的雪地被踩得泥濘不堪,腳印與車轍交錯,宛如一幅雜亂的畫布。火把的光芒在晨霧中搖曳,映照出一張張凍得發紫的臉龐,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迅速消散。幾個商販圍著臨時架起的火堆,搓著凍僵的手,低聲咒罵這刺骨的寒冬;一旁,牧民用木杖敲打駱駝,催促它們挪動,駝背上的貨包覆著薄雪,沉重得仿佛要壓垮脊梁。遠處,幾個孩子在雪地裏追逐,赤腳踩出咯吱聲,手裏攥著係鈴鐺的柳枝,笑聲清脆,打破清晨的寧靜。
    “怎麽回事,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烏爾薩從帳篷裏探出頭,裹著厚重的羊毛鬥篷,頭巾歪在一邊,露出滿是胡茬的臉。第一次出遠門的他瞪大眼睛,望著城門前攢動的人群,驚訝得忘了搓手取暖,凍得通紅的鼻尖微微抽動,活像一隻剛鑽出洞的土撥鼠。
    “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圖蘭沙站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語氣淡定。他早已收拾好行裝,目光掃過人群,落在幾個推著獨輪車的商販身上,筐裏的陶罐與羊毛毯在晨光中泛著黯淡光澤。“看這架勢,八成是趕集。拖家帶口,帶著牲畜和貨,擺明了是來賣東西的。”
    “確實,應該是趕集。”阿斯蘭蹲在火堆旁,粗糙的大手撥弄柴火,火星飛濺,映亮了他花白的胡須和布滿風霜的臉。“正好,咱們帶來的鐵器工具多帶些,趁這機會進城自己賣,省得盤給當地商人,還能多賺幾個錢。”
    “老實說,帶著鐵器跑這麽遠,本身就不劃算。”圖蘭沙自言自語,蹲下檢查駱駝的貨包,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皮革,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些農具賣得再好,也隻能抵扣運費和稅錢。”
    “別抱怨了,這是主上的意思。”烏爾薩利索地收起帳篷,凍僵的手指靈活解開繩結,嘴裏不忘調侃,“主上說,把優質鐵器帶到咱們常路過的地方,能提高當地生產力,那裏的生產搞好了,我們在那裏香皂、皮革才能賣得更好。我也搞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幹,不過香皂生意已經讓我們賺得盆滿缽滿,順帶做點不賺錢的買賣又怎樣?不虧就行!”
    “趕集的日子,城門開得比平時早。”李騰騎在灰色戰馬上,狼皮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頭巾下的臉龐被風雪曬得黝黑,眉宇間透著沙陀人的堅韌。他目光穿過晨霧,鎖定城門,火把的光暈在雪花中搖曳,映出土牆的輪廓。“圖蘭沙,叫上你的人,帶兩車工具和農具,再加一車香皂和皮革,隨我進城。”
    “好的,阿哈茲大叔!”圖蘭沙應了一聲,招呼手下,幾個護衛迅速抽出三輛木車,車輪碾過雪地,發出低沉的吱呀聲。駱駝低吼,駝鈴叮當作響,與護衛的吆喝聲交織。
    “阿哈茲大叔,我也想進城看看……”烏爾薩湊上前,低聲央求,眼中閃著年輕人特有的好奇,凍紅的臉龐像熟透的蘋果。“城裏集市肯定熱鬧,我想瞅瞅,順便弄點熱乎的羊奶餅填肚子!”
    “年輕人總是精力旺盛。”阿斯蘭哈哈一笑,拍了拍烏爾薩的肩膀,抬頭對李騰道,“阿哈茲,讓他跟你進城吧,多個幫手也不錯。我留在這兒看管商隊,保管不出一絲差錯。”他站起身,鬥篷下的鎖子甲輕響,目光掃過商隊,那些馬車與駱駝在雪地中靜默,宛如一支沉睡的軍隊。
    “好吧。”李騰瞥了烏爾薩一眼,語氣冷峻,“進城後管住嘴,別惹麻煩!”
    “好嘞!”烏爾薩興奮地搓手,差點蹦起來,忙跑去幫圖蘭沙推車,嘴裏哼著小調,凍僵的臉龐綻開傻笑。“進城後,我要先找個攤子,搞點熱騰騰的羊肉湯暖暖胃!”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洪亮的吆喝:“開城門了!”聲音如驚雷,劃破晨霧,震得雪花簌簌落下。人群驟然騷動,商販推車,牧民牽牲畜,爭先恐後湧向城門,駱駝的低吼與驢車的吱呀聲此起彼伏,宛如一曲雜亂的交響。
    城門緩緩開啟,厚重的木門在鐵鏈牽引下發出低沉轟鳴,門縫透出火把的暖光,映亮雪地。守門士兵身披皮甲,手持長矛,盔甲覆著薄雪,目光如鷹,掃視著蜂擁而至的人群。“別擠!別擠!”一名士兵扯著嗓子喊,嗓音嘶啞,震懾躁動的人群。“喂!牽毛驢的,往後站!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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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貨進城的,先繳稅!”另一名士兵站在木桌旁,手持羊皮賬本,旁邊陶盆裏堆滿叮當作響的銀幣。他揮手招呼,語氣不耐煩,“排好隊,一個個來,別亂!”
    李騰翻身下馬,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嘎吱聲。他大步走向收稅的士兵,狼皮大氅在寒風中翻飛,氣勢如虹。“兩車鐵器,全是工具和農具,一車皮革和香皂。要收多少?”
    士兵半眯著眼,斜睨了一眼停靠在一旁的三輛馬車,目光在覆著毛氈的車廂和包裹嚴實的貨物上來回遊移。他抬手遮了遮朝陽,估算片刻,喉頭一震,嗓音沙啞得像磨損的銅鑼:“三十個銀第納爾。”
    李騰站在馬前,眉頭微蹙,連頭都未回,隻冷冷吐出一句:“付錢。”
    “喏,給你!”圖蘭沙爽快應聲,探手從腰間抽下皮袋。袋口一拉開,數枚銀幣便隨著她翻動的指尖相互碰撞,發出脆響。他利落地數出三十枚,毫不含糊地倒入守軍麵前那隻粗陶盆中。士兵手指一撥,熟練地將兩枚銀幣撿出,投進旁邊的另一個陶罐,叮當一聲脆響。
    這時,一名士兵走上前,手持短矛,半帶例行公事地吆喝著驅散閑人,隨後繞向商隊後車。他掀起毛氈,探頭看了看車廂中碼放整齊的鐵鍬、鋤頭、馬具與鐮刀,金屬邊緣在陰影中映出冷光。他鼻翼抽動,似乎嗅到了鐵鏽與皮革混雜的氣味,用矛柄輕輕撥了兩下,再轉向第二輛車。
    “貨都還沒仔細看,就報價,是怎麽算的……”烏爾薩湊近李騰,壓低聲音嘀咕,凍紅的臉皺成一團,語氣裏滿是不甘,“三十個銀第納爾,怎麽算出來的?”
    士兵聞言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應道:“工具和農具免稅,皮革、香皂照七個點收。你們這幾車貨,估著總值四百來銀第納爾,稅金三十個,聽懂了沒?”
    說著,士兵已走到第二輛車邊,粗魯地掀開車簾,一股肥皂的香氣和熟皮的腥氣在冷風中撲麵而來。他探手撥了撥包裹,又從懷中抽出一本油跡斑斑的小賬本,啪地攤開,用凍得僵硬的指節潦草地劃了幾筆,像是例行敷衍。
    “工具農具免稅?”圖蘭沙眉毛一挑,眼中閃過一抹驚喜,低聲對李騰道:“這政策倒挺新鮮的。”
    烏爾薩卻仍不依不饒,雙手叉腰,聲音不自覺拔高:“可是,明明是二十八個銀第納爾,怎麽多收了兩個?”
    烏爾薩這句一出口,周圍幾個攤販和路人紛紛側目,有人交頭接耳,有人冷眼旁觀。
    士兵“啪”地合上賬本,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像是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多收的兩個,是保證金。”他手指在陶盆邊緣輕輕敲了兩下,低沉的回聲像是敲在了烏爾薩的心頭,“萬一你們賣的貨有問題,誰來賠?這種事我們可不是沒碰過。收點押金,是為防止你們耍滑頭。要是一個月之內沒人來告你們,到時候你們來找我們取回這兩個銀第納爾。”
    “我們安托利亞的貨,哪會有問題?”烏爾薩指著馬車上飄揚的安托利亞蘇丹國旗幟,凍紅的臉漲得更紅,倔強地梗著脖子,“要是在城外賣,是不是就不用交這稅了?”
    “找打是吧,小子!”士兵猛地抬頭,眼睛一瞪,語氣驟然凶狠,“城外私賣?被巡邏隊抓到,貨全沒收!再嘴硬,信不信現在就扣了你們的車?等到晚上集市散了再放你們走!”他手按腰間佩刀,目光陰冷。
    “行了,行了!”一旁推著獨輪車的本地農夫插嘴,頭巾下露出黝黑的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你們外鄉人,別不識好歹。自從巴格達來的郡主接管恰赫恰蘭,商稅降了三個點,工具農具還免稅!在城外路邊賣點瓜果,巡邏兵也就吆喝兩聲,趕你走完事。但是,像你們這幾大車貨,私賣?抓到不光貨沒,還得吃鞭子!”他拍了拍車上堆滿的石榴筐,語氣透著本地人的自得。
    “郡主仁慈,這點稅都不交,讓官府喝西北風去?”“就是,這小子愣頭青一個!”路邊幾個行人七嘴八舌,竊竊私語。
    “商稅,說到底還不是你們這些買貨的本地人掏錢……”烏爾薩撇嘴,低聲嘀咕,臉上掛著幾分嘲弄。
    “烏爾薩,閉嘴!”李騰猛地轉頭,低喝一聲,目光如刀,刺得烏爾薩脖子一縮。“再廢話,留你守商隊!”
    烏爾薩悻悻低頭,撓了撓凍紅的耳朵,嘟囔著不敢再吭聲。
    圖蘭沙拍拍烏爾薩的肩,壓低嗓子揶揄:“別強了,趕緊幹活,進城有熱乎乎的羊肉湯喝!”
    “可以過去了!”檢查馬車的士兵揮手放行。李騰點點頭,牽著戰馬,帶著三輛木車與十幾個護衛,迅速通過城門。
    穿過城門,恰赫恰蘭的市集映入眼簾。沙阿宮前的廣場人聲沸騰,宛如一鍋沸騰的羊湯,熱氣騰騰,喧囂四溢。天色完全放亮,晨霧散盡,湛藍的天空如琉璃般澄澈,陽光灑在雪地上,泛起刺眼的白光。攤位密密麻麻,宛如一片五彩的織毯,鋪滿石板地麵。粗糙的羊毛毯堆得高高的,邊角泛黃,隨風抖動;土黃的陶罐擺滿攤頭,刻著簡單花紋,旁邊散落著幹癟的石榴、核桃與曬幹的杏脯,散發淡淡果香。古爾牧民的攤位格外顯眼,厚實的羊皮散發濃重腥氣,雕花馬鞍鑲著銅釘,閃著冷光;幾把彎刀掛在木架上,刀鞘刻著草原圖騰,吸引路人目光。攤位周圍用柳枝編成籬笆,掛著五顏六色的布條。來往的人流漸漸密集,袍影交錯、馬鈴叮咚,市集的氣息就這樣一點點攀上日光的肩頭,熱鬧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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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販們搶占好位置,吆喝聲此起彼伏,夾雜著牲畜的嘶鳴與銅鈴的叮當,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一個裹著破頭巾的商販推著獨輪車,車上堆滿陶罐,擠到廣場中央,扯著嗓子喊:“上好的陶罐,便宜賣了!摔不碎的貨!”旁邊一個牧民不甘示弱,揮舞木杖驅趕山羊,粗聲吆喝:“肥羊!剛宰的羊肉,新鮮得很!”人群中,幾個婦人抱著柳條筐,裏麵裝滿粗紡毛毯,低聲與買家討價還價,凍紅的臉龐擠出笑意。孩子們在攤位間穿梭,手裏攥著係鈴鐺的柳枝,赤腳踢起細小雪塵,笑聲清脆如鈴。
    廣場邊緣,沙阿軍的士兵列隊巡邏,身披皮甲,手持長矛,步伐整齊。領隊士官揮舞短鞭,嗓音洪亮:“別堵路!攤位擺整齊!牲畜拴好,別亂跑!”他瞪著幾個擠在路中央的商販,鞭梢劃出弧線,嚇得駱駝低吼後退。士兵們穿梭在攤位間,疏導人流,偶爾停下盤問路人,震懾著蠢蠢欲動的扒手。火堆在廣場四周燃起,濃煙混著烤餅的香氣與羊肉的油膩,嫋嫋升起,溫暖了凍僵的商販與路人。
    李騰帶著隊伍擠進市集,三輛木車吱吱嘎嘎,引來不少好奇目光。圖蘭沙推著第一輛車,車上的鐵鍬與鐮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引得幾個牧民駐足詢問。烏爾薩牽著一匹駱駝,駝背上的香皂包裹散發清香,他東張西望,眼中滿是新奇。“這集市真熱鬧!”他低聲嘀咕,目光被一個烤羊肉的攤位吸引,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響,油滴落進火堆,騰起青煙。
    “別亂看,先幹活!”圖蘭沙瞪了他一眼,推著車擠到一個空位,利索地掀開毛氈,將鐵器擺上攤頭。鐵鍬的刃口鋒利,鐮刀的弧度優雅,陽光下泛著銀光,引來一陣低低的驚歎。幾個商販圍上來,摸著鐵器,低聲議論:“這些安托利亞來的貨,果然精實!”“這鐮刀,比本地的好使!”
    李騰站在攤位後,狼皮大氅在寒風中微微晃動,目光掃過市集,“都吆喝起來,別讓人搶了生意!”他低聲吩咐,語氣沉穩。
    圖蘭沙點點頭,扯開嗓子:“安托利亞的鐵器!鋒利耐用,農具免稅,便宜賣了!”他的聲音洪亮,蓋過周圍喧囂,引來更多路人圍觀。
    烏爾薩也來了勁,學著吆喝:“香皂!皮革!上好的貨,聞一聞,摸一摸!”他抓起一塊香皂,遞給一個裹著頭巾的婦人,咧嘴笑道:“大姐,試試這香皂,洗得幹淨,香得迷人!”然而裹著頭巾的婦人隻是掃了一眼,都沒有搭話,就走開了,顯然對香皂並不感興趣。
    市集的喧囂如潮水般湧動,陽光灑在雪地上,映出五彩的布條與閃亮的鐵器。恰赫恰蘭的集市在寒冬中煥發著生機,商販的吆喝、士兵的號令、孩子的笑聲交織,宛如一曲邊疆的生命之歌。李騰的目光卻始終越過人群,投向遠處的蘇萊曼山脈,雪霧籠罩的山脊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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