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死寂。
    一種足以凍結靈魂、凝固時間的、絕對的秩序感。
    在戰爭月亮與那支龐大到不可思議的艦隊麵前，無論是恐虐惡魔的嗜血狂怒，還是奸奇巫師的詭計多端，都顯得如此幼稚、可笑。
    微不足道。
    那不是力量層麵的壓製，而是一種來自更高維度的、徹底的“無視”。
    就像人類，從不會在意腳下一隻螞蟻的想法。
    嗜血者那高舉的黃銅巨斧，僵在了半空。
    它那充滿了無盡憤怒的混沌思維，被“困惑”的情緒所占據。
    它能感覺到，天空中那些鋼鐵造物，對自己沒有流露出任何敵意，也沒有任何善意。
    那是一種純粹的漠然。
    洛根·格裏姆納爾也僵在原地，他那顆準備好迎接死亡與榮耀的心髒，此刻卻被強製冷卻。
    他死死地盯著天空。
    視線越過了那座如同神明居所的戰爭月亮，掃過那一艘艘造型古拙而又充滿了未來感的戰艦。
    他沒有看到任何一艘船上，懸掛著帝國雙頭鷹的徽記。
    也沒有看到任何一扇舷窗後，有人類的身影。
    鐵人軍團艦隊。
    米戈蟲群。
    還有那些在旗艦周圍，如同護衛般飛行的、形態各異的、明顯不是人類駕駛的戰鬥單位。
    一個在帝國已經消失了上萬年，卻依舊讓所有人類高層聞之色變的詞匯，在他的腦海不由浮現。
    鐵人！
    荷魯斯叛亂之前，那個人類黃金時代的禁忌造物，那場幾乎毀滅了人類文明的、可怕的鐵人叛亂！
    洛根·格裏姆納爾的第一個反應，是徹骨的寒意。
    難道說，奸奇的陰謀，不僅僅是引來恐虐的爪牙，更是為了喚醒這些沉睡在宇宙深處的、古老的毀滅者？
    但，很快，另一個更加不可思議，卻也充滿了無盡希望的念頭，壓倒了之前的所有恐懼。
    他想起了那個正在肅清帝國暗麵，讓混沌和異形都為之側目的傳奇人物。
    馬庫斯·凱恩。
    帝國暗麵的攝政王。
    一個擁有著遠超機械教技術水平，並且能夠完美駕馭“矽魂”——也就是新一代人工智能的、謎一般的存在。
    他的麾下，就有一支由“鐵人”組成的、絕對忠誠的無敵軍團。
    “是他……”洛根·格裏姆納爾的嘴唇在顫抖，他那蒼老的狼眼中，重新燃起了熾熱的光芒。
    “是他！是帝國暗麵的攝政王！是馬庫斯大人！”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著天空，對著整個戰場，喊出充滿無上敬意的吼叫。
    “全員！停止衝鋒！”
    “重組防線！固守待援！”
    “我們的援軍……到了！！”
    這聲喊叫，如同一劑強心針，瞬間注入了每一個正在與惡魔搏命的太空野狼戰士的心中。
    他們紛紛停下了自殺式的衝鋒，一邊抵擋著敵人的攻擊，一邊欣喜地抬起頭，看向那片被鋼鐵蒼穹所籠罩的天空。
    馬庫斯大人？
    那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帝國暗麵的守護神？
    他真的……來了？
    希望，就像是野火，在所有太空野狼的心中，快速蔓延。
    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
    他們不再是等待滅亡的羔羊。
    帝國的援軍，以一種他們從未想象過的、君臨天下的姿態，降臨了。
    太空野狼們爆發出劫後餘生的巨大歡呼，他們迅速收縮陣型，以犬牙要塞的殘存城牆為依托，組成了一個堅固的環形防線。
    他們將所有的傷員護在中央，然後用自己的動力甲，麵向那些同樣陷入呆滯的惡魔，鑄成了一道灰色的鋼鐵長城。
    他們不再主動攻擊。
    他們在等待。
    等待著天空中的神，降下祂的雷霆之怒。
    ……
    寂靜，仍在持續。
    那支懸停於芬裏斯軌道之上的龐大艦隊，隻是靜靜地懸浮著。
    它沒有向浴血奮戰的太空野狼發出任何通訊。
    也沒有對城下那無窮無盡的惡魔大軍，表露出任何攻擊意圖。
    它隻是在那裏，用一種絕對的“存在感”，將整個戰場的時間流速，都強行拖慢了。
    這種詭異的平靜，讓剛剛燃起希望的太空野狼們，感到了些許不安。
    但對於混沌的信徒而言，這卻是無法忍受的、極致的傲慢與挑釁。
    恐虐的信徒，無法容忍一場沒有鮮血與榮耀的戰爭。
    “吼——！！！”
    一頭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嗜血者，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無視的屈辱。
    它放棄了眼前那些結成龜殼陣的太空野狼戰團，轉而將它那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目光，投向了天空。
    它咆哮著，將體內的混沌能量毫無保留地灌注進手中的黃銅巨斧之中。
    然後，狠狠地，朝著天空中那座最近的、尖刀般的護衛艦，擲了過去。
    那把巨斧，在脫手的瞬間，化作了一道劃破天際的血色流星。
    它撕裂了大氣，裹挾著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原始動能與混沌神力，以無可阻擋的姿態，轟向了那艘沉默的鋼鐵造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道血色的軌跡所吸引。
    洛根·格裏姆納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期待著，期待著看到那艘戰艦展開虛空盾，用熾熱的光矛，將這不自量力的攻擊，轟成碎片。
    然而，預想中的爆炸，沒有發生。
    麵對那毀天滅地的一擊，那艘護衛艦，甚至連規避動作都沒有。
    它隻是靜靜地懸浮在那裏。
    就在那把黃銅巨斧即將接觸到它那光滑如鏡的黑色艦體的瞬間。
    嗡——
    一層肉眼無法察覺的、幽藍色的漣漪，以護衛艦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來。
    那漣漪如此微弱，如此輕柔，像一滴水一樣落入湖麵。
    血色的流星，觸碰到了漣漪。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能量對撞的炫光。
    那把裹挾著恐虐神力的黃銅巨斧，連同它蘊含的所有動能與法則，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憑空消失了。
    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黑洞，從現實世界中吞噬不見。
    護衛艦依舊靜靜地懸浮著，艦體光滑如初，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