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護盾。
    那更像是一種領域。
    一種將現實，強行改寫為自身規則的絕對領域。
    血色的流星，在接觸到那層幽藍色漣漪的瞬間，其“存在”本身，便遭遇了無法理解的降維打擊。
    那把灌注了恐虐神力的、號稱堅不可摧的黃銅巨斧，連同其中蘊含的狂暴能量與嗜血法則，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宇宙的時間線中被強行抹去。
    它被“淨化”了。
    被還原成了最基本的“物質”，然後被那艘護衛艦徹底“吸收”。
    整個過程安靜、優雅、高效。
    充滿了令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戰栗的、屬於更高維度物理法則的死亡美學。
    戰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頭擲出戰斧的嗜血者，呆呆地站在原地，巨大的身軀不受控製地顫抖。
    它那被憤怒與殺戮填滿的混沌思維，第一次，觸及到了一個它從未理解過的、名為“恐懼”的概念。
    洛根·格裏姆納爾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身邊的太空野狼們，也全都目瞪口呆，巨大的身軀僵硬得如同冰封的雕塑。
    他們心中的那份劫後餘生的希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種冰冷的、陌生的、難以名狀的終極恐懼所取代。
    這不是帝國的技術。
    帝國的戰爭，是宏大的，是榮耀的，是充滿了炮火轟鳴與鋼鐵碰撞的悲壯詩篇。
    而眼前的這一幕，更像是一個身穿無菌服的至高存在，在用最精密的、凡人無法理解的工具，切除一個無足輕重的、名為“混沌”的腫瘤。
    沒有憤怒，沒有榮耀，隻有冰冷的、絕對的“高效”。
    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的戰爭月亮，終於有了新的動作。
    它的下方，打開了一個幽藍色的、宛如深淵之眼的巨大發射口。
    從中飛出的，不是登陸艙，也不是毀滅性的導彈。
    而是一片“雨”。
    一片由億萬個米戈形態的納米機器人組成的藍色風暴。
    它們的目標，不是地麵上的惡魔，而是天空中，那些由奸奇巫師們維持的、扭曲現實的混沌風暴。
    藍色的風暴強勢融入了那片紫粉色的混沌能量之中。
    一瞬間，混沌風暴平息了。
    那些扭曲的空間，被絕對的邏輯強行撫平。
    那些虛幻的眼球，在無聲的尖叫中被徹底抹除，連同它們背後的視線一起。
    那些擾亂心智的低語，被更上位、更霸道的“真理”所覆蓋。
    天空，在短短幾秒鍾內，恢複了芬裏斯原有的、那灰白色的、冰冷純淨的模樣。
    奸奇的詭計，在絕對的“秩序”麵前，被碾得粉碎。
    天空被肅清。
    恐虐的蠻力被無視。
    奸奇的詭計被碾碎。
    整個戰場的力量天平，已經有了根本性的傾斜。
    而做到這一切的那支龐大艦隊，從始至終都沒有開過一炮。
    它們隻是靜靜地存在於那裏，就讓混沌的聯合大軍，變成滑稽的笑話。
    城牆之上，所有的太空野狼戰士，都感受到了那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深入骨髓的戰栗。
    如果說，之前麵對惡魔大軍，他們感受到的是戰死的悲壯與榮耀。
    那麽現在，麵對這支深不可測的未知艦隊，他們感受到的，是一種生命層次被無情碾壓的無力感。
    他們就像是一群剛剛走出部落的原始人，手持石矛與木盾，仰望著一艘降臨在家園上空的、神明所駕駛的星際戰艦。
    他們甚至無法理解對方的存在形式。
    洛根·格裏姆納爾握著莫凱之斧的手，心中的那個猜測——“馬庫斯大人”，正在劇烈地動搖。
    這真的是帝國的力量嗎？
    這真的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力量嗎？
    如果人類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何還要在黑暗的宇宙中，苦苦掙紮上萬年？
    為何還要用無數凡人的血肉，去堆砌那座搖搖欲墜的帝國防線？
    這份力量，太陌生，太冰冷，太完美了。
    完美到，不似人類所為。
    就在所有人的思維都陷入停滯的時刻。
    馬庫斯的意誌，終於降臨。
    它不是通過某個特定的通訊頻道，而是如同宇宙背景輻射般，直接回響在芬裏斯星球上，每一個生命的意識之中。
    無論是太空野狼戰士，還是恐虐惡魔大軍，甚至是那些剛剛被驅散了巫術的奸奇巫師們，都清晰地“聽”到了這個意誌所傳遞的信息。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帶任何情感，隻是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公理。
    “掃描完畢，此地，已被混沌嚴重汙染。”
    “根據《人類守護者最優淨化協議》第七條第二款。”
    “啟動一級清除指令。”
    “奉人類之名……”
    那個聲音頓了一下，仿佛是在給予凡物理解的時間，然後吐出了最後的審判。
    “清除所有——異端。”
    異端。
    當這個詞，以那種冰冷的、不容辯駁的語氣，烙印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時。
    洛根·格裏姆納爾的身體本能地一震。
    他那顆剛剛經曆了大起大落的心髒，在這一刻，沉入了萬丈冰淵。
    他聽懂了。
    他完全聽懂了那個聲音裏，毫無感情的邏輯。
    對方口中的“異端”，指的不僅僅是城外的那些混沌惡魔。
    更是指這顆星球上所有被混沌能量“汙染”過的存在。
    也包括他們。
    包括這些浴血奮戰，守護家園數萬年，流盡了鮮血的太空野狼戰士。
    在這個未知存在那冰冷的“淨化協議”裏，他們和那些惡魔，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需要被“清除”的“汙染物”。
    “不……”
    年輕的野狼戰士們，剛剛才從被混沌滅絕的深淵邊緣爬回來，卻發現又一頭撞進了一個更加冰冷、更加無情的、連辯解機會都不會給予的審判。
    “這不可能！”一名野狼連長須發皆張，對著天空怒吼道，“我們是太空野狼！是帝皇的忠誠子民！我們為帝國流盡了血！我們不是異端！”
    他的怒吼，在寂靜的戰場上，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因為，天空中的那支艦隊，已經用行動，回應了他的質問。
    戰爭月亮的下方，那幽藍色的發射口，再次打開。
    這一次，從中湧出的不再是微小的納米機器人。
    而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鋼鐵洪流。
    數以百萬計、甚至更多的、造型有別於下方那些“邏輯禁衛”的戰爭機器人，蝗蟲般從天而降。
    它們的眼窩中，閃爍著與艦隊同源的、冰冷的幽藍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