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式……顱骨收割法？”
    祂的神性核心，出現了長達三秒的空白。
    祂那足以處理整個星域信息的龐大意誌，竟在試圖解析這個由凡人創造的、褻瀆到極點的詞匯。
    憤怒在咆哮。
    本能在尖叫。
    殺了祂！
    將下方那個不知死活的冠軍，連同他那根可笑的長矛，一同碾碎。
    但，祂的意誌被某種東西卡住了。
    一層無形的概念汙染因子，不知何時已覆蓋在祂的靈魂之上。
    那足以焚盡星河的憤怒，在釋放前，被強行攔截。
    一道不屬於自己，卻又仿佛源自本能的念頭，拷問著祂：
    這個方案，是否以“獻祭”為最終目的？
    ……是。
    這個方案，是否以“顱骨”為核心產出？
    ……是。
    最後一個念頭，則扼住了祂的神性：
    它宣稱的“效率”，是否……值得一看？
    在驗證前直接抹殺，不符合“最優解”，屬於……非理性決策。
    荒謬！
    屈辱！
    安格拉克斯那隻準備抬起的、足以捏碎星辰的利爪，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祂的意誌，被自己的“思維”自洽閉環。
    該死的，無法抗拒。
    因為那個聲音，聽上去……竟如此的有道理。
    競技場內，卡恩加沒察覺到王座上神明劇烈的內心掙紮。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那一百個排成完美直線的祭品，和他手中那根被計算過無數次配重和平衡點的長矛。
    他無視了周圍所有同胞呆滯如石雕的目光。
    無視了王座上那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的神性威壓。
    他的眼中，隻有彈道，隻有力學，隻有那條由一百個脖頸構成的、通往“完美kpi”的黃金路徑。
    “呼——”
    他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壓榨著體內每一分力量。
    手臂的肌肉墳起，堅如神鐵，沒有一絲多餘的顫抖。
    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殺戮渴望，都被壓縮，被約束，被灌注到那冰冷的矛尖之上！
    “為了……更高的……效率！”
    他嘶吼出聲！
    這句戰吼，與吞世者傳承了萬年的任何一句都不同。
    它不狂熱，不嗜血。
    反倒像是一種技術神甫在啟動宏偉引擎時，那種神聖到極致的使命感！
    嗖——！
    長矛脫手！
    在馬庫斯的係統界麵上，那根長矛的飛行軌跡，與係統預先計算出的“最優彈道”，完美重合，誤差率低於0.001。
    一道黑色的閃電。
    一道死亡的邏輯鏈。
    噗！
    第一個祭品的脖子，應聲而斷。
    沒有鮮血噴濺。矛尖蘊含的動能與高頻振動，在穿透的瞬間，就將傷口周圍的組織瞬間燒灼、封閉。
    緊接著。
    噗！噗！噗！噗！噗——！
    一連串密集、沉悶、如同熟練工人在流水線上打孔的聲音，譜寫成了一曲獻給效率的讚歌。
    那一百個祭品，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他們的生命體征，在那條筆直的線上，被瞬間清零。
    長矛穿透了第一百個祭品的脖頸，餘勢不減，深深釘入競技場另一端的牆壁。
    矛尾還在以驚人的頻率高速顫動，發出“嗡嗡”的餘音，像是在宣告一場技術革命的成功。
    而那一百具無頭的屍體，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起，保持著筆直的隊列，僵立了三秒。
    然後，齊刷刷地，向前倒下。
    在他們身後，那一百顆頭顱，被那根長矛完美地串在一起，高高掛在牆上。
    像一串……令人驚悚的血肉糖葫蘆。
    每一顆頭顱的切口，都平滑如鏡。
    完整度，百分之一百。
    整個競技場，所有吞世者，都呆呆地看著那麵牆，看著那串在他們信仰中最神聖，此刻卻又顯得無比荒誕的“祭品”。
    他們的世界觀，他們的信仰，他們對“榮耀”的理解，在這一刻，被這根長矛，無情地洞穿、粉碎。
    卡恩加站在原地，大口喘息。
    他的臉上，沒有殺戮後的狂喜，隻有一種完成了一項偉大工程後的疲憊與滿足。
    他轉過身，對著王座上的安格拉克斯，單膝跪地。
    他高舉起手中的數據板——那是他剛剛從腰間拿出的，用來記錄和計算的神聖工具。
    “我主！”
    “實驗成功！”
    “‘糖葫蘆式顱骨收割法’實戰數據如下！”
    “目標數量：100！”
    “顱骨完整度：100！”
    “能量消耗：對比傳統鏈鋸斧無序劈砍，節約99.87！”
    “執行時間：3.72秒！效率提升……1245！”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求知”與“邀功”的光芒，仿佛在期待著最高的嘉獎。
    “我主！此方案……可堪一用？！”
    安格拉克斯，沉默了。
    祂看著那串完美的顱骨，看著卡恩加數據板上那一個個刺眼的、充滿了魔鬼誘惑力的百分比。
    祂的憤怒，在咆哮。
    祂的邏輯，在尖叫。
    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誌，在祂的神性核心中，瘋狂撕扯，幾乎要將祂撕裂。
    褻瀆！這是前所未有的褻瀆！
    高效！這是前所未有的高效！
    “你……”
    安格拉克斯終於開口，祂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大陸板塊在互相摩擦，充滿了無盡的掙紮。
    祂緩緩從王座上站起，那遮蔽天空的身影，投下無盡的陰影。
    祂一步一步，走向卡恩加。
    每一步，都讓整個黃銅要塞為之顫抖。
    所有吞世者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知道，偉大的主宰，要親自處決這個褻瀆了“殺戮”的瘋子。
    卡恩加也感受到了那股足以將他碾成粉末的威壓，但他沒有恐懼。
    他的腦子裏，冰冷的邏輯正在飛速運轉，自動生成了新的方案：主宰對新方案存在認知偏差，需要提交更詳盡的報告，用數據說服祂。
    安格拉克斯走到了卡恩加麵前。
    祂那燃燒著地獄之火的巨爪，緩緩抬起。
    祂要捏碎他！
    捏碎這個讓他陷入認知混亂的罪魁禍首！
    然而，就在利爪即將落下的瞬間。
    祂的動作，再次停滯。
    祂的目光，越過卡恩加，死死地盯著那串“糖葫蘆”。
    一百顆。
    不多不少。
    完美無瑕。
    隻用了一擊。
    這個結果……這個結果……
    一個可怕的、誘人的、充滿了邏輯之美的念頭，如同奸奇親手種下的毒草，死死扼住了祂的殺意，並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愚蠢……”
    安格拉克斯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卡恩加的身體一僵。
    “……的，是過去的我們！”
    安格拉克斯的咆哮，但這一次，咆哮的內容，讓所有人都陷入了石化。
    祂的利爪猛然轉向，指向了競技場周圍那數萬名呆滯的同胞。
    “看看你們自己！看看我們過去那所謂的‘榮耀’！”
    “無序的劈砍！混亂的衝鋒！被浪費的怒火！被玷汙的祭品！”
    “那不是榮耀！那是對神聖殺戮的終極浪費！是對血神最大的不敬！”
    安格拉克斯的邏輯，在這一刻，完成了扭曲的、輝煌的、自洽的閉環。
    祂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來接納眼前這該死的“高效”。
    祂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卡恩加，將他高高舉起，麵向所有人。
    “而他！卡恩加！”
    “他用最精準的憤怒，最集中的意誌，完成了最完美的獻祭！”
    “這，才是吾主希望看到的，這，才是真正的榮耀。”
    安格拉克斯將卡恩加放下，用祂那燃燒的巨瞳，死死盯著他，其中充滿了“賞識”。
    “你的方案……很好。”
    “從今天起，你就是‘首席獻祭效率官’！”
    “我命令你，立刻成立‘戰術優化與kpi考核部’，將你的‘糖葫蘆收割法’，給我推廣到整個星域的每一個軍團。”
    安格拉克斯的咆哮震動著每一個狂戰士的靈魂。
    “要讓所有人都明白——”
    “不能完成kpi的憤怒，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