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諭已下。
    安格拉克斯的咆哮，將“kpi”這個褻瀆的詞匯，狠狠烙印在血誓星域每一個信徒的靈魂深處。
    黃銅要塞，曾經用來展示榮耀戰利品的神殿被暴力清空。
    一塊嶄新的黃銅招牌，被兩個動力甲壯漢用鉚釘槍野蠻地釘了上去。
    【戰術優化與kpi考核部】
    那冰冷的字跡充滿了邏輯與秩序的味道，與周圍顱骨堆砌的山脈和沸騰的血河，格格不入。
    卡恩加，新晉的首席獻祭效率官，正站在招牌下，為他的部門舉行史上第一次“晨會”。
    他的麵前，是上百名從各個軍團抽調來的冠軍勇士。
    這些曾經隻認戰吼與蠻力的殺戮機器，此刻臉上寫滿了堪比麵對奸奇神諭的困惑與茫然。
    “都聽好了！”
    卡恩加打開了他的數據板，一道光屏投射在半空。
    上麵沒有血腥的戰紋，隻有密密麻麻的圖表和令人頭暈的公式。
    “這是我們部門未來一個周期的核心工作目標——將全軍團的平均顱骨完整度，從不可接受的72，提升至95以上！”
    “同時，無意義戰吼造成的能量浪費，必須降低20！這直接關係到你們每個人的季度獎懲！”
    台下一片死寂。
    冠軍們麵麵相覷，他們的大腦，那台習慣了處理“砍”和“殺”的簡單處理器，此刻正因嚴重過載而瘋狂報錯。
    “荒謬！”
    一聲怒吼打破了詭異的寂靜。
    一名體格尤為壯碩的冠軍排眾而出，他肩扛一柄嶄新的鏈鋸斧，斧身上還閃爍著能量的電弧，這是他剛剛用戰功換來的榮耀。
    “我叫格魯爾！我隻信奉這個！”
    他重重拍了拍自己的鏈鋸斧，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試圖用這熟悉的聲音喚醒同胞們的血性。
    “我隻信奉血神的憤怒！不是你這塊破板子上的鬼畫符！”
    卡恩加頭也不抬，手指在數據板上飛快劃過，調出了一份檔案。
    “格魯爾，‘碎顱者’軍團三連冠軍。過往三百場戰鬥，平均顱骨破壞率高達41，彈藥浪費率18，無效衝鋒導致的體力損耗溢出32。”
    他頓了頓，念出了結論，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評估等級：極度低效。”
    “處理建議：優化或淘汰。”
    這冰冷的聲音，讓格魯爾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你懂什麽！”格魯爾咆哮，“每一道傷痕都是獻給血神的讚歌！每一次怒吼都是對祂的祈禱！你這是褻瀆！”
    “你的讚歌，成本太高。”卡恩加終於抬眼，目光裏沒有憤怒，隻有工程師看待一件殘次品的憐憫。“你的祈禱，轉化率太低。”
    他關掉數據板，走向格魯爾。“你的鏈鋸斧，能量轉化率不會超過5。每一次揮砍，九成五的能量都浪費在製造噪音和無意義的光汙染上，隻為了滿足你那廉價的、不可量化的虛榮心。”
    “垃圾。”
    “你找死！”
    格魯爾被徹底激怒，他體內的血神基因在咆哮。他啟動了鏈鋸斧，那熟悉的、能點燃靈魂的轟鳴聲，卻第一次讓他感到了莫名的心虛。
    他攜帶著萬鈞之勢，一斧劈向卡恩加的頭顱！
    卡恩加沒動。
    就在斧刃即將臨頭的瞬間，他動了。
    他沒有格擋，隻是向左側滑出一步，一個被計算到毫厘的動作。同時，他從腰間抽出一根不起眼的、一米長的金屬短棍，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閃電般點在了格魯爾揮動手臂的腋下關節處。
    “哢！”
    一聲清脆的爆響。
    格魯爾那條足以掀翻坦克的臂膀，其動力甲的傳動節點被精準破壞，瞬間脫力。狂暴的鏈鋸斧失去了控製，擦著卡恩加的頭皮飛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格魯爾的攻擊出現了零點八秒的僵直。
    足夠了。
    卡恩加手中的短棍頂端突然彈出三棱刺刃，沒有絲毫停頓，沿著一條最優路徑，連續三次點刺。
    “噗！噗！噗！”
    三次精準的攻擊，全部命中格魯爾動力甲的能源線路節點。
    格魯爾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動力甲的呼吸燈瞬間熄滅，變成了一具沉重的鋼鐵棺材。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
    沒有戰吼，沒有鮮血，隻有高效到令人發指的、冰冷的零件拆解作業。
    卡恩加收回短棍，對著那具無法動彈的鋼鐵雕像，下達了最終審判。
    “憤怒，若不能被量化，就毫無價值。”
    他用短棍輕輕敲了敲格魯爾的頭盔，發出沉悶的響聲。“而你，格魯爾，你的價值，經過計算，為負。”
    他轉身，麵對著那群已經徹底石化的冠軍們。
    “現在，還有誰對kpi有意見？”
    “或者，誰想來計算一下自己的價值？”
    鴉雀無聲。一名剛才還躍躍欲試的冠軍，下意識地將自己背後巨大的戰斧往陰影裏藏了藏。
    曾經的角鬥訓練場，變成了全封閉式的自習室。
    一群群肌肉巨漢，正襟危坐，對著麵前的數據板，為了通過“基礎能量轉化理論”考試而抓耳撓腮。
    “幹！這個能量轉化公式到底是誰發明的！它比奸奇的魔典還難懂！”一名戰士低聲咒罵，他蒲扇般的大手差點捏碎了手裏的數據筆。
    “閉嘴！別打擾我計算最優衝鋒路線的能量配比！”鄰座的同伴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上的曲線圖，“我的最優解隻差0.01就達標了！”
    “誰有《顱骨切割角度與空氣動力學關聯白皮書》？借我參考一下！我拿一箱高爆彈跟你換！”
    “內卷”，這個連惡魔都無法理解的詞匯，成為了血誓星域的最高指導思想。
    王座廳內。
    安格拉克斯正像一頭暴躁的ceo，審閱著各軍團提交上來的“業績報告”。
    祂一把將一塊數據板砸在地上，黃銅地板都被砸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廢物！一群廢物！”
    祂的怒火，燒得空間都在扭曲。
    “看看這份報告！‘血拳’軍團，在清剿一個土著世界時，顱骨完整率居然隻有89.4！彈藥浪費率高達7！他們的執行力在哪裏？我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這是恥辱！徹頭徹尾的恥辱！”
    “把他們的軍團長給我帶上來！我要親自考核他的腦袋夠不夠硬！”
    一名仆從戰戰兢兢地遞上另一份報告。
    安格拉克斯一把奪過，熔岩般的巨眼掃過數據，滔天的怒火竟奇跡般地平息了半分。
    “嗯……卡恩加的部門，不錯。”
    “‘糖葫蘆收割法’推廣後，新兵訓練營的首次獻祭kpi達標率，提升了400。”
    “這個數據……很好看。”
    祂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混雜著暴虐與滿意的扭曲表情。
    神性武裝雕像內部。
    馬庫斯麵無表情地看著係統屏幕上的一切。
    安格拉克斯的頭像旁邊，一行新的係統提示彈出。
    【目標“安格拉克斯”已成功將“kpi考核”納入其核心神性邏輯。】
    【狀態更新：目標已進入“自我pua與內卷管理”的良性循環。】
    【評估：篡神者2.0協議，初級階段達成。】
    馬庫斯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劃過。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因為下屬提交的報告充滿了邏輯謬誤，而氣得在王座上暴跳如雷的安格拉克斯。
    “幼兒園級別的管理學，就已經讓祂這麽快樂了。”
    馬庫斯的意誌，連接了那艘在星域邊緣沉寂的墓石戰艦。
    “看來，是時候進行一次真正的降維打擊了。”
    “讓這些剛剛學會了一加一的幼兒園小朋友，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宇宙級內卷。”
    他的意誌，化作一道冰冷的指令。
    “邏輯典範001，準備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