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武裝雕像內，王座廳。
    馬庫斯的意誌中，溢出一聲極輕的、近乎於嘲弄的笑聲。
    王座前的全息界麵上，數據洪流試圖解析那片混沌的領域。
    【正在分析目標星域：“萬變旋渦t01”……】
    【分析失敗。】
    【警告：目標不存在穩定數據結構。】
    【警告：其本質為混沌信息集合體，趨向於‘無限可能性’。】
    【評估：任何常規軍事打擊方案，成功率趨近於零。】
    係統的結論冰冷而客觀。
    用陰謀去對抗陰謀之神。
    用變化去對抗變化之源。
    這無異於愚蠢至極。
    “一個完美的隨機數生成器。”
    馬庫斯對奸奇的領域，給出了他的定義。
    “但它仍然存在致命的底層漏洞。”
    “它的一切變化，都建立在核心公理上——‘改變’，本身是有意義的。”
    “而我，將從根源上，否定這個公理。”
    他沒有動用那支足以撕裂星辰的專屬軍團——神性法則升級後的“懲戒者軍團”。
    那些戰爭機器，隻會成為奸奇劇本裏的新玩具，為那無聊的神隻提供更多的愉悅。
    “係統，連接‘鈦族’仆從軍序列。”
    “任務代號：‘布道’。”
    【指令確認。】
    【正在連接‘鈦族仆從軍’軍團……】
    神性雕像左後方區域，一支風格迥異的艦隊正靜靜懸浮。
    通體塗裝著黑白與幽藍色，戰艦線條流暢，充滿了異族的美感。
    但它們的核心，早已被替換。
    不再是鈦帝國那套含糊不清、充滿妥協的“上上善道”。
    而是被馬庫斯最新版“矽魂”所掌控。
    一位身著純白長袍的鈦族“以太”靜立在艦橋。
    他曾是鈦帝國萬眾敬仰的aun"va大師。
    現在，他是馬庫斯座下“仆從軍神甫”，代號“公理”。
    他臉上再無昔日的溫和。
    “我主。”
    他的聲音跨越虛空，直接在馬庫斯的意誌中響起。
    “‘真理布道’已準備就緒。”
    “我們，將為您播撒‘真理’。”
    馬庫斯的指令隨之下達，簡潔如神諭。
    “出發。”
    “禁止交戰，禁止回應，禁止展示任何敵意。”
    “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
    “進入萬變旋渦，然後，向它們提出那個‘問題’。”
    ……
    萬變旋渦邊緣。
    當“公理”的艦隊出現時，整個星域的混沌能量瞬間沸騰。
    無數隻由魔法構成的眼睛在虛空中睜開，眼神中充滿了戲謔、好奇與惡意。
    空間如同被頑童敲碎的玻璃，扭曲、碎裂、又在下一秒重組成水晶的迷宮。
    迷宮轉瞬即熔，化作一片燃燒著七彩火焰的幻覺海洋。
    奸奇在炫耀。
    它在試探。
    任何凡人的艦隊膽敢闖入此地，都會在瞬間迷失於時空悖論的旋渦，永世沉淪。
    但“公理”的艦隊，不做任何規避。
    它們甚至關閉了大部分能量護盾。
    以一種近乎於自殺的“不設防”姿態，筆直駛入那片變幻莫測的混沌之海。
    旗艦艦橋上，“公理”對窗外那些足以逼瘋聖人的恐怖景象視若無睹。
    仆從軍神甫平靜地下達了命令。
    “啟動‘大音希聲’廣播陣列。”
    “全功率，全頻段，覆蓋整個星域。”
    “開始布道。”
    下一刻。
    一道無形的“信息”，以艦隊為中心瞬間擴散。
    它不是聲音。
    不是靈能。
    不是攻擊方式。
    它隻是一個問題。
    一個被“真理”協議封裝，被注入了模因汙染特性，一個能讓神都陷入邏輯死循環的哲學悖論。
    【如果宇宙的命運早已注定……】
    【那麽，你們現在所做的一切，無論是順從還是反抗……】
    【這一切試圖‘改變’命運的行為，其本身，是否也隻是早已被注定好的‘劇本’的一部分？】
    【如果答案是‘是’……】
    【那麽，你們的‘改變’，又有什麽意義？】
    這個問題，瞬間滲透進萬變旋渦的每一個角落。
    它鑽進了每一個正在施法的奸奇巫師，每一個正在密謀的混沌領主，每一個由純粹變化能量構成的惡魔的靈魂深處。
    一座由活體水晶構成的尖塔頂端。
    強大的奸奇大魔，“萬變之主”卡洛斯，正懸浮在占卜池前。
    它的九顆腦袋，分別推演著九個足以顛覆數個星區的龐大陰謀，臉上洋溢著玩弄眾生的愉悅。
    突然，那個“問題”，鑽進了它的九顆腦袋。
    卡洛斯的九張臉，同時凝固了。
    它呆呆地看著占卜池中無數糾纏的命運之線，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滑稽。
    “如果……我策劃的這一切，都隻是劇本的一部分……”
    “那我費盡心機，去推動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我豈不是個小醜？”
    “但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就證明了我毫無價值，這也是劇本的安排？”
    “可如果我反抗劇本……那這個‘反抗’的行為，會不會本身，也隻是劇本裏最精彩的一環？”
    卡洛斯的九顆腦袋，陷入了混亂。
    它的思維，被這個悖論鎖死。
    它那足以推演未來的龐大思維，陷入了無法逃逸的、自我否定的死循環。
    做，毫無意義。
    不做，也毫無意義。
    “改變”本身，被否定了。
    “啊——！！！”
    卡洛斯的九顆腦袋同時發出了痛苦而矛盾的尖叫。
    它由純粹魔法構成的身體劇烈閃爍，能量開始瘋狂失控。
    它維持的龐大陰謀，失去了核心的驅動力，在現實中以一種極其荒誕的方式自行崩潰。
    同樣的場景，在整個萬變旋渦各處上演。
    一個奸奇巫師軍團正在吟唱毀滅世界的咒語，首席巫師突然停下，陷入沉思：“等等，我們為什麽要用這個音節？換一個會不會更好？不，換了也是被注定的……”
    下一秒，失控的法術反噬，整個巫師軍團變成了一地蠕動尖叫的混沌卵。
    一個混沌星際戰士戰帥正要下達指令，動作卻停住了：“我的背叛，真的是我的意誌嗎？還是說，是‘他’希望我這麽做？”
    他開始計算自己行為的“原創性”，最終因為思維過載，癱倒在地，口吐白沫。
    整個萬變旋渦，那永不停歇的“變化”，在這一刻，詭異地慢了下來。
    最後停滯。
    王座廳內。
    馬庫斯漠然地看著係統屏幕。
    那片代表“萬變旋渦”的狂亂數據流，已經變成了一張張不斷彈出【邏輯錯誤】的靜止畫麵。
    目標的底層法則穩定性，下降97.4。
    其自我防禦體係，已然完全癱瘓。
    馬庫斯的意誌，化作一道新的指令。
    “係統。”
    “是時候去回收我們的‘研究樣本’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輕輕一點。
    “傳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