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回蕩在每一個懲戒者的邏輯核心中。
    目標已然明確。
    懲戒者軍團的鋼鐵洪流，未曾有過哪怕一納秒的停滯。
    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貫穿。
    它們貫穿了剛剛被“真理”淨化的恐懼之眼外環，向著那片在亞空間中燃燒了億萬年的猩紅領域，發起了決定性的挺進。
    血腥大地。
    恐虐的領域。
    在這裏，現實的法則被最純粹的狂暴意誌所取代。
    天空是凝固了萬年的血漿，散發出永恒不散的、深入靈魂的鐵鏽氣息。
    大地是浸透了無窮仇恨的赤紅焦土，每一步踏上，都能感受到來自腳下無數亡魂無聲的、永恒的尖嘯。
    空氣中每一次分子的震動，都是一聲無形的、催動殺戮的戰吼。
    一座座由顱骨堆砌而成的山脈，猙獰地刺破血色的天穹。
    山巔之上，恐虐的黃銅符文在血色的閃電中明滅，那光芒，就是邪神暴怒的心跳。
    馬庫斯的意誌，悄然降臨於此。
    他的係統後台，瞬間被海量的、代表著“混亂”、“狂暴”、“仇恨”的紅色數據流刷屏。
    【警告：已進入高強度‘無序法則’汙染區。】
    【區域性法則分析：‘憤怒’為唯一驅動力，‘殺戮’為唯一存在意義。】
    【判定：極度低效的能量循環係統，資源浪費率高達99.9。其存在本身，就是對‘真理’的褻瀆。】
    不等係統分析完畢，血腥大地已經做出了它的回應。
    大地崩裂，血漿如倒灌的天河般噴湧而出。
    無窮無盡的恐虐惡魔，從那深不見底的裂縫中咆哮著攀爬而出，放血者、血肉獵犬、顱骨大魔，以及那些靈魂早已被恐虐怒火焚燒殆盡的混沌星際戰士，組成了一片看不到邊際的血色狂潮。
    “血祭血神！顱獻顱座！”
    震天的戰吼匯聚成實質性的精神衝擊，足以讓一支凡人軍隊在瞬間集體瘋癲，甚至讓星際戰士的鋼鐵意誌都為之動搖。
    然而，它們麵對的，是懲戒者軍團。
    是馬庫斯意誌的延伸。
    【指令：執行‘篡神者’協議。】
    嗡——
    所有懲戒者的幽藍色機體上，一道道猩紅色的紋路瞬間亮起，從裝甲的深層結構中浮現。
    那不是被恐虐的憤怒所感染。
    而是係統俘獲了“憤怒”這一概念後，將其轉化為的一種可控高效的武器驅動模塊。
    懲戒者軍團沒有戰吼，沒有情緒。
    它們隻是以一種被精確計算到毫秒的、最有效率的陣型，迎向了那片咆哮的血海。
    最前排的突擊單位，在接觸敵人的前一秒，手臂瞬間變形為高速旋轉的鏈鋸劍。
    劍刃上，幽藍色的“真理”符文與猩紅色的“邏輯憤怒”紋路交相輝映。
    一名巨大的顱骨大魔，揮舞著燃燒的巨斧，一斧劈下，足以斬開一艘護衛艦的裝甲。
    但在馬庫斯的係統界麵上，它的所有動作、力量、速度，乃至驅動它的憤怒意誌，都被分解為一連串可以預測的數據。
    【目標：顱骨大魔。行為預測：大威力劈砍。應對方案：‘概念剝離’。】
    麵對那毀天滅地的一斧，懲戒者沒有閃避。
    它隻是抬起另一隻手，五指張開，掌心一個微型的“真理”符文一閃而逝。
    一道無形的波動，並非作用於物質，而是直接命中了顱骨大魔的靈魂。
    顱骨大魔的動作戛然而止。
    它臉上的狂怒表情瞬間凝固。
    它存在的根基，那股驅動它進行永恒殺戮的“憤怒”，正在被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它的靈魂中強行抽走。
    它眼中的烈焰熄滅了。
    腐肉鬆弛下來。
    它低頭，困惑地看著自己手中燃燒的巨斧，仿佛在看一件完全陌生的工具。
    它失去了憤怒。
    於是，它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那龐大的惡魔身軀，在失去了核心驅動力後，轟然癱軟在地，龐大的肉體迅速崩解，化為一灘毫無威脅的有機質。
    這詭異、無聲、卻又無比恐怖的一幕，隻是戰場的縮影。
    懲戒者軍團，如同一台台精密的殺戮機器，冷靜地收割著惡魔的生命。
    它們的每一次攻擊，都不僅僅是物理層麵的摧毀，更是概念層麵的剝離與重寫。
    ……
    “馬庫拉格之耀”艦橋。
    羅伯特·基裏曼站在戰術投影前，沉默地看著這片被實時傳輸回來的地獄景象。
    他看到，懲戒者軍團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冰藍色絕壁，冷靜地、高效地、甚至可以說是優雅地，分割、包圍、殲滅著十倍於己的惡魔狂潮。
    沒有榮耀的衝鋒，沒有絕望的死守。
    隻有計算，執行，優化。
    “這……不是戰爭。”加圖斯·西卡留斯的聲音艱澀無比，他握著劍柄的手在不受控製地顫抖。“這是……一場高效處理。”
    隨行的帝國軍官們，早已無法承受這顛覆了他們萬年信仰的畫麵。
    一名白發蒼蒼的海軍上將，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
    他看到一台懲戒者，在將一頭放血者的憤怒剝離後，並未直接摧毀，而是用機械臂精準地探入其胸膛，抽出了一枚尚在跳動的、蘊含著殺戮法則的靈魂核心。
    然後，像更換電池一樣，那台懲戒者麵無表情地將核心塞進了自己背後的轉化爐中。
    上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想起了自己在神聖泰拉接受的教誨，想起了自己發誓要用生命扞衛的帝皇榮光。
    他的信仰在崩塌，但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他從那台機器的動作中，看到了一個比混沌更可怕的未來。
    一個連靈魂都可以被當做“能源”，連憤怒都可以被當做“燃料”的未來。
    一個……“人性”毫無價值的未來。
    他眼中的光芒熄滅了。
    “異端……”他喃喃自語，聲音空洞。“我們……我們竟然在與一個比混沌更褻瀆的存在為伍……”
    他緩緩拔出象征榮譽的爆彈手槍，動作不再激烈，而是一種近乎於儀式般的平靜。
    他沒有尖叫，沒有怒吼，隻是用那被教導了無數千年的、最虔誠的語氣，低聲祈禱。
    “帝皇啊……原諒您無能的仆人……”
    “我……無法向一個沒有靈魂的未來效忠。”
    槍聲響起，給死寂的艦橋帶來一絲血腥的點綴。
    基裏曼沒有理會。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塊分屏上。
    那是貝利撒留·考爾那張扭曲而狂熱的機械麵容。
    “邏輯！完美的殺戮邏輯！”
    考爾的電子合成音充滿了喜悅，如同最虔誠的信徒見到了神跡。
    “看到了嗎，攝政王大人！‘憤怒’並非不可控的情緒，它隻是一種可以被量化、被引導、被優化的驅動力！這是效率之美！是萬機神最偉大的優化算法！”
    基裏曼緩緩閉上了眼。
    他感到一陣源自靈魂深處的、連原體都無法抵禦的冰冷。
    如果連這樣的馬庫斯都對人類的未來沒有把握，那麽，人類還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