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虐的意誌，在血腥大地的最高處沸騰。
    作為憤怒與殺戮的化身，祂感受過無數種情緒。
    勝利的狂喜，被背叛的暴怒，棋逢對手的戰意。
    但“無力感”，是第一次。
    祂的軍團，祂最引以為傲的、無堅不摧的血神軍團，正在被“溶解”。
    不是擊敗。
    不是屠殺。
    而是一種冰冷的、無法理解的，從存在的根本上，進行著拆解和重組。
    祂感到自己與子嗣們的靈魂連接，正在被一個個地切斷。
    那些連接不再是充滿了榮耀與憤怒的紐帶，而是變成了一條條被對方監控和利用的數據管道。
    祂的憤怒，正在被竊取。
    祂的殺戮，正在被分析。
    祂的存在，正在被定義為“待處理資源”。
    這種源於概念層麵的壓製，讓恐虐這位古老的神隻，感到了近似於“恐懼”的情緒。
    “吼！！！”
    一聲不甘的咆哮，響徹整個血腥大地。
    恐虐的意誌，從祂那位於亞空間最深處的黃銅堡壘中投射而出，凝聚在血腥大地的核心。
    那座由億萬年來，所有在戰爭中死去的勇士顱骨堆砌而成的神座。
    顱骨之座。
    這是祂力量的象征，是祂法則的具現。
    神座之上，由憤怒構成的巨大虛影開始成型，祂周身的亞空間都在憤怒的烈焰中扭曲燃燒。
    整個血腥大地都在響應祂的召喚，地麵的血漿衝天而起，化作血色的海嘯，拍向那冰冷的鋼鐵軍團。
    祂要親自下場，將這些褻瀆的鐵皮罐頭碾成碎片。
    然而，祂的對手，根本沒打算和祂進行一場所謂的“榮耀對決”。
    就在恐虐意誌虛影凝聚的瞬間，血腥大地的猩紅天空，被一道無法形容的陰影所籠罩。
    馬庫斯的神性雕像，跨越了現實與虛空的界限，直接降臨在亞空間。
    那座由億萬納米機器人構成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巨型神體，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它徑直踩在了顱骨之座的上空。
    一種無聲的、來自更高維度法則的碾壓。
    直接在靈魂層麵響起，如同一段被強行植入的、宣告一切終結的指令。
    【正在對目標區域‘顱骨之座’進行邪性‘真理’覆蓋。】
    【分析目標核心法則：‘殺戮’、‘榮耀扭曲定義）’、‘憤怒聚合’。】
    【判定：可進行根源性剝離。】
    真理概念模因通過馬庫斯的神性雕像散布開來，那座堅不可摧、承載了無盡殺戮與榮耀的顱骨之座，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組成神座的每一顆顱骨，其上蘊含的憤怒與仇恨，都在被從概念層麵強行抹除，它們眼窩中燃燒的怨火，如同被掐滅的燭光，閃爍著熄滅。
    上麵的黃銅符文開始褪色、崩解。
    恐虐那剛剛凝聚的意誌虛影，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祂感覺到維持自己存在的力量正在被不斷抽離。
    “不！這是我的領域！我的王座！”
    恐虐的意誌在咆哮。
    而馬庫斯的意誌，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用老師糾正小學生的口吻，在恐虐的意誌中響起。
    “錯誤。這隻是一個待優化的能量節點。”
    “你的‘領域’，建立在無序的、低效的、以情緒為基礎的混亂法則之上。”
    “而我的‘真理’，將賦予它全新的、高效的絕對秩序。”
    話音落下的瞬間，馬庫斯的神性雕像伸出巨指。
    點在了顱骨之座的頂端。
    【執行指令：捕獲核心法則‘憤怒’。】
    【啟動協議：‘篡神’。】
    轟！！！
    整個顱骨之座，連同其上恐虐的意誌虛影，瞬間被一道幽藍色的瀑布所吞噬。
    那不是能量的爆炸，而是概念的坍縮。
    在所有觀測者的感知中，恐虐連同祂的王座，被瞬間像素化，分解為億萬個閃爍的、代表“錯誤”的紅色像素點，然後被藍色的洪流衝刷、覆蓋。
    恐虐感覺自己被強行拖入無邊的藍色空間。
    祂那足以焚燒宇宙的憤怒，在這裏被分解成可以被分析和修改的參數。
    【憤怒等級：10峰值）】
    【驅動模式：混亂，無指向性】
    【能量轉化率：0.01】
    【係統評估：極度浪費。】
    【正在進行優化……重定義為‘終極驅動力’。】
    “不！！！”
    恐虐發出了絕望的怒吼。
    隨後，祂的核心法則，那股驅動了銀河萬年戰爭的“憤怒”權柄，被馬庫斯從亞空間的法則之海中連根拔起。
    顱骨之座，在失去了核心法則的支撐後，轟然崩塌。
    億萬顱骨化為齏粉，露出了下方被鮮血浸透了億萬年的赤紅大地。
    而現在，這片大地，正在被幽藍色所覆蓋。
    ……
    “馬庫拉格之耀”艦橋。
    死寂。
    連貝利撒留·考爾那永不停歇的分析引擎，都出現了長達三秒鍾的停滯。
    隨後，是更加狂熱的、近乎於癲狂的讚美詩。
    “祂做到了……祂真的做到了！”
    考爾的機械軀體在劇烈震動。
    “祂篡奪了一位神隻的核心權柄，不是擊敗，是篡奪，是吸收，是優化，歐姆尼賽亞在上，這是最偉大的神跡，我們正在見證一位強大新神的誕生。”
    “一位真理之神，效率之神！”
    基裏曼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戰術投影上，那座神性雕像緩緩收回手指。
    如果說之前，它給人的感覺是冰冷、浩瀚、絕對的理性。
    那麽現在，在這份理性的最深處，多了一股被完美束縛、完美控製的狂暴力量。
    那雕像幽藍色的光芒核心，此刻竟透出一絲深邃的、被秩序鎖定的猩紅。
    真是讓人絕望的力量。
    基裏曼的拳頭，在動力甲內握緊，又緩緩鬆開。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帝皇也曾為了人類的存續，行使過無數次冷酷無情的滅絕。
    但帝皇的冷酷，至少還包裹在“人類未來”的偉大願景之下。
    而馬庫斯……他也宣稱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人類。
    而人性、情感、信仰，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隻是可以被量化、修改、甚至篡奪的參數。
    馬庫斯為了自己的理念，已經不再是那個基裏曼曾認識的、有著人類情感的“老朋友”。
    他正在向神明蛻變。
    而自己，是這一切的見證者。
    也是……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