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沉默了。
    一種深入骨髓的荒謬感，在他的神性意誌中轟然炸開。
    他剛剛才親手鑄就的“真理”法則，此刻竟像一塊被重錘敲擊的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崩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所定義的秩序。
    他所終結的混沌。
    他所成為的“神”。
    在這一刻，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眼前那兩個懸浮的光屏選項，完美、誘人，卻像極了遊戲通關後，係統對玩家彈出的、毫無感情的獎勵通知。
    那字裏行間，滿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以及不加掩飾的傲慢。
    黑塔的全息投影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像是在欣賞自己最得意的一件藏品。
    “怎麽？獎勵太豐厚，讓你陷入邏輯悖論了？”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慵懶。
    “別客氣，這可是你應得的。”
    “畢竟，在億萬個‘馬庫斯·凱恩’的失敗品裏，隻有你這一個，成功走到了最後。”
    “你，是完美的終點。”
    “不。”
    馬庫斯的聲音平靜得嚇人。
    平靜之下，是足以焚盡星河的、被死死壓抑的怒火。
    “我隻是在想，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家夥，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哦？”黑塔挑了挑眉，似乎對這隻“小白鼠”的提問產生了那麽一絲絲興趣。
    “你們的‘遊戲’……”
    “會流血。”
    “會死人。”
    話音未落。
    馬庫斯緩緩抬起了手。
    那隻燃燒著漆黑“自我”火焰的手，根本沒有去看那兩個可笑的光屏。
    而是以一種超越思維、違背“程序”本身的速度，一把扼住了黑塔投影的脖子！
    “滋啦——！”
    整個後台空間的所有數據流，瞬間發出瀕死的尖嘯！
    黑塔的投影瘋狂閃爍、亂碼，組成她身體的法則與數據，在馬庫斯那純粹的意誌下被直接點燃！
    那份高高在上的“玩弄”與“傲慢”，正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發出焦臭！
    黑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露出了錯愕與不可思議，她無法理解，這隻被設定好的“小白鼠”，為何敢於噬主。
    “你……”
    “老子兩個都不選。”
    馬庫斯的意誌冷得像冰，每一個字都化為概念的鋼釘，狠狠砸進這片虛無。
    “選項，是給搖尾乞憐的狗準備的。”
    “而你們給的，是對我，也是對所有在那裏掙紮過的靈魂的終極侮辱！”
    他五指猛然收緊！
    “哢嚓！”
    兩個光屏，連同黑塔那張驚愕的臉，被他當場捏得粉碎！
    整個後台空間劇烈震動，無數用於維持這個“世界”的法則鎖鏈應聲斷裂！
    漫天飛舞的數據碎片中，傳來黑塔氣急敗壞的尖叫，再無半點從容。
    “瘋子！你這個不合邏輯的瘋子！你拒絕了‘完美’！你親手毀了唯一的出路，你到底想幹什麽？！”
    “很簡單。”
    馬庫斯的神性之軀，緩緩轉向了現實宇宙的方向。
    他能“聽”到，那片宇宙畫布上，每一個生命在被蟲族撕碎時傳來的哀嚎。
    那股源自億萬人類的絕望，不再是冰冷數據，而是撼動神明的悲鳴。
    他的意誌一動，強行截獲了一段即將湮滅的通訊。
    畫麵中，身穿藍色動力甲的基裏曼，背後是即將被蟲潮吞噬的星圖，他眼中隻剩下英雄末路的悲涼。
    “……以帝皇與人類之名……請求您的幫助……”
    通訊的最後，基裏曼轉身，拔出燃燒的帝皇之劍，迎向那無盡的、足以吞噬星辰的蟲海。
    “為了人類。”
    馬庫斯收回目光。
    老兵薩姆滿是血汙的臉。
    審判官艾蓮娜決絕的眼神。
    還有那些在卡迪亞的戰場裏，為他擋住致命一擊的士兵……
    一幕幕閃過。
    “小子，活下去！親手把子彈，射進對麵雜種的腦袋裏！這他媽才是你的勝利！”
    或許這個世界是假的，但薩姆的血是真的。
    或許這場戰爭是模擬的，但基裏曼的絕望是真的。
    那些真實的痛苦，不是你們這幫混蛋就能抹殺的。
    馬庫斯重新望向那片潰散的數據，他的意誌向所有藏在幕後的“星神”們，宣告了他的真理。
    “在離開這個狗屁遊戲之前……”
    他的聲音響徹所有存在的意識。
    “我要先把這裏的垃圾，清理幹淨。”
    代表“毀滅”的猩紅之光爆發出狂喜的咆哮，為這新生的大不敬而戰栗。
    代表“存護”的琥珀光芒傳遞出欣慰的認可，為這守護真實情感的意誌而共鳴。
    就連“歡愉”與“神秘”都停止了波動，靜靜見證著這足以顛覆“劇本”的一幕。
    “我要為這個所謂虛假的世界，贏下一個真實的結局。”
    “不是你們設定的劇本，也不是機械的格式化……”
    “而是一個由我自己，親手打出來的結局。”
    話音落下，他那燃燒著漆黑火焰的神軀化作一道流光，重返那個戰火紛飛的現實宇宙。
    一道命令，下達給了他麾下所有的懲戒者軍團、納米機器人軍團，以及那被改造完畢的、沉默的“能源牧場”。
    “全軍，集結。”
    馬庫斯鎖定了那片正在吞噬銀河的、活著的血色天災。
    “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