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牆。
    那道名為“終點”的法則屏障，將馬庫斯的精神意誌，原封不動地反射了回來。
    無力感。
    一種在他晉升之後，本不該存在的、凡人般的無力感，瞬間攫取了他的心髒。
    他贏了。
    他平定了亞空間，整合了四神權柄，成為了這個宇宙中至高無上的存在。
    可到頭來，他卻發現隻是一個在玻璃罐裏，贏得了所有鬥爭的蠱蟲。
    這個認知，比奸奇與色孽編織的任何幻境，都更加殘酷。
    馬庫斯的意誌，從那冰冷的“宇宙邊界”抽回。
    他沒有再做徒勞的嚐試。
    放棄了向外探索。
    而是轉向亞空間的中心。
    他要回去，去質問帝皇和他背後的存在。
    嗡——
    他的神性之軀，在亞空間那片幽藍的寂靜之海的中央，重新凝聚。
    這裏，是他終結混沌的地方。
    但此刻，這裏已經沒有了混沌的痕跡。
    沒有崩潰的萬花筒迷宮，也沒有法則的碎片。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純粹的虛無。
    在這片虛無的中央，靜靜地懸浮著幾團光源。
    最核心的，是一團琥珀金色的光。
    它不刺眼，不灼熱。
    它隻是存在著，就散發出一股絕對的“守護”與“不屈”的意誌。
    帝皇。
    或者說，是那個意誌的投影。
    在他的旁邊，是一座不斷變幻形態的銀色球狀物。
    是那個自稱為“猶格·索托斯”投影的存在，此刻正靜靜地懸浮著，仿佛所有的真理都在其掌握之中。
    而在他們的周圍，還環繞著另外四團，馬庫斯再熟悉不過的光。
    一團如同超新星爆發瞬間被凝固的、狂暴的猩紅。
    一團如同宇宙初開時，孕育萬物的、循環不息的碧綠。
    一團由無數個不可能的幾何圖形構成的、永遠在變化的詭藍。
    一團混合了所有色彩，散發著極致創造衝動的絢爛亮紫。
    恐虐、納垢、奸奇、色孽。
    他們的權柄核心，在被剝離了所有惡意與腐化之後，赤裸裸地呈現在這裏。
    馬庫斯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仿佛他們，一直就在這裏等他。
    他的神性之軀，燃燒著代表“自我”的漆黑火焰，一步步走向那團琥珀金色的光。
    馬庫斯直接質問。
    “這個宇宙……到底是什麽？”
    那團琥珀金色的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一個古老、疲憊，卻又蘊含著整個種族重量的聲音響起。
    “你比我們預想的，成長得更快。”
    “你已經有資格，去知道一部分真相。”
    帝皇的意誌，沒有回避。
    “你猜的沒錯。”
    “這裏，不是真實。”
    他的聲音，像是在陳述一個再也平常不過的事實。
    “這個宇宙，以及其中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段記憶的回放和模擬。”
    轟！
    盡管早已有了猜測，但當這個答案被親口證實，馬庫斯心中依舊掀起了滔天巨浪。
    億萬人的死亡。
    卡迪亞的陷落。
    不屈遠征的悲壯。
    他所經曆的一切，他所戰鬥的一切，他所奮鬥的一切……
    全都是假的？
    “為什麽？”
    馬庫斯的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憤怒。
    “為了尋找一個答案。一個在我們現實的世界，也未能找到的答案。”
    帝皇的意誌繼續解釋道。
    “我們的世界，即將麵臨終焉。為了尋找對抗它的方法，一位名叫‘黑塔’的天才俱樂部會員，利用她的‘模擬世界’，在‘博識尊’以及‘浮黎’的支持下，構建出了無數個這樣的‘世界’。”
    “而我們，則是參與其中的一些‘概念’的影子。”
    黑塔？
    模擬世界？
    博識尊？
    浮黎？
    這些塵封在馬庫斯穿越前記憶深處的、屬於另一款遊戲的名詞，在他的心頭轟然作響。
    他猛地轉向那五團懸浮的光。
    他終於明白了。
    看透了這些所謂“神隻”的本質。
    那金色的光，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護文明火種的執念……代表“存護”。
    那猩紅的光，那不問緣由，隻想將一切付之一炬的狂怒……代表“毀滅”。
    那碧綠的光，那無節製地增殖，最終讓整個宇宙化為豐饒溫床的生命……代表“豐饒”。
    那詭藍的光，那編織著無數陰謀，最終卻指向虛無與無意義的迷宮……代表“神秘”。
    那亮紫的光，那追求極致的感官體驗，最終沉淪於刹那狂歡的衝動……則代表“歡愉”。
    存護，毀滅，豐饒，神秘，歡愉，五種命途！
    帝皇，恐虐，納垢，奸奇，色孽，五個邪神！
    或許還要加上在他背後冒充猶格索托斯的智識，和構建億萬模擬世界的記憶！
    連同那代表了繁育的泰倫蟲族！
    這些是……星神！
    是那些行走於星海之間，踐行著自身“命途”的、更高維度的存在，在這個模擬世界中的投影。
    “我們，是祂們的影子。是被注入這個世界的‘初始條件’。”
    帝皇的意誌，肯定了馬庫斯的猜測。
    “我們在這個世界裏，按照各自的‘命途’設定，模擬現實宇宙的命運，互相爭鬥了無數個模擬紀元，試圖找到一個能夠‘解決’一切紛爭的終極答案。”
    “但我們……失敗了無數次，循環了無數次。”
    “直到你的出現。”
    那團琥珀金色的光，轉向了馬庫斯。
    “你不一樣。”
    “你身上，有‘毀滅’的殺伐果斷，有‘豐饒’的頑強生命，有‘神秘’的莫測手段，有‘歡愉’的創造激情，更有‘存護’的守護意誌……”
    “但你的核心，卻不屬於我們任何一方。”
    “你那永不停歇，永遠向前的意誌……那股將一切已知踩在腳下，去開拓未知的精神……”
    帝皇的意誌，帶著前所未有的期盼。
    “那是‘開拓’的影子。”
    “同時，你追求‘真理’，試圖為混亂的宇宙建立新的秩序，那是‘秩序’的雛形。”
    “你融合了所有對立的權柄，並讓它們在你體內達成完美的平衡，那是‘均衡’的體現。”
    “你是我們這個試驗場中有史以來誕生的、最接近解決問題的希望。”
    馬庫斯沉默了。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殺伐源紋係統”的本質。
    那不是什麽ai，也不是什麽亞空間造物。
    那是這個“模擬宇宙”的底層規則本身，是智識為他這個“變量”所開啟的、最高權限的成長路徑。
    “你們的世界……”
    馬庫斯的聲音，艱澀無比。
    帝皇的意誌，沉默了片刻。
    然後，一個讓馬庫斯熟悉的答案，緩緩道出。
    “我們那個世界，叫星穹宇宙。”
    “而你，馬庫斯·凱恩，作為本次模擬中最有趣的‘個體’，恭喜你，你滿足了通關條件。”
    一個清脆悅耳，卻帶著一絲慵懶與玩味的少女聲音，毫無征兆地，取代了帝皇那古老的聲音。
    同時，那團琥珀金色的“存護”之光，驟然扭曲。
    變成了一個嬌小的、紫發少女的全息投影。
    黑塔。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馬庫斯，就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無瑕的奇物。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一，留在這個即將通關的遊戲裏，當你的假神，直到設定的終焉到來，重置這個世界。”
    黑塔伸出第二根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二，回到我們的世界，解決世界存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