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的大門向眾人敞開，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
    三月七剛想感歎，鼻子卻皺了皺。
    這香味霸道，底下還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肉放久了的腥甜氣。
    穹什麽都沒說。
    在他的【同諧的回響】感知中，這裏沒有藥香。
    無數靈魂在病痛中哀嚎，血肉不受控製地增殖，還有對虛假神明病態的祈禱……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讓穹太陽穴突突直跳。
    “站住！”
    一名抱著雙臂的年輕丹士攔住去路，他胸前的名牌寫著“醫士長玉露”，上下打量著眾人，視線在穹那身開拓者的裝束上多停留了兩秒。
    “神策府的令牌，也不能讓你們在丹鼎司的核心區域隨意走動。”
    “技術巡檢？”玉露嗤笑一聲。
    “真是滑稽。丹鼎司的丹爐法器，每一尊都由工造司的大師們親手督造，融合了數代丹士的心血，豈是你們這些外行能看懂的？”
    他一揮手，指向人來人往的問診大廳。
    “巡檢可以，就在外麵的問診區轉轉吧。核心的煉丹房，一步也不許踏入！”
    “你這家夥什麽態度啊！”三月七當場就舉起相機，想跟對方理論。
    姬子伸手按住了她，對玉露開口“我們是受景元將軍所托……”
    “將軍的名頭，也得遵守丹鼎司的規矩。”玉露油鹽不進，直接打斷了姬子的話。
    穹卻壓根沒理會他。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問診大廳中央那尊高達十數米的巨型煉丹爐吸引了。
    爐名“三花聚頂”，爐身雕龍畫鳳，通體由暖白玉石砌成，無數玄奧的符文在爐體表麵流轉。
    可在穹的眼中，這根本不是什麽法器。
    這是一台結構臃腫、邏輯混亂、散熱係統瀕臨崩潰、能源核心隨時會過載的垃圾反應堆。
    “你們對‘能量過載’的定義，是不是太寬鬆了點？”
    穹終於開口，卻讓整個大廳的丹士們都不由自主地朝這邊看來。
    玉露的臉瞬間漲紅。
    “外行！你在教我做事咩？”
    他正要發作，異變陡生！
    嗚——嗚——嗚！！！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大廳！
    那尊“三花聚頂爐”開始劇烈震顫，爐身布滿的玉質符文瘋狂閃爍，光芒忽明忽暗，一道道赤紅色的能量裂隙在爐體表麵迅速蔓延！
    “不好！‘陽火’失控了！爐心溫度突破臨界值了！”
    “快！啟動‘玄冰符陣’降溫！快啊！”
    “不行！降溫陣法沒反應！能量回路被高熱燒斷了！”
    周圍的丹士亂作一團。
    玉露手忙腳亂地衝到操作台前，輸入著一道道指令，但丹爐的震動卻愈發劇烈。
    一股高溫熱浪撲麵而來，空氣開始扭曲，地板被炙烤得滋滋作響。
    “沒用的。”
    穹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它的火力控製陣法，邏輯判斷模塊存在致命缺陷。在從‘文火’切換到‘武火’時，會產生一個無法規避的能量峰值溢出，而你們的降溫陣法，啟動速度跟不上它崩潰的速度。”
    他頓了頓。
    “再過三十秒，爐心就會熔毀。到時候，整個問診大廳都會被炸上天。”
    “你……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玉露駭然回頭，聲音都在發抖。
    穹沒有回答他。
    他無視了所有人“快離開”、“危險”的驚呼，無視了那足以熔化鋼鐵的高溫，一步步走向那座即將爆炸的丹爐。
    “穹！”三月七緊張地喊道。
    丹恒也已經握住了擊雲槍，隨時準備出手。
    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穹伸出了右手，五指張開。
    他的指尖在灼熱的空氣中劃過，速度快得拖出了一連串殘影。
    在場的丹士看不懂，姬子和瓦爾特也看不懂。
    他們隻看到穹的手指在虛空中飛速地彈動、點戳、劃拉。
    隻有穹自己“看”得見。
    在他眼中，無數代表著丹爐運行邏輯的能量絲線，混亂地交織在一起。
    他的手指精準地動作著。
    切斷。
    重組。
    建立全新的能量通路。
    他在虛空中，直接修改了這台機器的運轉邏輯。
    嗡——！
    那座即將爆裂的“三花聚頂爐”，在一瞬間，靜止了。
    所有赤紅色的能量裂隙，消失不見。
    爐身的劇烈震顫，戛然而止。
    刺耳的警報聲也停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那個站在丹爐前的少年。
    穹收回手，輕輕撣了撣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塵。
    “讓他進來。”
    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白發及腰、身形嬌小的龍女緩步走來。
    她便是丹鼎司的代理司首，白露。
    她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直勾勾地盯著穹。
    “白露大人！”
    玉露和周圍的丹士們麵如死灰，紛紛躬身行禮，連頭都不敢抬。
    白露沒有理會手下，徑直走到穹麵前，仰頭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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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也不管你用了什麽邪門歪道。”
    她的聲音很輕，“你既然能看穿丹爐的‘病’，那就跟我來，去看看這片土地真正的‘絕症’。”
    在白露的帶領下，眾人穿過層層關卡，來到了一片荒涼死寂的區域。
    丹鼎司禁地——廢棄藥圃。
    “治不好，”白露小小的身軀停在入口，沒有回頭，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你就留下，當藥渣。”
    話音剛落，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那不是單純的藥香或腐爛氣味，這股惡臭直衝腦門。
    三月七剛吸入一口氣，喉嚨發膩，胃裏一陣翻湧，差點當場吐出來。
    “這裏……發生過什麽？”姬子皺著眉，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很不舒服。
    瓦爾特推了推眼鏡，杖端的黑色立方體在無聲地高速旋轉。
    他嚐試分析這裏的能量構成，得到的結果卻是一片混沌。
    這裏沒有任何崩壞能的痕跡，卻比他見過的任何崩壞力場都更令人不適，這裏滿是生命錯誤演化的墮落感。
    而丹恒，在踏入此地的瞬間，整個人就僵住了。
    他的臉色褪去血色，一片煞白。
    周圍沒有風，他卻聽到了兵刃交擊、金戈鐵馬的幻音，震天的喊殺最終匯成一聲龍吟悲鳴。
    “呃……”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握著擊雲槍的手背青筋暴起，這片土地在向他哭訴著數百年前那場叛亂。
    “飲月之亂”的傷疤，從未愈合，隻是被埋藏。
    穹沒有理會同伴們的異狀。
    他的太陽穴突突狂跳，一陣陣刺痛。
    在他的【同諧的回響】感知中，這裏已經不是現實世界。
    無數靈魂在病痛中無聲的哀嚎、血肉不受控製地增殖時發出的粘膩聲響、還有夾雜在其中，對虛假神明病態的祈禱……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匯成了一股龐大的精神噪音。
    他循著那股充滿惡意的噪音源頭，一步步走向藥圃中央。
    那裏，立著一株炭化的古樹殘骸，枝幹扭曲地指向天空。
    “別過去！”白露厲聲喝道，“那裏是汙染的核心，靠近的人都瘋了！”
    穹置若罔聞。
    他走到那株枯樹前，蹲下身。
    這噪音太熟悉了。
    在他偶爾閃現的夢境中，有過類似的“音樂”。
    綠色的腐蠅風暴，七彩的粘稠膿液花園，還有一個臃腫而慈祥的龐大存在，在花園裏發出咯咯的笑聲，為自己的造物送上“祝福”。
    穹伸出手，撥開腳下那層黑紫色的浮土。
    泥土之下，埋藏的是一截還在微微搏動的，布滿膿包和綠色血管的肉質根莖。
    根莖的表麵，正散發著不祥的微光。
    就是它！
    在看到它的瞬間，穹的腦海轟然炸響。
    無數夢境碎片被強行拚接在一起。
    【“慈父”的禮物……】
    【擁抱這腐朽的偉大吧……】
    【三聲鍾鳴，疫病降臨……】
    “慈父”納垢。
    混沌四邪神中代表瘟疫、死亡與新生的存在。
    也是這方宇宙的豐饒孽物！
    也就在他認出這東西的瞬間，胸口的世界之心，發出了劇烈的警報。
    【叮！警告！檢測到高濃度混沌能量汙染源！】
    【根源追溯係統強製激活！正在連接40k宇宙數據庫……】
    【匹配到關鍵字納垢、瘟疫、腐朽……】
    【緊急預案啟動！獲得40k宇宙遺物——【源能淨化印記（一次性）】！】
    係統的轟鳴，與記憶的洪流，同時炸響。
    那截肉質根莖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從地下抽出。
    轟——！
    大地開裂，更多的墨綠色根莖破土而出，瞬間將眾人包圍。
    而直麵穹的那一截，頂端猛然裂開一張布滿層疊利齒和粘稠唾液的巨口，發出一聲精神尖嘯，直撲穹的麵門。
    “小心！”
    白露反應極快，小手一揮，數道金色的“救死扶傷”雷電當頭劈下。
    丹恒也從過去的幻痛中驚醒，手中長槍化作青光，直刺那怪物的側翼。
    然而，龍吟與槍芒在接觸到怪物前，就被一層無形的、油膩的墨綠色瘟疫屏障輕易擋住。
    白露的雷電劈在屏障上，瞬間湮滅。
    丹恒的槍尖刺入屏障，速度銳減，槍刃上甚至開始浮現出鏽蝕的痕跡。
    眼看那張深淵巨口就要將穹徹底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穹臉上浮現出厭惡、冰冷與憎恨的神情。
    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一個由燃燒的幽藍色的聖焰，從他手背上浮現，灼燒著空氣。
    一瞬間，整個廢棄藥圃的“氣味”變了。
    那股精神層麵的腐爛惡臭，被一種全新的氣味驅散、淨化。
    神聖、威嚴、絕對理性。
    丹恒隻覺得糾纏自己的那些幻聽與悲鳴，在這股氣息下被強行肅清，大腦一片清明。
    白露更是瞪大了那雙金色的豎瞳，她感覺到，那股讓她束手無策的“病氣”，正在恐懼，正在退縮。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穹口中吐出，與另一個威嚴浩瀚的聲音重疊。
    “以馬庫斯之名……”
    穹抬起眼，瞳孔深處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直視那撲麵而來的汙穢造物。
    “——源能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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