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靠著石壁，小臉發白，她看看空蕩蕩的潭心，又看看穹，壓低聲音對丹恒：“他……他腦子沒問題吧？那可是一整條龍的怨氣，喝下去……不會半夜長出鱗片和犄角嗎？”
    “他比龍危險。”丹恒聲音幹澀。
    穹對身後的議論充耳不聞。
    他掃視著那具龐大的黑金色龍骸和那把名為“支離”的古劍。
    精神層麵的威脅已經解決，現在是物理層麵的“清理”時間。
    丹恒也死死盯著那具骸骨。
    那是丹楓的肉身，是他前世罪業的物質憑證。
    精神的枷鎖被穹用一種粗暴的方式“吃”掉了，隻剩下這座物質的牢籠。
    他該怎麽做？
    丹恒握著擊雲槍，最終還是邁開了腳步。
    一步，一步，走向石窟中央。
    穹看著他移動，腦子裏浮現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目標單位‘丹恒’，心率上升17，精神波動劇烈，正在接近高危汙染源。行為模式判定為‘直麵創傷’，有73的概率觸發未知風險。】
    屬於馬庫斯的戰鬥本能，正在評估著一切。
    丹恒的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同族的詛咒，戰友的決裂，摯友的犧牲……
    這些記憶不再是幻象，而是一塊塊埋在心底的頑石。
    三月七緊張地捂住了嘴，大氣都不敢出。
    穹卻百無聊賴地雙手插兜，一副早已知道結局的樣子。
    終於，丹恒走到了龍骸麵前。
    他仰望著這具龐大扭曲的骸骨，下定了決心。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插在脊骨上的古劍，“支離”。
    “蠢貨。”
    穹的嘴唇無聲地動了一下。
    就在丹恒手指觸碰到劍柄時——
    古劍上的翠綠色光芒轟然爆發！
    一股陰冷、扭曲、充滿病態生命力的能量，順著丹恒的手臂鑽入他的體內！
    “呃！”
    丹恒發出一聲悶哼，一股甜到發膩的氣息直衝腦門。
    無數瘋狂生長的藤蔓與花朵的幻象在他眼前炸開，試圖將他的意誌淹沒、同化。
    與此同時，那把劍連同整具黑金色龍骸，劇烈地顫動起來。
    哢嚓……哢嚓……
    無數暗綠色的藤蔓，從龍骸的骨骼縫隙中瘋長而出。
    它們纏繞、扭曲、膨脹，將堅硬的龍骨當成了最完美的溫床。
    龍骸那空洞的眼眶中，一對幽綠色的、屬於“豐饒”的光芒亮起。
    死寂的骸骨，在豐饒孽力的催化下，活了過來。
    它那被藤蔓包裹的巨大頭顱緩緩抬起，發出了一聲由骨骼摩擦與植物撕裂混合而成的咆哮。
    “原來如此，‘神栽’的種子是寄生。”
    穹的眼神冷了下來，馬庫斯的意識開始接管思維。
    【汙染物分析：利用高能量生物遺骸作為反應爐，催生癌變式生命體。技術路線是混沌腐化的劣化版，能量利用效率低下，形態臃腫，毫無美感。威脅等級：b，可控。】
    “丹恒！”三月七尖叫著拉弓射箭。
    十幾支冰箭呼嘯而去，精準地釘在那些藤蔓上。
    然而，冰層剛凝結，就被更粗壯的藤蔓直接撐破。
    那些藤蔓反向吸收六相冰的能量，生長得愈發狂暴。
    “退後！”
    丹恒怒喝一聲，周身青光爆發。
    屬於持明龍尊的力量湧出，硬生生將那股侵入體內的豐饒孽力逼了出去。
    他借力後跳，與那頭已經半站起來的“枯骨花魔”拉開距離。
    “這家夥……在吸收我的力量！”
    丹恒的臉色有些蒼白。
    持明族的力量源於生命，與豐饒本是同源，對方的腐化之力對他克製極大。
    “吼！”
    枯骨花魔掙脫了鎖鏈。
    它那被藤蔓和腫瘤般的巨型花苞包裹的龐大身軀，每動一下，都會灑下大片帶有強烈腐蝕性的花粉。
    “別碰花粉，有基因層麵的汙染性。”
    穹很冷靜，一層無形的力場在他和三月七周身展開，將花粉隔絕在外。
    “交給我。”
    丹恒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銳利。
    這不再是過去的罪，而是眼前的敵。
    他手中的擊雲槍上，水波流轉，青色龍影纏繞。
    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主動迎向那頭龐大的怪物。
    槍出如龍。
    龍尊之力與豐饒孽力劇烈碰撞，炸開一團團青綠交織的光霧。
    但怪物太龐大了。
    丹恒的攻擊撕開藤蔓，洞穿骨骼，可傷口處馬上就有新的藤蔓和血肉組織增生出來，轉瞬即愈。
    “不行，它的核心是那把劍！隻要劍還在，它就死不了！”三月七焦急地喊。
    穹的腦中，也飛速地解構著這頭怪物。
    【能量循環分析：‘支離’古劍為核心處理器與能量收發器。龍骸為電池。持明之力為外部充電寶。再生能力來源於豐饒孽力的無序增殖特性……存在結構性缺陷。】
    【缺陷一：能量轉化節點過於集中。】
    【缺陷二：主體意識為新生孽物，無法完美兼容龍骸內殘留的怨念數據。】
    一個計劃在穹的腦中瞬間成型。
    “丹恒，”穹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丹恒耳中，“佯攻它的頭顱，三秒後，全力攻擊它左側第三根肋骨下方，藤蔓最密集的位置。”
    丹恒毫不猶豫，身形在空中一折，長槍化作漫天光影罩向怪物的頭顱。
    枯骨花魔發出一聲咆哮，巨大的骨爪攜著腥風拍向丹恒。
    就在這時，穹抬起了右手，對著丹恒即將攻擊的那個位置，屈指一彈。
    一縷幽藍色能量，悄無聲息地射出。
    龍怨回響。
    那縷能量，精準地沒入了那個由無數藤蔓盤結而成、心髒般搏動著的巨大肉瘤之中。
    下一秒，枯骨花魔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
    一聲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憎恨的龍吟，從它體內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裏，轟然炸響。
    那是屬於孽龍的，最純粹的怨念。
    穹將剛吞噬的怨念，悉數灌回了怪物體內。
    “就是現在！”
    豐饒孽力與龍尊怨念在同一具軀殼裏衝撞，怪物痛苦嘶吼，體表的藤蔓大片枯萎，骨骼深處卻燃起猩紅的火焰。
    丹恒沒有錯過這個絕佳的時機。
    他將力量灌入長槍，槍身青光暴漲，人與槍一同撲向怪物背上的古劍“支離”！
    “破！”
    長槍直接轟在劍柄上。
    龍尊之力爆發，整把古劍連同一截脊骨從怪物身上震飛出去，“鏘”的一聲，釘進了遠處的石壁。
    失去了核心，枯骨花魔的動作停滯。
    下一瞬，“轟”的一聲巨響，龐大的身軀炸成漫天枯藤與骨灰。
    丹恒落在地上，拄著槍喘息。
    穹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向插在石壁上的古劍。
    他握住劍柄，上麵的豐饒氣息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被他輕易拔了出來。
    穹掂了掂手裏的劍，轉過身。
    丹恒還未平複呼吸。
    穹隨手一拋，那把古劍便消失不見，被他收了起來。
    “搞定。”
    他衝丹恒笑了笑，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