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龍猩紅的眼眶之火，劇烈跳動。
    它那由純粹怨念構成的意誌，感受到的不是威脅，而是褻瀆。
    這渺小的人類，竟想將一位古龍尊的萬年怨憎，當作戰利品吞下？！
    “吼——！”
    這一次的咆哮，不再是精神衝擊，而是純粹的憤怒與排斥。
    整個鱗淵境都在這聲怒吼下顫抖，水麵炸開無數水柱，無數細小的怨念蛟龍在咆哮中直接崩潰成黑煙。
    那股撕裂神魂的風暴，比之前強了十倍不止，化作實質性的黑色狂潮，朝著穹一個人當頭壓下。
    這頭孽龍，寧可自毀這片由它意誌維持的領域，也要將眼前這個褻瀆者抹殺。
    然而，麵對這怨念風暴，穹隻是隨意地抬起了手中的骨杯。
    他沒有注入任何力量，隻是將杯口對準了那頭孽龍。
    嗡——
    一聲低鳴直接在靈魂層麵炸響。
    以那隻小小的骨杯為中心，一個無形的旋渦產生。
    那撲麵而來的黑色怨念狂潮，在距離穹一米的位置驟然停滯，隨即被拉扯、扭曲，發出一陣陣哀鳴，化作一道道精純的黑色流光，不受控製地被吸入了小小的杯口之中。
    孽龍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
    它感受到了。
    它萬年的痛苦，千年的憎恨，百年的不甘，那些構成它存在的基石，正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從它的靈魂中強行剝離、抽走！
    “吼……嗚……”
    憤怒的咆哮，變成了痛苦的嗚咽。
    那具由怨念構成的、數十米高的龍軀變得不穩定，邊緣處不斷逸散出黑色的煙氣，又被骨杯的吸力扯成光帶吞噬。
    它那猩紅的眼眶之火劇烈閃爍，隨時都會熄滅。
    它想掙紮，但捆綁著它的，早已不是那些實體鎖鏈，而是一種來自更高層麵的、基於“奉獻”與“犧牲”概念的法則枷鎖。
    靈能骨杯，這件由一位星際戰士智庫用自己的頭骨與靈魂鑄就的聖物，其存在的意義，就是將一切精神能量——無論是聖潔的靈能，還是汙穢的混沌——全部轉化為“祭品”。
    在它麵前，孽龍的怨念隻是完美的養料。
    精神風暴的突然消失，讓三月七和丹恒同時從那無盡的幻境中掙脫出來。
    “不……不要……”三月七還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角掛著淚痕。
    她茫然地抬起頭，那片冰封絕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此生都無法理解的畫麵。
    穹，就站在不遠處。
    那頭剛才還威壓蓋世、讓他們毫無反抗之力的孽龍，此刻整個身體被拉長、扭曲，化作一條粗大的黑色光河，源源不斷地灌入穹手中那隻小得不成比例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骨杯裏。
    巨龍的悲鳴淒厲，充滿了被抽幹的痛苦。
    丹恒拄著擊雲槍，緩緩站起，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
    他眼中的景象，比三月七看到的更加讓他心神俱裂。
    他能感受到，那股被抽走的，不隻是怨念，還有屬於丹楓的、最深刻的記憶碎片——背叛摯友的痛苦，被族人唾棄的孤獨，被鎮壓在暗無天日的海底，永世不得解脫的絕望。
    那是他的罪。
    是他選擇背負的，沉重到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的罪。
    而現在，這份罪，正在被穹……當成飲料喝掉。
    “你……”丹恒張了張嘴。
    終於，隨著最後一縷黑煙被吸入杯中，孽龍那龐大的身軀消失。
    整個石窟，那股壓抑了萬年的怨憎與悲涼，被一掃而空。
    空氣清新得有些不真實，隻有石壁上幽藍的苔蘚，證明著這裏並非幻境。
    穹舉起那隻骨杯，晃了晃。杯中，黑色的流光已經凝聚成了半杯深不見底的、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液體。
    在三月七和丹恒驚恐的注視下，穹將骨杯湊到唇邊，仰頭，將那半杯液體一飲而盡。
    “嗝。”
    他甚至還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你……你你你……你把它喝了？！”
    三月七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指著穹，手指都在發抖，“那、那可是一整條龍的怨氣啊！會鬧肚子的吧？！不對，是會鬧腦子的啊！”
    “味道不錯。”
    穹抹了抹嘴，回味著，“前調是背叛的苦澀，中調是萬年孤獨的鹹腥。後調帶著一絲犧牲的甘甜，層次感很豐富。就是怨氣有點重，喝完感覺心裏堵得慌。”
    他的腦海裏，係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
    【叮！靈能骨杯已將‘龍尊怨魂’轉化為純粹精神源能，宿主精神力上限永久提升15！】
    【叮！因吸收特殊記憶碎片，獲得臨時技能：龍怨回響。可將吸收的怨念短暫釋放，對指定目標造成一次強烈的精神衝擊與威懾。】
    丹恒沉默地看著穹，心裏五味雜陳。
    有震驚，有茫然，有荒謬，甚至還有他的罪孽被強行剝離後的空虛與輕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終於問出了口。
    “廢物利用啊。”
    穹的回答理所當然，他收起骨杯，拍了拍手，一臉的坦然，“你看，它那麽痛苦，留著也是個禍害，還會影響仙舟的生態環境。我幫它解脫，順便補充點能量，這叫雙贏。”
    雙贏……
    丹恒看著眼前這個笑容純淨的少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邪門。
    “走吧，正主解決了，該去處理那個小麻煩了。”
    穹的目光，越過兩人，投向了石窟中央。
    怨念之魂消失後，那具被鎖鏈捆綁的、龐大的黑金色龍骸，完整地暴露在他們麵前。
    龍骸的背上，一把通體漆黑、造型奇古的長劍，深深地插在脊骨的縫隙之中。
    劍身上，正一明一暗地閃爍著不祥的翠綠色光芒。
    支離。
    那正是藥王秘傳的真正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