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你要怎麽回應？”三月七眨了眨眼，相機舉到胸前，“你總不能跟它比誰長得更快吧？”
    穹沒回答。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
    現在，他與那片翻湧的翠綠色能量之間，隻剩不到一米。
    能把鋼鐵都泡軟的生命氣息，一遍遍衝刷著他的身體。
    可他的衣角，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穹緩緩抬起了手，擺出一個奇怪的起手式。
    他開口了。
    “沒有目的的存在，是一種病。”
    古老、沙啞的音節，從他喉嚨裏一個一個地擠出來。
    那不是這個宇宙已知的任何一種語言。
    丹恒的身體繃緊了。
    又是這種感覺！在太卜司那扇塵封的青銅門前，他聽過這種語言！
    但那一次，音節裏是喚醒機械的律令。而這一次，其中蘊含的意誌，宏大、冷酷，要將“生命”這個概念本身徹底拆解。
    “穹在說什麽鬼東西？”三月七完全聽不懂，但四周溫暖的空氣，溫度正在快速下降。
    “不……不對……”青雀抱著胳膊，牙齒開始打顫，她袖子裏的“開運玉牌”滾燙，“生……生氣被抽走了！”
    穹的吟誦還在繼續，聲音平穩，蓋過了旋渦的嗡鳴。
    “生長沒有結構，即為腫瘤。”
    隨著他第二個句子落地，地脈核心發生了異變。
    那旋轉不休的翠綠旋渦，速度驟然一滯！
    旋渦中滋生交纏的藤蔓，一張一合的奇異花朵，所有動作都在同一時刻凝固。
    丹恒悶哼一聲，臉色發白。
    他持明血脈中那股恒定有序的生命力，被一種冰冷的“指令”強行幹涉，他的“延續”特性正被壓製，陷入“休眠”。
    他握著擊雲長槍的手腕沉下半分，槍尖一顫。
    槍尖沒有對準停滯的旋渦，而是偏移三寸，指向了那個吟誦著禁忌語言的背影。
    “丹恒？！”三月七的相機捕捉到了這個細節，語氣驚疑。
    丹恒沒有回應，他死死盯著穹的背影，那個身影不再是隊友，而是一個怪物。
    “他說什麽了？那團綠色的東西好像要死了！”三月七的快門按得飛快，鏡頭裏的畫麵已經超出她的理解。
    而穹，正準備念出第三句。
    他的視野邊緣，毫無征兆地被另一幅景象侵染。
    一個臃腫腐爛，流淌著黃綠色膿液的巨大身影，在一片停滯的花園中，對他投來注視。那股混雜著蜂蜜與屍骸的甜腥氣味，直衝他的鼻腔。
    【警告：高強度秩序信標已被高維混沌實體‘納垢’短暫標記……】
    【緊急預案啟動……靈魂頻譜偽裝已生成。】
    穹的眉心跳了一下。
    麻煩。
    他壓下翻湧的惡心感，將最後一句審判，擲向眼前的豐饒能量。
    “永生沒有意誌，即為監牢。”
    最終的判決，下達了。
    這一次，不再是遲緩，而是徹底的崩解。
    旋渦最外層的翠綠色光芒，瞬間褪為死寂的灰白。
    鮮活的藤蔓被抽幹所有水分，迅速幹枯、脆化。
    那些花朵，花瓣一片片瓦解，碎裂，最後連同花蕊一起，化作虛無。
    丹恒呆滯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能理解生，也能理解死。
    但他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
    生命，正在被係統性地“宣告無效”。
    這不是終結生命的形態，而是從根源上抹殺“生命”存在的合法性。
    那不是死亡，那是“不存在”。
    “哢嚓！”
    青雀手裏的開運玉牌，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徹底碎裂。
    她兩眼一翻，癱坐在地，無意識地念叨：“完了……風水被逆轉了……生脈被他念斷了……要遭天譴了……”
    整個翠綠的旋渦，在十幾秒內，徹底被分解、格式化。
    但它並沒有消失。
    所有的能量和物質，在被“否定”之後，並未歸於虛無，而是在穹的秩序意誌下，被強行重塑。
    漫天飛揚的灰色塵埃在半空中凝聚，壓縮，編碼……最終，在原本旋渦所在的位置，構築成了一座完美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灰色石質拱門。
    那拱門呈現出冷硬的、幾何學上的絕對對稱，表麵極其平滑，連一個原子級別的瑕疵都沒有。
    一條通往建木核心的道路，被強行創造了出來。
    “走吧。”
    穹收回手，動作隨意。
    可就在他轉身的刹那，他身體晃了一下，臉色比剛才的丹恒還要蒼白。
    “穹，你沒事吧？”丹恒立刻上前扶住了他，槍尖的敵意消失不見。他能感覺到，穹的身體裏，正有一股與那冰冷秩序截然相反的、腐爛粘稠的氣息一閃而逝。
    “沒事，低血糖，老毛病。”
    穹不動聲色地掙開他的手，率先走進了那座散發著終結氣息的灰色拱門。
    丹恒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座冰冷的拱門，心裏的疑慮和警惕更深了。
    穿過拱門，撲麵而來的是與門外死寂相反的景象。
    他們來到了一個由光與生命構成的殿堂。
    無數巨大的半透明能量導管，從四麵八方匯聚，在空中交織盤旋，最終全部匯入殿堂中央一個巨大的能量池。
    空氣中流淌著純淨的生命能量，每一次呼吸都讓人心曠神怡。
    這裏，就是仙舟羅浮的心髒——建木地脈的核心。
    而在殿堂正中央，主能量導管的匯入點，一個拳頭大小、通體漆黑的“種子”，已經有一半沉入其中。
    一圈圈黑色波紋，正以它為中心，不斷向純淨的生命能量中擴散，汙染著周圍的一切。
    神栽。
    在“神栽”的周圍，站著七八個身穿丹鼎司服飾的藥王秘傳丹士。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麵容枯槁，雙眼狂熱。他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穹一行人的出現，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他越過丹恒和三月七，直勾勾地盯著穹。
    “歡迎，持明的叛徒，以及……”
    為首的丹士聲音沙啞，帶著興奮。
    “……一位‘同類’。”
    他指著穹，一字一頓。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恰好能親眼見證，一位新神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