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河市的公墓建在城南郊外的一座山上。
    整座山都被開發成了墓園，站在山腳下向上看，可見密密麻麻的墓碑，十分緊湊。
    離開衙門時，海棠給古牧帶了套正常的衣服，換掉那身滲人的壽衣，拿回了“人”的身份。
    他蹲在父母的墓碑前，神色略顯複雜。
    墓碑上他們的模樣比記憶裏蒼老了不少，無精打采的，擠出的微笑十分勉強。
    海棠站在他身後，輕聲道：“那年你出事後，叔叔阿姨的狀況就不太好，幾乎每天都在下降，到後來經常往醫院跑，醫生說是心力交瘁。
    我想他們覺得能下去找你了，走的時候會很開心吧。”
    “死前哪有那麽多想法。”
    古牧又不是沒死過，還死過兩回。
    死的時候腦子是混亂的，思緒都梳理不明白，更別提父母是出車禍走的。
    最起碼他們走的時候沒有痛苦，這算是比較好的結果了。
    見慣了生死，古牧心裏並沒有太多傷感。
    海棠掏出手機，從相冊裏找出個視頻。
    “這是叔叔阿姨出事時的監控畫麵，我拷貝下來了，你看看嗎？”
    “嗯？”
    古牧接過手機，視頻裏超載的渣土車，用極快的車速搖搖晃晃地衝向了父母所駕駛的小車。
    在巨大撞擊力下，他家的小車當場解體，零件都撒了一大片。
    而那個渣土車卻完好無損。
    古牧重新看了幾遍，眼神變得銳利，寒芒在眼底流淌。
    這渣土車絕對有問題。
    大概率是被邪祟影響的，雖然隔著屏幕，他依舊聞到了渣土車上的陰氣。
    “那個司機怎麽樣了？”
    “也死了，但不是在車禍中死的，半年前死在了工地上，被鋼筋紮成了篩子。”
    “是邪祟事件？”
    “調查局的探員檢查過，是邪祟犯罪。”
    調查局全名異常事件調查局。
    三年前全世界詭異事件露苗頭的時候，朝廷就成立了這個部門，專門處理邪祟作亂的詭異事件。
    之前給古牧檢測的人就是調查局的一級探員。
    “有資料嗎？”
    “我們隻負責普通的刑事案件，牽扯到詭異就不歸我們管了。”海棠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詭異事件的保密等級很高，就連我師父都沒權限翻看。”
    海棠的師父是昌河衙門刑偵大隊長，地位僅次於衙門的一把手。
    這種人物都沒辦法調取文件，可見異常事件調查局的權限遠遠高於昌河衙門。
    足以說明朝廷對詭異事件的重視程度。
    在這種事上，朝廷捂得相當嚴實。
    其實這麽做的目的不難猜——怕引起恐慌。
    然上麵的人可能沒想到，詭異事件爆發的會那麽頻繁，以他們的權力都快捂不住了。
    再說了，他們捂得緊，不代表其他國家也是這麽緊。
    現在網絡那麽發達，消息傳播的速度比瘟疫還快，這邊的人早就知道……
    不！
    古牧捏著下巴思索一番，眼神變得古怪。
    有沒有一種可能，朝廷會故意放外網消息進來，讓百姓一點點接觸詭異事件，一點點的接受，等實在捂不住的時候再暴雷，那樣引起的恐慌將會在可控的範圍內。
    按照上麵之人的手段，還真會這麽做。
    想遠了。
    古牧收回思緒，抬頭看了眼海棠。
    “意思是，我想查檔案，隻能通過異常事件調查局？”
    “沒錯。”海棠輕點下頜，道：“但調查局不是誰都能進的，必須是特殊人才。”
    “就像給我檢測的那兩個乾道？”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道士？”
    海棠十分的驚訝。
    調查局的探員被嚴令禁止暴露身份，古牧隻接觸了兩次，居然看了出來。
    “我猜的。”
    古牧打了個哈哈，隨便糊弄過去。
    線索終止於特殊部門，古牧著實沒有辦法，看著燃燼的線香，他拍拍屁股起身。
    “回吧。”
    “我把你家裏的鑰匙拿出來了，一直在證物室裏保管。”
    “謝謝。”
    古牧接過鑰匙，鑰匙縫裏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摩挲著血跡，他的思緒飛揚。
    就在這時，墓園裏突然升起濃霧。
    海棠的臉色驟變，急忙從兜裏摸出一枚疊好的符籙，隻見符籙上有黑色的線條在攀爬。
    “不好，是鬼域。”
    海棠掏出手機準備撥打求救電話，然而手機壓根沒信號，就連妖妖靈都撥不出去。
    周圍的霧升的很快，她這時不敢亂走了，隻能在原地轉圈圈。
    古牧坐在一塊墓碑的上麵，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感到好笑。
    “你慌什麽？”
    “你不懂！”海棠一臉的嚴肅，走到古牧麵前，沉聲道：“鬼域跟那個敲門鬼不一樣，敲門鬼不影響周圍環境，隻要不開門，其實可以安全躲避，生還幾率比較大。
    但是鬼域不同，在一定的範圍內，邪祟掌握著特殊的能力，調查局的人將其稱之為規則。
    如果觸犯了規則，會立刻被邪祟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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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異降臨的三年來，全國共出現六十四次鬼域，為了調查鬼域，調查局損失了不少探員。
    有些鬼域被攻破了，但是有的鬼域還在，漸漸成為了禁區，生人勿近。”
    看著她嚴肅認真的模樣，古牧感覺自己都年輕了不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兩人的學生時代。
    那會兒海棠給他講校園裏的詭異事件時，也是這般煞有其事的樣子。
    還挺可愛的。
    至於海棠口中的規則，古牧不以為意。
    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所謂的規則是什麽東西。
    之前說過，邪祟由執念催生而出，執念越強，邪祟修行就越快。
    這個執念包括但不限於怨念，還有對生前的留戀、對往事的遺憾、對生人的依依不舍。
    其中最容易形成鬼域的則是遺憾。
    規則在遺憾中生成，也在邪祟的禁忌中生成。
    畢竟這玩意兒隻是普通邪祟，不是金丹期以上的鬼修，更不是掌握大道的鬼仙，它們懂什麽叫做領域和規則嗎？
    這簡陋的鬼域，古牧在全盛時期看都不會看一眼，隨便派個入門一兩個月的弟子都能清理幹淨。
    麵對古牧的泰然自若，海棠沒有計較。
    畢竟不知者無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趁鬼域還未完全成型之前，想辦法逃離這裏。
    “我手上的符是從龍虎山請的，還有些威能，我帶你離開這裏。”
    說著，海棠上前拉起了古牧的手。
    然而她拉了一下並沒有拽動，回頭一看，古牧閉上了眼睛，腦袋垂落，像是昏睡了過去。
    海棠一下子慌了。
    “古牧，你別嚇我。”
    她正欲上前抓住古牧的肩膀，一股暈眩忽然湧入腦海中，她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古牧一下子多了好幾個。
    她強撐意誌，用力甩了甩頭，想通過這種方法讓自己清醒一點。
    然而困意越來越濃，她終於支撐不住了，踉蹌兩步，一頭紮進古牧的懷裏。
    “竟然能堅持這麽長時間，真是讓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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