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竟然是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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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葉蛋上沾著她們的口水,亮晶晶的,看著有些刺眼。
    陳平安皺了皺眉,沒說話,轉身就往村口走。
    那兩個女孩卻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賜,臉上瞬間露出驚喜的光,緊緊攥著茶葉蛋,轉身就往旁邊的胡同裏跑。
    她們的腳步踉蹌,破布鞋踩在雪地裏,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像兩隻見不得光的小老鼠,很快就消失在胡同深處,沒人在意,也沒人理睬。
    陳平安剛走到村口,馬車就“嘎吱”一聲停在了雪地裏。
    車轅上跳下來一個壯漢,約莫三十來歲,頭上紮著條綠圍巾,圍巾的邊角都磨破了,沾著些油汙。
    他落地時腳下一滑,差點摔在雪地裏,穩住身形後,一眼就看見了陳平安,趕緊快步跑過來,腰彎得像根豆芽菜。
    “敢問……是陳爺嗎?”
    壯漢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討好,眼睛卻偷偷地打量著陳平安,像是在確認什麽。
    陳平安看著他,眼神裏沒什麽溫度,開門見山問道:“人呢?”
    綠圍巾壯漢見陳平安發問,腰彎得更低了,幾乎要貼到地上:“回陳爺的話,人……人在車裏呢。”
    他說著,慌忙跑到馬車邊,撩開車簾,像請祖宗似的,小心翼翼地扶出一個人來。
    苗靈兒被扶下車時,腳步虛浮,差點跌進雪地裏。
    她站在寒風裏,身上那件藕荷色的棉裙還算整潔,隻是裙擺沾了些泥點,顯然是路上蹭的。
    頭發鬆鬆地挽著,幾縷碎發貼在凍得發白的臉頰上,嘴唇幹裂,毫無血色。
    最顯眼的是她的眼睛,往日裏總是瞪得溜圓,帶著幾分刁蠻和嬌縱,此刻卻空洞得像口枯井,滿是驚恐,仿佛還沒從被擄的噩夢裏醒過來。
    北風卷著雪沫子打在她身上,她凍得渾身發抖,牙齒都在打顫,卻一聲不吭,隻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那副沉默的樣子,和從前那個一不如意就叉腰罵人的大小姐判若兩人——看來清風寨的日子,終究是磨掉了她的棱角。
    陳平安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見她衣衫完整,神情雖怯,卻無明顯受辱的痕跡,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他沒多看苗靈兒,轉頭看向壯漢:“人我收到了。”
    壯漢連忙點頭哈腰,臉上堆著諂媚的笑:“陳大人,實在對不住,路上雪大,耽誤了時辰,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個沉甸甸的木盒,雙手捧著遞過來,“我們大當家的說了,之前多有冒犯,這是一點賠償,還請您笑納。”
    陳平安伸手接過木盒,入手冰涼,沉甸甸的。
    他沒打開看,反手就往雪地裏一扔。
    “啪”的一聲,木盒摔開,裏麵的銀錠滾了出來,在白雪的映襯下閃著晃眼的光。
    細數下來,足有二十錠,每一錠都刻著“足色”二字,加起來少說也有二百兩。
    壯漢嚇得臉都白了,剛想彎腰去撿,就聽陳平安淡淡開口,語氣裏聽不出喜怒:“回去告訴你家大當家,這事就算了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的山林,聲音陡然轉厲,“但記好了,往後別在草廟村地界作惡。
    不管是你們清風寨,還是什麽黑風寨、白風寨,誰敢動我草廟村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
    “是是是!小的一定帶到!”
    壯漢連連應著,哪裏還敢提撿銀子的事,慌忙爬上馬車,鞭子一甩,馬蹄聲“噠噠噠”地遠去,竟像是逃一般。
    馬車消失在風雪裏,村口隻剩下陳平安和苗靈兒。
    冷風呼呼地刮著,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臉上生疼。
    苗靈兒緩緩蹲下身,將臉埋在膝蓋裏,單薄的肩膀微微聳動著,卻沒哭出聲。
    陳平安走到她麵前,伸出手:“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苗靈兒猛地抬手打開他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卻依舊倔強:“我不要你管!”
    “都這時候了,還耍大小姐脾氣?”
    陳平安皺了皺眉,語氣冷了幾分,“你以為是誰把你從清風寨弄出來的?
    那些山賊是什麽貨色,你比我清楚。
    沒被糟蹋,算你運氣好。
    趕緊回家,別在這兒折騰了。”
    “我折騰?”
    苗靈兒猛地抬起頭,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在臉上凍成了冰碴,“我倒黴就是因為遇見你!
    我隻想去晉城找君安哥,為什麽屢屢受挫?
    陳平安,你就是我的克星!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她像是把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和恐懼都發泄了出來,吼完之後,猛地站起身,朝著苗家大宅的方向跑去。
    單薄的身影在風雪裏踉蹌著,像一片隨時會被吹走的葉子。
    陳平安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彎腰將地上的銀錠一個個撿起來,揣進懷裏。
    他轉身回到茶肆,從懷裏摸出一兩銀子,丟在桌上。
    店小二見狀,眼睛都直了,連忙撲過來,雙手捧著銀子,頭點得像搗蒜:“謝陳公子賞賜!謝陳公子!”
    要知道,一杯熱茶加兩個茶葉蛋,頂天也就十五個銅板,陳平安先前已經付過錢了。
    這一兩銀子,足夠尋常人家過上半年,甚至能買個安分的媳婦,生兒育女。
    店小二正美滋滋地掂量著銀子,茶肆掌櫃突然從後堂衝出來,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店小二被扇得摔在地上,銀子也脫手飛了出去。
    掌櫃一把抄起銀子,瞪著眼罵道:“沒規矩的東西!陳公子的賞錢也是你能碰的?”
    店小二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哭,也不敢說話,隻是低著頭,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碗。
    陳平安站在門口,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卻沒作聲。
    這大荒亂世,同情心最不值錢。
    他能幫一個店小二,卻幫不了天下所有受欺負的人,更何況,他與這店小二本就無甚交情。
    剛要轉身回家,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胡同裏鑽出來,正是剛才那個蹲在桌底的女孩。
    她跑到陳平安身邊,踮起腳,在他耳邊飛快地嘀咕了幾句,又用凍得發紫的手指了指胡同深處。
    陳平安心裏一動,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之前放在腰帶裏的十兩銀子,果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