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軒坐在客廳沙發上，手裏捏著陽陽那張畫滿了紅叉的數學試卷，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鮮紅的“58”分像一道恥辱的烙印，刺得他眼睛生疼。他麵前的茶幾上，攤開著一本印刷精美的“陽光國際小學”招生簡章，上麵“雙語教學”、“國際視野”、“精英搖籃”的字樣金光閃閃，與試卷上那慘淡的分數形成了殘酷的諷刺。
    “這就是你選的學校？”李明軒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狠狠紮向站在一旁的陳嵐。“陽光國際？嗬！陽光在哪裏？國際在哪裏？陽陽的數學基礎都快爛到根了！這就是你當初信誓旦旦說‘環境好’、‘起點高’的學校？這就是你挪用那八萬塊錢給他鋪的‘金光大道’？！”
    陳嵐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看著兒子試卷上刺眼的分數，看著丈夫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失望和怒火，心如刀絞。那八萬塊錢，是她瞞著李明軒，從為陽陽準備的國際小學儲備金裏挪出來給弟弟救命的…這個秘密，像一顆定時炸彈，終於在這一刻，被陽陽糟糕的成績徹底引爆。
    “明軒…我…”陳嵐張了張嘴，想解釋，想道歉，喉嚨卻像是被滾燙的炭塊堵住，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巨大的愧疚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你什麽？！”李明軒猛地站起身，將試卷狠狠拍在茶幾上！玻璃桌麵發出刺耳的震響！“陳嵐！那是陽陽的未來！是我們省吃儉用，一點一點給他攢出來的敲門磚！你就這麽輕飄飄地給了你那個無底洞一樣的弟弟？！”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拔高，帶著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痛楚，“你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還有沒有陽陽？！”
    “不是…明軒…默默他當時…小雪她病危…需要錢救命…”陳嵐的眼淚洶湧而出，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試圖抓住丈夫的手臂，“我…我不能看著默默…”
    “救命？！”李明軒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陳嵐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充滿了失望和一種心死般的冰冷，“你弟弟是去救他老婆的命了！可你救他，誰來救陽陽？！誰來救我們這個家？！”
    他指著那份刺眼的招生簡章，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陽光國際的入學定金催繳單都來了！八萬！錢呢？！錢在哪裏？！你告訴我！拿什麽去交？！拿陽陽這張58分的試卷去交嗎？！”
    “我…我會想辦法…我會…”陳嵐泣不成聲，巨大的愧疚和丈夫冰冷的質問讓她幾乎崩潰。
    “想辦法？”李明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你能想什麽辦法？再去你弟弟那個無底洞裏挖？還是再去借高利貸？！”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陳嵐徹底剖開，“陳嵐，你給我聽清楚！從今天起，你弟弟家的事，就是天塌下來！你也給我爛在肚子裏！別帶回來一個字！別讓那些糟心事再沾上陽陽！沾上這個家！”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翻騰的怒火，但那眼神卻更加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那八萬塊…等你弟飛黃騰達了再還吧！至於陽陽…”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兒童房門，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和心死般的冷漠，“…以後他的學習，我來管。你，不用操心了。”
    說完，李明軒不再看淚流滿麵的陳嵐一眼，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明軒！明軒你去哪？！”陳嵐追了兩步，聲音淒惶。
    回答她的，是防盜門被用力關上的、沉重而冰冷的“砰”聲！
    巨大的關門聲在寂靜的客廳裏回蕩，如同喪鍾敲響。陳嵐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冰涼的瓷磚寒意刺骨。她看著緊閉的兒童房門，聽著裏麵隱隱傳來的、兒子壓抑的啜泣聲顯然聽到了父母的爭吵）；看著茶幾上那張刺眼的58分試卷；看著那份象征著希望、如今卻變成巨大諷刺的“陽光國際”招生簡章…
    無邊的悔恨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髒，狠狠噬咬。為了弟弟，她親手葬送了兒子的未來，親手毀掉了丈夫的信任，親手…將這個家推向了懸崖邊緣。
    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這個夜晚，陳嵐的世界，也隨著那聲沉重的關門聲，徹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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