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終審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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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的傳票像一張冰冷的催命符,將開庭的日子釘在了日曆上。空氣仿佛凝固了,城西平房裏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陳默的生活依舊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天不亮起床,騎上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裏都響的破自行車,在刺骨的寒風中駛向遙遠的工廠。重複著枯燥而繁重的質檢工作,忍受著工友或同情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下班,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冰冷的平房,喝一碗母親熬的、幾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然後沉默地坐在爐子邊,看著跳躍的火苗發呆。女兒陳念恩怯生生地遞過來的畫,他會接住,摸摸她的頭,眼神卻依舊沒有焦距。
他不再看任何與官司有關的東西。那張寫著“鐵證”的起訴狀和照片,被他隨手塞進了床底一個落滿灰塵的破紙箱裏,仿佛這樣就可以當作不存在。陳嵐和張磊試圖跟他討論開庭策略,試圖找出偽證的破綻,試圖聯係那個被收買的徐剛(但對方避而不見),陳默都隻是沉默地聽著,偶爾“嗯”一聲,沒有任何積極的回應。他的態度明確得讓人絕望放棄抵抗,接受審判。
陳母的心像被放在油鍋裏煎。她看著兒子一天天消瘦下去,像一具行走的軀殼,心疼得無以複加。她偷偷抹淚,在簡陋的灶台前一遍遍祈禱,祈禱老天開眼,祈禱兒子能渡過這一劫。陳念恩也變得異常安靜,小小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家裏的沉重氣壓,不再像以前那樣纏著爸爸說話,隻是默默地幫奶奶擇菜,或者自己畫畫。
開庭前一天,陳嵐帶著特意買來的一點肉和厚棉襪來到平房。屋裏冷得像冰窖,爐火微弱。陳默正用熱水給陳念恩洗凍得通紅的小腳。
“姐。”陳默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他的動作很輕柔,眼神卻依舊空洞。
“小默…明天…”陳嵐把東西放下,聲音幹澀,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嗯,我知道。”陳默的聲音毫無波瀾,“我會去。”他拿起幹毛巾,仔細地擦幹女兒的小腳,套上陳嵐帶來的厚棉襪。
“律師…張磊幫忙找的那個法律援助的律師,說明天會準時到…”陳嵐艱難地說著,“他…他說雖然對方證據看起來…但也不是沒有漏洞,比如照片的清晰度,徐剛證詞可能的矛盾點,還有開房記錄沒有原始憑證…隻要我們…”
“姐。”陳默打斷她,給女兒穿好鞋,直起身,目光平靜地看著陳嵐,“別費心了。沒用的。”他走到爐子邊,拿起火鉗撥了撥快要熄滅的煤塊,幾點火星飛濺起來,瞬間又湮滅在冰冷的空氣裏。“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法官…心裏有杆秤。離不離…對我來說,都一樣了。我隻想…早點結束。”
陳嵐看著弟弟在昏黃燈光下那毫無生氣的側臉,聽著他話語裏那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認命,所有準備好的話都堵在了胸口,化作沉甸甸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知道,陳默的心,已經徹底死了。明天的法庭,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走過場的刑場。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那最終的一刀能落得快些,讓他徹底解脫。
“媽和念恩…明天就別去了。”陳默忽然說,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那種地方…髒。”
陳母抱著孫女,眼淚無聲地流下來,用力點了點頭。
這一夜,平房裏寂靜無聲。陳念恩在奶奶懷裏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陳默躺在冰冷的板床上,睜著眼睛,望著糊著報紙的天花板。黑暗中,楊雪撫摸孕肚的得意麵孔,法庭上噴湧的鮮血,還有那些偽造的“親密照”…各種畫麵交織閃過,卻無法再在他死寂的心湖裏激起一絲漣漪。他像一具等待入殮的屍體,平靜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等待著那場早已注定的、名為“終審”的葬禮。解脫的曙光,似乎就在那葬禮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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