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驚天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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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慈回到家中,心急火燎地等到巽方下朝,將遇見庚明的整個經過告訴了他。

    “師兄你去一趟吧,小師兄最聽你的話,他一定會跟你回來的,”商慈央求他,“而且要是請到太醫的話,說不定可以治好他的眼睛……”

    聽到庚明因為偷學魯班書而致雙目失明,巽方的心也被狠狠刺痛了,庚明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師父屍骨未寒,他答應師父會照顧好師妹和師弟的諾言還清晰地回響在耳畔,他四處托人去查他的下落,沒成想卻等來了這麽一個噩耗。

    然而經曆了這麽多事,再加上知道庚明離家出走之時,他就料到過會有這麽一天,巽方很快平靜下來,他從商慈斷斷續續的表述中理清了兩件事。

    第一,他開天眼所看見的火燒紫禁城的畫麵中,那騎著馬的三個人,中間為首的那位是六王爺蕭懷瑾,右邊的少年是庚明,而左邊就是與他在客棧時有過一麵之緣的翟泱。怪不得他當時覺得翟泱身形很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裏打過照麵,沒想到竟是在天眼裏見過。

    第二,翟泱流浪多年,庚明走時身無分文,二人在京城如何立得足?能找到那麽一處隱蔽的院落,必是有人幫襯,他二人十成十是去投奔了蕭懷瑾。他倆想借蕭懷瑾的勢,而蕭懷瑾想用他們的能力,他們雙方各有所長,有共同的目的,自然一拍即合。有了王爺撐腰,翟泱才有底氣敢在商慈麵前說那樣一番話。

    他們倆兄弟一個會些苗疆玄術,一個已習得集堪輿、符、咒、兵法、醫療為一體的魯班書,蕭懷瑾得到他們二人,簡直如虎添翼。

    巽方垂眼道:“你前腳走,他們後腳定是轉移了,就算現在去,也隻能找到一座空院子。”

    商慈急得眼淚快掉下來,聲音都在發顫:“那怎麽辦?難道放任小師兄不管?小師兄已經瞎了,我不能再看著他去送死,謀逆是多大的罪,他怎麽敢……”

    巽方將她擁進懷裏,下巴輕抵在她的發間,安撫她也似是在安撫自己:“阿慈,相信師兄,這一切很快會結束,很快……”

    *

    西南大旱之事逐漸平定,國師鍾弈陽又舊事重提,向皇上進言北伐刻不容緩。近日來,那群野蠻韃子屢犯邊疆,接連洗劫了數座城鎮,搶了糧食布匹女人便跑,草原上養出的胡馬最是驍勇強壯,當地的守衛官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追不上,被騷擾得極為頭痛。

    皇帝也覺得北疆這塊釘子不拔,遲早會成大患,猶如虎狼環伺,他始終夜不安寢,終於下定決心命肅親王掛帥親征,即日出征北伐。

    那是個晴風萬裏的好日子。

    蕭懷崇一身銀盔寒甲,手持三戈長戟,豔陽高懸在空中,那身鐵甲宛若被鍍了一層神聖的光輝。槍頭下綴著的紅纓隨著長風飄蕩散開,拂過他身後的萬千整裝待發的勇將精兵。

    皇帝帶著文武百官,親自出城來給他送行。

    皇帝望著這位英姿雋爽的庶弟,似乎也回憶起自己年輕時跟著先帝征戰沙場的崢嶸歲月,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語調說:“你麟兒尚幼,正當是享天倫之不應讓你去,但遍觀朝中上下,無人能當此將帥之位,皇兄這也是實屬無奈之舉啊……皇兄祝你早日平定北狄,凱旋而歸!”

    蕭懷崇頷首,抱拳行禮,擲地有聲:“臣定不負皇上厚望。”

    蕭懷瑾身著一身低調的暗紋蟒袍混跡在百官之中,目光閃爍,嘴角噙著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欣賞著這幅表麵上看起來兄謙弟恭的畫麵。

    蕭懷崇從侍衛手中接過韁繩,利落地翻身上馬,扯動韁繩掉轉馬頭之時,他的目光擦過文武百官聚集的人群,與他那一母同胞的六弟交換了眼神,旋即迅速移開了,麵不改色地騎著戰馬向前方走去。

    蕭懷瑾抖開扇麵,徐徐地搖著。浩浩湯湯的軍隊雄赳氣昂地逐漸遠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群承載著大夏一統版圖希望的背影上,沒有人留意到這位六王爺遠別於往常的好心情。

    *

    是夜。

    窗外似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層層打在窗欞上,頃刻間又消弭在寂靜的黑夜裏。

    不知是不是因為雨聲,商慈睡得極不安穩,翻來覆去,兩條彎彎的秀眉糾在一起。

    她好像隱隱聽見兵器相交的金戈碰撞之聲,緊若鼓點的馬蹄之聲,刀劍下的呐喊哭嚎之聲,等她翻個身,豎起耳朵想聽個仔細時,那些奇怪的聲音又沒了,隻剩下規律的雨敲窗格的聲響。

    她隻當是她的錯覺。

    混沌地度過一夜,在那些奇怪聲響的映示下,她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她夢見在一片鋪天蓋地的火光與血霧之中,巽方和庚明手持刀劍對峙著,倆人皆被雨水澆了個通透,庚明緊閉著雙眼,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好似在大聲質問著巽方什麽,巽方不為所動,抽出佩劍直刺入庚明的胸口,庚明像落葉般墜倒在血泊裏……

    她被自己的這個夢驚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也不知道這夢是不是預示著什麽,她緩了半天,旋即起身穿著衣服,一邊為自己這離奇的夢感到荒謬可笑,一邊自言自語:“我一定是被翟泱那家夥給洗腦了,天天胡思亂想什麽……”

    洗漱完來到前廳,巽方像往常一樣,已將早膳提前擺好在桌上,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書。

    準備的是她最愛吃的清粥和甜糕,商慈坐下來,一邊小口咬著梅花糕,一邊打量著師兄。

    他手捧著一冊《石氏星經》看得專注,清瘦纖長的指尖壓在靛青色的書封上,更襯得如脂如玉,那雙如寒池映月的眸子生得弧度剛剛好,長一分則妖,短一分則冷,似是發覺到她在看他,那雙清淡的眼眸從書頁上移開,落在她身上,含著笑意:“老盯著我做什麽,好好吃飯。”

    “哦……”商慈咬咬筷子,乖乖地低頭喝粥,她總感覺今日的氣氛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哪裏不對,她也說不上來。

    商慈正思索著是不是昨日那個夢的緣故,隻聞“嘭”的一聲巨響,清晨的寧靜瞬間被打破。

    大門被人踹開,一夥全副武裝、手持佩刀的官兵魚貫而入,商慈完全被這突發狀況驚到發蒙,隻見巽方放下手中的書冊,似是早已料到地輕歎了一句:“終是來了。”

    為首的官兵頭子表情不耐煩,更不客氣,把刀一橫道:“巽監正,跟我們走一遭罷。”

    仿佛隻要巽方一說不,就要上來直接動手綁人的架勢。

    商慈雖然心裏打鼓,仍站起身來斥問:“你們是誰?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官兵頭子哼了一聲:“我們奉新皇之名,前來捉拿這妖言惑眾、參與謀害先帝的犯人!”

    新皇?謀害先帝?

    聽到這些詞匯,商慈頓時悚然失措,巽方溫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不用擔心我,老實呆在家裏,不要亂走動。”

    商慈轉過頭正想對他說些什麽,而巽方已然轉身,走上前對那些官兵道,“走罷。”

    一陣紛雜沉重的腳步聲撤離了院子,隻留下了那扇被撞壞的大門,望著師兄放在桌上的那本還未看完的《石氏星經》,以及那桌熱氣尚存的清粥早膳,商慈不自覺地攥緊拳頭,沒有聽從師兄的話,一跺腳朝那夥官兵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

    商慈亦步亦趨地跟在那群官兵之後,跟了兩條街,眼睜睜看著師兄被押進了順天府大牢。

    被兩位手持□□的衛兵攔在門口,商慈說破了嘴皮子,外加塞銀兩求通融,隻求能讓自己進去看看,然而那兩位官兵依舊不為所動。磨了半柱香的時間,瞧著他們越來越不耐的臉色,商慈放棄了——隻怕再說下去,她就要被直接轟走了。

    獨站在順天府門口,商慈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異常,縱觀整條大街,竟不見一個人影,淒涼冷清到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身處京都。

    距順天府不遠處的角落,商慈終於找到了一個活人,頭頂上紮著汗巾,正在彎腰收拾攤位,商慈認得他,是在這主幹大街上賣包子的李大伯,她經常會買他家的包子,所以混個臉熟。

    商慈忙拉住他問:“李大伯,昨晚發生了什麽事,這街上的人呢?”

    李大伯環顧了下周圍:“姑娘,昨天晚上那麽大的動靜你都沒聽見?”

    商慈搖搖頭:“大伯求你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李大伯歎了口氣,壓低聲道:“昨天夜裏,那奉命北伐的肅親王去而複返,說是接到密報,皇帝身邊出了佞臣,生死攸關,特傳密令向他求救,他是奉皇上之命要進宮清君側,守城的衛兵沒有接到皇上口諭,不肯放行,由此展開了火並,你瞧,”李大伯伸手遙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城樓,“紫禁城門口的屍首剛收撿完,血還沒衝刷幹淨呢……”

    商慈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往常光鮮亮麗、肅穆莊嚴的城門,此刻血色斑駁,還有火燒後的焦黑痕跡,處處都是經曆了一場酣戰後的蕭瑟衰敗之象。

    商慈怔愣著,李大伯繼續收拾著籠屜,悵然唏噓了一句:“今兒天沒亮,肅親王便急召文武百官進宮,我看呐,這京城的天要變嘍……”

    蕭懷瑾連合蕭懷崇借清君側之名謀反了,小師兄和翟泱一定也涉事其中。而謀反的結果,必是成功了,不然前來帶走師兄的官兵不會自稱是新皇的人。現在召文武百官進宮,必是弄出了一道莫須有的遺詔,以宣布坐正他新皇的身份。

    蕭懷瑾恨死了和他作對的師兄,上位後第一個就會拿師兄開刀,從那些官兵的話裏就能得知,蕭懷瑾已將謀害皇上的罪名扣在了師兄的頭上。

    商慈魂不守舍地走到順天府對麵,一屁股坐在路邊。

    西南大旱,顆粒無收,民不聊生;火勢漫天,宣武門破,天子被擒;金鑾殿前,寶座易主,百官臣服……

    那些天眼中的畫麵果真一一實現了。

    對著順天府門前那兩座象征著公平公正的狴犴石像,商慈捂住臉,眼角的濕潤一直蔓延到指縫。

    這一切的一切,終是什麽都沒有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