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混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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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內已坐滿了不少人,觥籌交錯夾雜著亂哄哄的人聲,不知是不是商慈的錯覺,在她跨進門檻的一刻,喧鬧的大堂仿若靜窒了一瞬。

    最靠近客棧櫃台的一桌,坐著四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壯漢,一個個喝得臉盤通紅,舌頭打結,壓低聲音交耳道:“喏,那小…小娘子長得真標誌……”

    商慈原本想在大堂隨便找個空桌用飯,察覺到那幾人灼熱且不懷好意的目光,話到嘴邊立馬改了口:“掌櫃,麻煩給我開間上房,做點清淡的飯菜送到屋裏。”

    臨安畢竟是大都城,治安還是蠻不錯的,大庭廣眾之下,嫌少會有欺男霸女的事發生,但那幾個人一副地痞流氓相,加之酒壯慫膽,難保不會對她做出什麽逾禮的事,她一個人孤身在外,還是謹慎小心些為好。

    掌櫃笑著應聲,給開了票據,商慈沒有動那塊金元寶,原主給她留下的家當裏還有幾顆碎銀銅板,恰好夠了房錢。

    付了錢,掌櫃叫來小二引她往樓上走,經過那桌醉漢時,傳來一陣挑逗意味的口哨聲。

    商慈恍若未聞,她心裏此刻正在肉痛腹誹,這大都城的物價就是貴,住一晚客棧要五錢銀子,簡直就是搶劫啊。

    推門進了房間,看到屋內精致素雅的陳設,那抹被打劫的不快才平複了些。

    過了一會,小二送來了飯菜和熱水,填飽了肚子的商慈整個人都變好了,舒舒服服泡了熱水澡,洗去了一身乏累。

    洗漱完的商慈躺在柔軟的床榻上,開始謀劃接下來的行程。

    明日一早就去城外驛站,看看有沒有去南方的馬車租賃,這一路的盤纏,一塊金元寶就夠用了,隻是這路途遙遠,等回到了大澤山,估計她屁股都要磨出繭子了……不過這京城是真不錯,等找到師兄,不如同他一起再回京城落腳好了,那時候王爺的娃估計也生出來了,那筆酬金可不能不要,整整五百兩金子呢,屆時在京城購個三進的大宅子也綽綽有餘了。

    商慈正做著揮金如土的美夢,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從床榻上彈坐起身來,猛地一拍腦門。

    她真是傻呀!當時續命法陣出了岔子,師兄也是知道的,以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占卜功夫,怎麽會不知道她還活著,怎麽會算不到她現在身處的大概方位?

    按師兄的脾氣,他這時候恐怕已動身往京城來了,自己若再往回跑,八成會在路上錯過。卜筮不是萬能的,隻能以整個夏國為基準,大概測出東西南北,不可能精確到某個經緯,若在路上錯過了那可真就是錯過了,到時候哭都沒地哭去!

    商慈咬著手指思忖,與其急匆匆地上路,不如老老實實呆在京城,等師兄來尋。

    還好及時想到了這一層,差點因一時衝動幹了蠢事,商慈舒出一口氣,然而還未來得及慶幸,嘴角已一點點垮了下來。

    若是坐馬車還好,可留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一不留神銀子就花得和流水一樣,這十兩金子能撐多久?

    商慈掰著手指頭盤算,就算師兄馬不停蹄夜以繼日地往這趕,少說也要八個月,光是住客棧的住宿錢,一晚是五錢,一個月就是十五兩銀子,八個月就是一百四十兩……

    商慈盯著掌心裏那塊金元寶,小臉皺成一團,就算她這八個月不吃不喝,還差四十兩呢!

    四仰八叉地往後一躺,商慈泄氣般地雙手捂臉。

    叫你裝瀟灑!看看,這就是高風亮節的後果……

    *

    第二日,清晨。

    商慈很早便起床整衣下樓,同老掌櫃商量住店的事宜。

    上房是斷然住不起的,隻能換成麵積小些、家具老舊的下房。

    客棧掌櫃是個六旬的老者,一派長衫矍鑠,看樣子像讀過書的,聽聞商慈要久住,專門為她騰了一間遠離大堂、走廊盡頭處清淨的屋子,在商慈的軟磨硬泡下,掌櫃給她打了個折扣,原本一晚三錢的房錢算作二錢。

    這客棧的地段很好,飯菜可口,掌櫃也是個和善人,商慈便沒有猶豫,一次交清了半年的房錢。

    一塊沉甸甸的金錠子變成了一張麵值五十兩的銀票和幾塊碎銀子,商慈再次懊悔自己當初怎麽沒有多拿兩塊。懊悔歸懊悔,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腆著臉上肅王府提前討酬金,當時話說得那麽漂亮,她丟不起這個人。

    清晨的客棧大堂並沒有多少人,商慈喝了碗米粥,叼著包子便出了客棧。

    她打算購置些常用的必需品,薑婉生前把所有的釵環首飾都陸續抵給了靜慧庵主,自己是一片葉子也沒留下,饒是商慈這種不太注重外表的,也有些看不過去了,哪怕買幾根不值錢的木簪子也好啊。其他的筆墨紙硯、話本骰盅等用來打發時間的小物件也預備買些,她在這陌生的京城沒什麽朋友,隻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了。

    讓商慈聊感欣慰的是,王爺命人搜集來的羅盤和八卦鏡,在破煞之後都送給了她,這年頭找件趁手的羅盤不容易,何況還是開過光的法器。桃木羅盤有兩個巴掌大,揣在懷裏正合適,像護心鏡似的,分外地有安全感。

    在街上轉了兩圈,東西沒買幾樣,她的注意力全被角落裏的一位算命先生吸引住了。

    那算命先生是個精瘦精瘦的老頭,蓄著灰白長須,身上的灰袍皺巴巴的,仔細一看,竟是道袍,他雙眼無距,時不時地翻著白眼。

    那廝說得天花亂墜、唾沫橫飛,直把坐在他麵前的婦女唬得一愣一愣的。

    商慈站在那兒看了一會,見那婦人忙不迭地往那算命先生手裏塞錢,心下詫異,這假瞎子演技這麽拙劣,竟然還會有人上當?

    烏溜溜地眼睛轉了轉,在周圍人開始注意她之前,轉身走了。

    兩個時辰後。

    混跡東街數年,自封葛半仙的葛三爺驚訝地發現,就在他的正對麵來了一位新同行。

    雖然頭戴冪蘺,帽沿垂下的白紗剛好遮住了她的麵容,但是從她的衣著行止以及窈窕的身段可以看出,這位同行竟然是個女人?

    將手中掛著幌子的竹竿往青磚泥縫中一插,商慈很淡定地坐進圈椅裏。

    桌椅是問客棧掌櫃借的,幌子是她扯了塊破布現寫上去的字,桌上也沒有其他東西,幹幹淨淨地一隻簽筒,一塊硯台,一遝宣紙,一根禿毛筆。

    透過白紗,商慈笑眯眯地看著對麵的葛三爺是瞎子也不裝了,白眼也不翻了,正瞠目結舌地望著自己。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以前在大澤山的時候,她也曾給村民鄉民們相麵算命,隻要這身本事還在,還怕餓死?

    與其讓她對麵這種江湖騙子出來坑錢,倒不如便宜了她,至少,她說得都是真話。

    破煞觀風水,她實是業餘,可要論相術和忽悠人的功夫,她商慈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提起這相術,商慈是既驕傲又心酸。

    她和師兄巽方、小師兄庚明都算爭氣,把師父最拿手的三樣絕活學來了,分別是堪輿(風水)、卜筮(占卜)以及相術。

    師兄巽方精通卜筮,觀星象,測節氣,精太乙,通六壬,僅憑一枚銅錢便可占卜未來凶吉。

    小師兄庚明更是神童一枚,擅長堪輿,小小年紀便跟著師父走遍了名山大川,堪地勢,尋龍脈,一根魯班尺丈量天下。

    反觀自己,相術一門不能說是最無用的一門,無論哪個術數分支都有高人,哪怕是最被人醜化誤解的房中術,運用得好,其效用也不可小覷,隻能說相術是最接地氣的一門。

    占星那是給天看相,堪輿是給山水看相,而相術中人,就像她和那假瞎子一樣,隨便在大街上哪個犄角旮旯裏搭個棚子、掛個幌子、戴著瓜皮帽吆五喝六,這檔次一下就拉開了。

    尤其是占星,這年頭,會觀星的都是大神,無論走到哪兒都會被奉為座上賓,而堪輿也是個肥差,越是高門大戶越講究死後的風水,就像害死了她的裕王墓,光是選址,選那麽一塊藏風聚氣的靈地,就要耗費不少的人力財力,小師兄庚明接下一單,三年的吃喝不用愁。

    而相術呢,天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說得中意呢,也就兩個銅子兒的事,說得不中意,輕的挨頓罵,重的挨頓揍,簡直不能更心酸。

    有句俗語說得好,一等先生觀星鬥,二等先生看水口,三等先生遍地走。

    商慈歎氣,望向麵前的各色行人,她這輩子也就是三等的命了。

    暫時呆在京城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正好趁這段時間,她可以了結了與薑婉的因果。不過此事需從長計議,最重要的問題是——她根本不記得薑府在哪兒……

    根據那些殘存的記憶片段,她隱約記得薑府內部的景象,可薑府究竟坐落在京城哪個位置,她是丁點印象都沒有了,她現在能做的便是融入京城的生活,慢慢打探關於薑府的消息。

    “瞧一瞧,看一看,相麵擇吉占卦測字摸骨,先問前事,不準分文不取!”

    在她的賣力吆喝下,很快,她的第一個客人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