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山楂銀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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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衍山差點從座椅上蹦起來:“庚明?!”

    巽方也絕不相信庚明會做出背君叛國的事,他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緣由。@|他夢中看到的大概是兩三年後的場景,那時候庚明身量拔高了些,稚氣微退,氣質變了很多,但和小師弟相處生活了這麽多年,他不會認錯,那個氣質冷漠到甚至有些陰鬱的少年,就是庚明。

    萬衍山好半天才接受自己這最為根正苗紅的弟子恐怕也即將長歪的事實,緩緩靠回在椅背上。

    漫長的沉寂過後,萬衍山終於抬眼看向巽方道:“即便國運既定,無法逆轉,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然若無人謀,絕不會天成!”

    萬衍山頓了頓,刹那間,他似乎蒼老了許多,“我早些年辭官歸隱,就是想落個晚年清淨,不想再參與朝政,看來,是老天爺不給我這個福分……”

    *

    師父和師兄在書房密談了很久,出來時,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好。

    商慈也沒去追問,既然他們避開她和庚明談話,儼然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問也不會回答,何必白費功夫。

    十幾年無人居住的大宅子,收拾起來實是一項好大的工程。

    商慈想著反正左右隻是小住幾天,清掃出幾間能睡覺的空屋,湊合湊合得了。

    沒想到師兄說:“恐怕我們要在京城長住了。”

    “長住……是多久?”

    “至少三年。”

    對此,商慈並沒有表示什麽異議,一來她的異議不作數,二來,等待師兄來尋她的這段時日裏,她倒漸漸習慣了在京城的生活,如今,師徒幾人齊聚,她也不用整日出去擺攤算命謀生計,安心樂得做個米蟲。

    既然要在這兒長住,那便將就不得,必須要置辦些被褥器皿。為了能早點吃上熱乎飯及晚上睡個安穩覺,商慈、巽方和庚明各自去街上采買。

    路過城門時,商慈瞧著城門口絡繹不絕來往的行人,琢磨著她離開客棧時特意給流光留了一匹馬,與師兄共乘一匹,這時候他也該回來了,便走上前,同一位麵善好說話的城門守衛搭起了話。

    商慈將流光的衣著樣貌描述了一翻,守衛答得很幹脆:“沒見過。”

    商慈深懂得這些官兵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尿性,往他手裏塞了一串銅子,囑咐道:“大人若是瞧見我說得那人,麻煩給他說一聲,去北街巷子裏的萬府。”

    守衛立馬換上副樂嗬嗬的笑臉,把銅板揣進了懷裏:“好說。”

    既然呆在京城不走了,她就沒有撇下流光的道理,況且現在住這麽大的宅院也需要人手,師父對於不要錢的勞動力一向來者不拒,想必也不會反對。

    在裁縫鋪定下了被褥新衣,過會,掌櫃會派人送上門去。商慈很快完成了采買的任務,打道回府。

    師父住過的宅院,其中的風水講究絕對是整個京城數一數二的,無論是大門的朝向,屋門的朝向,家具的擺放,都十分講究,讓人倍感舒適。

    院子裏的奇花瑞草,時隔多年無人修剪,依舊芳菲正盛,長得規整,池塘裏的水清淺透澈,荷葉層層堆疊,間隙鑽出粉嫩的花尖,若碧玉凝珠,幾尾紅鯉都長到了一尺多長,擺著肥碩的身軀,吐著泡泡,看得商慈垂涎欲滴。

    就在商慈忍不住準備卷褲腳下去撈魚時,巽方和庚明終於回來了。

    隻見師兄左手拎著一隻蘆花雞,右手提溜著一條鮮活亂跳的鱖魚,手臂上挎著一籃子花花綠綠的瓜果蔬菜。他本是修容如水、蕭疏卓犖的氣質,加之耳後束起的白發,更有種出塵的清逸,而此刻,在歇斯底裏的雞鳴和魚尾甩濺的水珠襯托下,什麽清逸卓犖,早就碎成渣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那兩個師弟師妹做飯一個賽一個的難吃呢,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生活品質著想,就算本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也淪落成“為君洗手作羹湯”了。

    巽方很習以為常地把魚丟進木盆裏,揭鍋倒水點上火,然後蹲在一邊,擼起袖子開始殺雞。

    庚明似乎早忘了方才與商慈的不愉快,把買來的嶄新的鍋碗瓢盆遞給商慈,道:“你去洗菜,我去幫師兄生火。”

    在三人的通力合作——其實是商慈庚明純粹隻是打了個下手,半個時辰後,五道熱氣騰騰、色香俱佳的菜肴擺上桌。

    待師父落座,得到其眼神的允許後,幾人動手開吃。

    加了一筷子鱖魚肉放進口中,鮮嫩賽豆腐,鱖魚湯白如牛乳,濃而不膩,就是這個熟悉的味道啊!商慈差點感動到流淚,自魂穿以後,這是她第一次吃到師兄做得菜,這才是真正的家的味道,重獲新生的感覺啊……

    商慈激動之下,沒聽進師兄的勸阻,一個沒打住就多吃了兩碗飯。

    很快到了夜深,商慈就嚐到了貪嘴的惡果。

    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床上翻來覆去,愣是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收拾還未來得及整理的行李,權當消消食。

    這些行李是師父庚明從景華山莊替她拿回來的,一包袱零零碎碎,成遝的銀票不見了,不用想也知是師父給昧下了,商慈並不在意。

    除了銀票,讓商慈在意的是魯班書也不見了,碰巧,這時屋外隱約響起了腳步聲,商慈打開門一看,是起夜的庚明,便開口叫住他:“小師兄,你和師父整理我的行李時,有沒有見到一本書?”

    庚明打著哈欠,不耐煩:“什麽書啊…”

    “就是很破舊的一本,封皮上寫著魯班書。”

    庚明打哈氣的動作頓住,眼皮微垂,淡淡道:“哦,那書啊,師父讓我燒了。”

    “燒了?……嗯,燒了也好。”

    商慈聽後,沒有暴殄天物的惋惜,反而鬆了口氣。她正愁不知道怎麽處理那東西,燒了就燒了吧,留著也是個禍害。

    庚明回了自己房間,商慈合上屋門,繼續整理包裹。

    沒過多久,屋外又響起了腳步聲外帶兩下敲門聲,商慈跑過去開門,發現是師兄立在門外,手裏端著碗山楂銀耳湯。

    商慈有些意外:“師兄,你還沒睡?”

    巽方語氣清雋:“有人晚飯貪嘴,積食到現在還不能寐,山楂消食化積,我來送湯的。”

    商慈的臉色微紅,怎麽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啊!

    巽方將她的窘然盡收眼底,不再打趣,把碗遞了過去道:“趁熱喝了吧。”

    商慈快速地接過,聲細若蚊:“……謝師兄。”

    山楂湯很管用,積食的不適很快消失,商慈終於有了困意,迷迷瞪瞪地爬上床榻,一夜好眠。

    *

    第二日清晨,商慈醒來推開屋門,發現院子裏空落落的,隻有庚明一人趴在石桌上。

    商慈一邊四處張望著,一邊走過去問:“師父和師兄呢?”

    “他們一大早便出門了,說是去拜訪師父的故交。”

    庚明盤腿坐在石凳上,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並下得十分投入,漫不經心地回應著她。

    嗯,串門實在是一件很能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

    她圍觀了一會庚明的自攻自守,發現自己果然無法了解神童的內心世界,她對圍棋一竅不通,不過單看黑白棋子的分布,不太像是在下棋,倒有些像兩軍對峙時用的陣法?

    商慈撓撓腦袋,見他下得認真,便沒再打擾,默默去後院牽了馬匹,出了門。

    流光到現在還未有音信,實在讓她有些擔心,會不會流光沒能安全脫身,或是回京城的路上出了什麽意外?流光是為了幫她追回師兄,才帶她出了京城的,若因此糟了不測,商慈心裏著實會內疚一輩子。於是,她決心再去一次那鎮上的客棧,打聽打聽消息。

    好歹剛去過一次,商慈有點印象,加上是白天,走官道的商人多,商慈一邊打聽一邊摸索到了那座小鎮。

    客棧掌櫃還認得商慈,一邊回憶一邊道:“你是問那日同你一起來的那位小少年?他昨日便同那幾位苗疆人離開了。”

    完了!流光真叫藍蝶給帶走了,指不定會受什麽苦,商慈當下自責不已,急急問掌櫃:“青天白日的,人被綁走,你們也不報官?”

    “……綁走?”客棧掌櫃糊塗了,連忙解釋,“可不是綁走,我瞧那少年行動自如得很,那幾個苗疆人倒是對他服服帖帖的樣子。”

    掌櫃的這回答出乎商慈的意料,竟然不是被強行綁走的,商慈咬唇思索,流光若有法子製降那些苗疆人是好事,可為什麽要跟他們走呢?

    商慈壓根沒想到,小乞丐出身的流光會和那些很少出一次大山的苗疆人有什麽淵源,懷著一肚子疑雲離開了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