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斷指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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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脈深處,熔岩如同被囚禁的巨獸,在煉器爐底翻滾、嘶吼,暗紅色的光芒將整個地下洞穴映照得如同煉獄。空氣灼熱得能燙傷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硫磺和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鐵十七就站在這翻騰的熔岩邊緣,他那隻被噬靈草汁腐蝕得坑坑窪窪、僅剩四指的左手,此刻正死死按在滾燙的爐壁上。斷指處,新生的第七根噬靈毒藤如同活物般瘋狂滋長,扭曲著、纏繞著幾塊閃爍著星屑般微光的星辰砂殘片,狠狠捅進爐膛深處!
    幽藍色的爐火猛地暴漲,如同饑餓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他胸口那個猙獰的、北鬥七星狀的血洞——那是上次強行吞噬靈草母株留下的印記。每一次火焰的舔舐,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劇痛,但他布滿血絲的獨眼卻死死盯著爐膛中心。那裏,幾塊暗沉、布滿邪異紋路的九幽令碎片,正在高溫中緩緩熔融、變形,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嗡鳴。這嗡鳴,竟與不遠處巫鈴腕間纏繞的銀鈴鎖鏈上,那些細小的碧鱗蠱蟲震顫的節奏隱隱共鳴!
    “《天工譜》殘頁有載……”一個蒼老、飄渺,仿佛隨時會被熔岩咆哮聲撕碎的低語,在灼熱的空氣中艱難地響起。是陳百草的殘影,他虛幻的身影在爐火映照下搖曳不定,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歎息的凝重,“斷五金……可鎮七寶……強行融合異種靈材,需以殘缺引殘缺,方能……”
    “去他娘的殘頁!”鐵十七猛地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粗暴地打斷了殘影的低語!他布滿汗水和油汙的臉上,肌肉因劇痛和某種壓抑的暴怒而扭曲。那隻完好的右手猛地抓起旁邊一柄淬了劇毒的匕首,寒光一閃,竟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左手僅存的小指狠狠斬去!動作快得沒有一絲遲疑,仿佛要斬斷的不是自己的血肉,而是某種糾纏不休的詛咒!
    “鐵十七!你瘋了!”巫鈴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就在刀鋒即將觸及皮肉的瞬間,她的銀鈴鎖鏈如同閃電般激射而出!嘩啦啦的脆響中,鎖鏈精準無比地絞住了他握刀的手腕!巨大的力量讓匕首瞬間脫手,當啷一聲掉在滾燙的岩石上。與此同時,一道極其微弱的、幾乎透明的碧綠色虛影——那是她本命碧鱗蠱王被重創後殘留的一絲殘魂——順著冰冷的鎖鏈飛快地爬行,瞬間纏繞上鐵十七青筋暴起的脖頸!殘魂帶來的並非攻擊,而是一股刺骨的冰寒和強烈的警告意念!
    “噬靈草的毒……已經鑽透你的心脈了!”巫鈴死死盯著他胸口那個被幽藍火焰舔舐的血洞,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顫抖。她右腕上那圈如同冰裂般的霜紋蠱印,此刻正詭異地滲出墨綠色的毒血,一滴,兩滴……滴落在滾燙的爐膛邊緣,瞬間化作刺鼻的青煙!“斷指……根本壓不住這爐火的反噬!除非……”她咬了下嘴唇,後麵的話似乎重若千鈞,“用我的本命蠱蟲強行吸走你心脈的毒源!”
    轟隆——!!!
    煉器爐毫無征兆地發出震耳欲聾的暴鳴!整個爐體劇烈震顫,仿佛有什麽恐怖的東西要從內部破膛而出!爐膛表麵,一道猙獰的裂紋如同黑色的閃電般猛地炸開!裂縫深處,不是熔岩,而是無數條紫黑色、散發著濃鬱屍臭的腐屍花藤!它們瘋狂地鑽湧出來,如同無數條毒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條最粗壯的花藤頂端,那朵妖異的紫黑色花朵猛地裂開,花芯處,竟赫然浮現出一張幽冥符師獰笑的臉孔!那符師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刻骨的怨毒穿透熔岩的嘶吼:
    “桀桀桀……往生陣正缺個活祭品……你這被噬靈草啃得半人半草的怪物,再合適不過了!乖乖獻上你的血肉精魂吧!”
    “放你娘的狗屁!”鐵十七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雄獅!他脖頸上碧鱗蠱王的殘魂瞬間融入皮膚,帶來一絲詭異的冰涼。他那隻纏繞著星辰砂殘片的噬靈毒藤猛地絞向爐膛裂縫中湧出的腐屍花藤!嗤嗤嗤!墨綠色的噬靈草汁如同強酸般噴濺而出,瘋狂地腐蝕著那些紫黑色的藤蔓,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腐屍花藤在毒液侵蝕下迅速枯萎、焦黑!
    “老子三歲那年!”鐵十七的獨眼赤紅如血,仿佛要滴出血來!他猛地抬起那隻被毒藤纏繞、被爐火灼燒的左手,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狠狠朝著爐膛邊緣翻滾的、溫度足以融化金鐵的暗紅色熔岩按了下去!“被那賤人用燒紅的烙鐵燙穿掌心的時候……”皮肉接觸熔岩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焦糊惡臭猛地爆開!滋滋作響!他的手掌瞬間變得焦黑、碳化!
    “就沒想過這輩子還能當個囫圇人——!!!”
    伴隨著這聲撕心裂肺的暴吼,他左手小指那根被熔岩灼燒得幾乎碳化的骨節,竟“嘭”地一聲爆裂開來!漆黑的、粘稠如瀝青的血液混合著骨髓和噬靈草毒液,如同有生命般噴射而出!這些黑血並未被熔岩蒸發,反而在空中詭異地扭曲、凝聚,瞬間化作一個暗沉、複雜、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北鬥七星陣紋!陣紋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壓向劇烈震顫、仿佛隨時要炸開的煉器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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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爐火被這詭異的北鬥血陣強行壓製,幽藍色的火焰猛地一矮!爐體的震顫也瞬間減弱!
    “坎位生變!爐底連著往生陣眼!”雲織月虛弱卻急促的聲音響起!她不知何時已掙紮著靠近,燃燒著最後生命銀焰的灰白長發如同靈蛇般甩出,末端纏繞著一塊布滿裂紋的龜甲,狠狠砸進爐膛邊緣沸騰的熔岩裏!龜甲瞬間融化,但燃燒壽元激發的磅礴卦光卻驟然爆發!銀色的光芒如同探照燈,猛地刺穿翻滾的熔岩和地脈的岩層,清晰地映照出地脈深處一個巨大、陰森的陣圖——正是之前坑底見過的往生陣!陣眼之中,三百具陸家村亡者的屍骸依舊堆積如山!而此刻,每一具屍骸的心口位置,都赫然釘著一顆顆正在蠕動的、散發著幽綠光芒的種子——那形態、那氣息,竟與鐵十七身上瘋狂滋生的噬靈草籽同出一源!
    “你的煉器爐……”夜無痕冰冷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鐵十七身後響起,星圖匕首帶著刺骨的寒意破空刺來!刃尖的北鬥紋身瞬間暴漲,化作一張星光巨網,猛地罩住幾隻剛從爐膛裂縫中爬出的、由熔岩和怨氣構成的陰兵!星光絞殺,陰兵發出無聲的尖嘯消散。“在吸地脈的陰氣。”他灰蒙蒙的眼眸掃過鐵十七那隻按在熔岩上、焦黑冒煙的手掌,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就像你失控吸幹鼠群精血那夜一樣。”
    “吸陰氣?!”鐵十七猛地扭過頭,焦黑的臉上,那隻獨眼死死盯著夜無痕麵具下冰冷的眼睛,又猛地看向地脈深處那被卦光映照出的、釘滿噬靈草籽的屍骸陣眼。一股被愚弄、被利用的滔天怒火瞬間衝垮了他僅存的理智!“那老子就連這該死的地脈一起煉了——!!!”
    他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吼!纏繞著星辰砂殘片、捅在爐膛深處的噬靈毒藤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墨綠幽光!毒藤如同鑽頭般狠狠刺入翻滾的熔岩!嗤嗤嗤!蘊含劇毒的噬靈草汁瘋狂腐蝕著熔岩和下方的岩層,竟硬生生在熔岩池底腐蝕出一條幽深、扭曲、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綠色通道!通道直指地脈深處的往生陣眼!
    “陸昭雪!凍住它!”雲織月嘶聲喊道。
    陸昭雪沒有絲毫猶豫!她碎金色的瞳孔瞬間被冰藍占據,左眼朱砂痣上的寒霜蔓延至整個眼瞳!極致的冰魄寒氣順著她並指如劍的指尖洶湧而出,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鐵十七毒藤腐蝕出的那條墨綠通道,瘋狂灌入地脈深處!
    然而——
    轟!
    就在冰魄寒氣即將觸及陣眼中那些屍骸的瞬間,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帶著強烈腐蝕性和怨毒的墨綠色毒霧猛地從屍骸堆中爆發出來!那是積累了不知多久的腐骨毒本源!冰藍的寒氣與墨綠的毒霧狠狠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巨響!寒氣竟被那劇毒的怨氣強行反衝,倒卷而回!陸昭雪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血絲!
    “謝青符!用雷符炸了那陣眼!”雲織月急喊。
    倚靠在岩壁邊、臉色慘白如紙的謝青符掙紮著抬起手,指尖顫抖著試圖凝聚雷光:“離火燃魄……焚……呃!”咒訣剛起,他喉間那道新結的痂猛地崩裂!粘稠的、顏色發黑的血塊混著內髒碎片狂噴而出!這蘊含著生命本源的汙血,竟詭異地沒有落地,而是被下方爐膛裂縫中湧出的某種吸力牽引,如同活物般流淌、匯聚,在滾燙的爐膛表麵飛快地凝成了一個縮小版的、卻更加邪異的往生陣紋!
    “用不著——!!!”
    鐵十七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他脖頸上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那隻纏繞著星辰砂的噬靈毒藤竟如同毒蛇般猛地回卷,狠狠絞住了他自己的脖子!墨綠色的噬靈草汁如同高壓水槍般,被他強行逆衝入腦!
    “呃啊啊啊——!!!”
    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腦子裏攪動!然而,就在這非人的痛苦中,爐膛那道被黑血勾勒的往生陣紋深處,一幅被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他的靈魂:
    陰暗、潮濕、散發著黴味和血腥氣的醉紅樓地窖。八歲的他,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麵上。一個穿著華貴紫袍、麵容豔麗卻眼神如同毒蛇的女人,正獰笑著,將一管粘稠、散發著刺鼻腥臭的墨綠色液體——正是噬靈草汁——狠狠灌進他因恐懼而圓睜的左眼!
    “好孩子……別怕……”女人的聲音甜膩如蜜,卻帶著砭骨的寒意,“替主人試試這新煉的寶貝蠱蟲……這可是你的福分……”
    “啊——!!!” 鐵十七的靈魂在記憶的劇痛中發出無聲的尖嘯!那被灌入噬靈草汁、眼球瞬間被腐蝕融化的灼痛,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時隔多年,依舊清晰得如同昨日!
    轟隆隆——!!!
    地脈熔岩仿佛感應到他靈魂深處的暴怒,徹底狂暴!如同沸騰的巨獸掙脫了束縛!整個洞穴地動山搖!巨大的熔岩火柱衝天而起!
    “噬靈反噬!它要吸活人精血才能平息!你他媽早說啊——!”巫鈴的尖叫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怒!她終於明白了鐵十七此刻的凶險!沒有絲毫猶豫,她右腕的銀鈴鎖鏈如同毒蠍的尾針,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刺入鐵十七心口那個北鬥狀的血洞!鎖鏈尖端,一隻通體碧綠、晶瑩剔透、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本命蠱蟲,順著鎖鏈閃電般鑽入他焦黑的手臂經脈,瘋狂吞噬著逆衝的噬靈草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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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她左手快如閃電,猛地掰開鐵十七因劇痛而緊咬的牙關,將一株剛從懷裏掏出的、還帶著泥土腥氣的、紫黑色的腐屍花,連根帶葉,狠狠塞進了他嘴裏!
    “咬住了!用它的陰毒對衝噬靈的狂暴!別咽下去——!”她厲聲嘶吼,聲音因為過度用力而破音!
    “桀桀桀……垂死掙紮!”幽冥符師的頭目在熔岩火柱中狂笑,聲音如同夜梟啼鳴,震得整個地脈都在顫抖!隨著他的狂笑,地脈深處那三百具釘滿噬靈草籽的屍骸眼眶中,幽綠的鬼火瘋狂跳躍!無數由熔岩、腐骨毒和怨氣凝結成的陰兵,攀爬著從熔岩池和爐膛裂縫中蜂擁而出!它們無聲地嘶吼著,揮舞著由骸骨和毒藤構成的武器,如同潮水般撲向中心的眾人!
    “離火燃魄!焚盡……”謝青符掙紮著再次試圖引動雷符,但喉間湧出的黑血徹底堵住了他的咒訣,隻能眼睜睜看著陰兵撲近!
    “老子的人頭——!!!”
    一聲比熔岩爆裂更狂暴、更凶戾的咆哮蓋過了一切!是鐵十七!巫鈴的本命蠱蟲暫時壓製了噬靈反噬的劇痛,口中的腐屍花帶來一股詭異的陰寒,竟奇跡般地中和了部分狂暴!他猛地抬起頭,那隻流淌著墨綠色噬靈毒液的獨眼,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毀滅一切的火焰!他那隻焦黑、碳化的左手,猛地抓住左臂上瘋狂滋生的新生毒藤,如同撕扯雜草般,狠狠一扯!
    噗嗤!噗嗤!噗嗤!
    數根新生的毒藤被他硬生生從血肉中扯斷!黑血噴濺!劇痛讓他渾身痙攣,但動作卻毫不停頓!斷裂的毒藤在他手中如同活化的毒蟒,瞬間暴長!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和濃鬱的腐蝕腥臭,精準無比地絞住了衝在最前麵的七名幽冥符師的咽喉!
    “輪不到你們幽冥殿的雜碎來收——!!!”
    噬靈草汁瘋狂分泌!嗤嗤嗤——!令人作嘔的皮肉腐蝕聲和淒厲到極點的慘叫聲同時響起!七名符師的身體如同被潑了強酸,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飛快地消融、塌陷,眨眼間化作七具冒著黑煙的骷髏骨架!
    借著這血腥殺戮帶來的短暫間隙,鐵十七猛地轉身!他完好的右手,抓起地上那柄淬毒的匕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捅向那劇烈震顫、裂縫中黑血陣紋閃爍的煉器爐!
    “陳老頭——!看好了——!!!”
    匕首帶著他所有的憤怒、不甘、痛苦和決絕,狠狠刺入爐膛!
    就在刀鋒刺入爐膛的刹那,爐膛表麵那由謝青符黑血凝成的往生陣紋,流轉的速度猛地一滯!
    噗——!
    幾乎是同時,鑽入鐵十七心脈的那隻碧綠本命蠱蟲,似乎終於承受不住噬靈草毒的狂暴,猛地咬穿了他心脈附近的一處血管!一股粘稠、腥臭、顏色漆黑如墨的毒血,如同噴泉般從他胸口那個北鬥血洞中狂飆而出!
    嗤——!
    這蘊含著本命蠱蟲力量和鐵十七心脈劇毒的黑血,如同滾燙的強酸,狠狠噴濺在爐膛那道猙獰的裂縫上!奇跡發生了!裂縫邊緣被腐蝕得滋滋作響的同時,之前被他毒藤捅進爐膛、尚未完全熔化的星辰砂殘片,竟被這毒血激發,瞬間融化、流淌,如同擁有生命的銀色水銀,飛快地填補、彌合了那道致命的裂縫!爐體的劇烈震顫,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息下來!
    “破——!”
    夜無痕冰冷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告!就在爐膛裂縫被星辰砂填補的瞬間,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閃電,出現在地脈深處那往生陣眼的上方!星圖匕首帶著斬斷一切的寒光,狠狠刺入陣眼最核心、那枚由三百骸骨怨氣凝聚的黑色核心!刃尖之上,暗紅色的九幽令圖騰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這血光竟與鐵十七手臂上纏繞的、正在瘋狂絞殺陰兵的噬靈毒藤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嗡——!
    一股無形的震蕩波以匕首為中心猛地擴散!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一攥!
    噗噗噗噗——!
    陣眼中那三百具眼眶跳躍著鬼火的屍骸,連同剛剛爬出的熔岩陰兵,如同被戳破的氣泡,瞬間被這股恐怖的共鳴之力撕扯、擠壓,化作了漫天飛散的黑色碎片和怨氣殘渣!
    “夠……夠勁……”鐵十七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頭,轟然癱倒在依舊滾燙的熔岩池邊緣。他那隻被自己扯斷了新生毒藤、此刻正汩汩冒著黑血的左臂斷指處,流淌出的毒血並未凝固,反而在滾燙的岩石上扭曲、蔓延,最終凝成了幾個歪歪扭扭、卻透著古老氣息的殘缺符文——正是《天工譜》殘頁上記載的、關於“斷五金鎮七寶”的核心陣紋!
    “原來……斷指……”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混合著劇痛和某種奇異解脫的笑容,“比被噬靈草啃心……痛快……”
    嘩啦啦!
    冰冷的銀鈴鎖鏈毫無征兆地再次絞上他的脖頸!力道之大,幾乎讓他窒息!巫鈴那張總是覆蓋著寒霜的臉,猛地貼近他沾滿血汙、焦黑一片的麵龐!她右腕的霜紋蠱印如同活物般蔓延,冰冷的紋路瞬間爬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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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敢亂吞毒草找死……”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死死盯著他那隻流淌著毒液的獨眼,聲音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一隻細小的、通體碧綠的蠱蟲虛影,竟從她瞳孔深處緩緩鑽出,伸出細長的口器,輕輕舔舐了一下他獨眼中流出的墨綠色毒液!“我就把你……煉成隻會聽我命令的屍蠱!”
    “地脈要塌了!”雲織月燃燒著最後幾縷銀焰的白發如同冰瀑般垂落,她將最後的卦力注入竹杖,狠狠點向沸騰的熔岩池!刺骨的寒氣瞬間蔓延,將池麵翻滾的熔岩表層凍結成一片冒著寒氣的黑色硬殼!“兌位……三十丈……有……出口……”她的聲音已經微弱如遊絲,身體搖搖欲墜。
    她的竹杖末端,無意中點在了鐵十七掉落在地的那柄淬毒匕首上。匕首沾染了星辰砂、噬靈毒、腐屍花汁以及無數鮮血的刃身,那些雜亂的紋路在寒氣的刺激下,突然折射出奇異的光芒!光芒流轉,竟在匕首表麵映照出一片冰藍色的、洶湧旋轉的深海旋渦——正是陸昭雪冰魄寒氣中蘊含的北海虛影!
    “九幽令重聚之時……我要把你們……統統煉成往生蠱!永世不得超生——!!!”幽冥殿督使那充滿無盡怨毒和暴怒的咆哮,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穿透了層層岩壁,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吵死了!”鐵十七猛地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他那隻完好的右手,閃電般抓起地上那截被他硬生生扯斷的、還帶著皮肉碎屑的左手小指斷骨,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狠狠砸向咆哮聲傳來的岩壁方向!
    嗤——!
    斷骨上殘留的噬靈草毒液如同強酸,瞬間腐蝕了一大片岩壁!就在岩壁被腐蝕、露出後麵幽深通道的刹那,那柄被他淬煉過、此刻正映照著北海旋渦的匕首,竟如同受到召喚般,嗡鳴一聲,化作一道流光,瞬間飛入了陸昭雪的掌心!
    少女下意識地握緊匕首。冰冷的觸感傳來。她碎金色的瞳孔看向刃身——那冰藍旋渦的深處,竟緩緩浮現出兩行古老、滄桑、仿佛用鮮血書寫的蠅頭小字:
    “陸氏祭器,北海歸墟”。
    “原來……你早見過……”謝青符捂著不斷湧出黑血的喉嚨,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他艱難地撕開脖頸上染血的繃帶,露出下方那道猙獰的、邊緣焦黑的雷擊舊疤。此刻,在那舊疤的末端,竟詭異地浮現出幾個暗紅色的、與匕首刃身上浮現的“陸氏祭器”符文同源的符紋!“陸家村祭壇下麵……那些瘋長的噬靈草……”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癱在地上的鐵十七,“是……是你種的?!”
    “哈哈哈哈——!!!”鐵十七的狂笑聲猛地爆發出來!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憤怒和一種近乎癲狂的暢快!笑聲震得洞頂碎石簌簌落下!“八歲那年……”他那隻獨眼映照著尚未完全熄滅的熔岩火光,閃爍著野獸般的光芒,“老子把整整一罐噬靈草汁……原封不動地……灌進了那個紫袍賤人的喉嚨裏!”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陰冷刻骨,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她腸穿肚爛……在地上爬的時候……最後說了句……”鐵十七模仿著那個女人臨死前怨毒的聲音,扭曲而尖利:“‘主上……會找到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黎明的微光,艱難地穿透地脈裂縫,如同吝嗇的金粉,灑在滿目瘡痍的洞穴和狼狽不堪的眾人身上。巫鈴沉默著,走到鐵十七身邊,蹲下。她取出一根細長的、閃爍著幽藍寒光的毒針,精準地刺入他左臂斷指處周圍的幾個穴道,試圖止血止痛。
    針尖刺入的劇痛讓鐵十七肌肉一抽,但他那隻完好的右手卻猛地抬起,一把抓住了巫鈴握著毒針的手腕!動作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嗤——!
    他掌心殘留的、尚未幹涸的噬靈草毒液,瞬間腐蝕了巫鈴腕間的皮膚!劇痛讓她眉頭緊蹙,卻沒有掙脫。更詭異的是,兩人的毒血——鐵十七那墨綠腥臭的噬靈毒血和巫鈴那帶著霜紋蠱印的墨綠毒血——在接觸的瞬間,竟沒有相互排斥,反而如同活物般飛快地交融、滲透!
    滋滋……
    交融的毒血處,皮膚下竟鼓起一個細小的包塊!包塊飛快蠕動、變形,最終,一隻通體覆蓋著細密碧綠鱗片、頭頂卻多了一簇冰藍色霜紋的、全新的碧鱗蠱王首級虛影,在兩人手腕交握處,緩緩凝聚成形!雖然隻是一閃而逝的虛影,但那新生的、融合了兩種劇毒的氣息,卻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凝!
    “嗬……”鐵十七看著手腕上那轉瞬即逝的蠱王新首虛影,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巫鈴那張冰冷依舊、眼底卻翻湧著複雜情緒的臉,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血腥味、卻又莫名真實的笑容。
    “你這蠱婆子……”他聲音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比星辰砂……夠勁多了……”
    眾人相互攙扶著,艱難地爬出那道被熔岩和劇毒腐蝕出的巨大地裂。帶著鹹腥氣息的海風猛地灌入鼻腔。晨光熹微,海麵上漂浮著無數焦黑的、斷裂的船體殘骸——正是之前追擊他們的九幽殿戰船,不知遭遇了什麽,已然覆滅。
    鐵十七站在嶙峋的礁石上,海風吹動他破爛的衣襟,露出胸口那個依舊猙獰的北鬥血洞。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隻光禿禿、隻剩下焦黑掌心和斷腕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掌心殘留的、與巫鈴毒血交融的痕跡。
    他猛地抬起右手,將那隻被他扯斷、一直攥在手心的左手小指斷骨,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拋向波濤洶湧的怒海!
    嗤——!
    斷骨落入海水的瞬間,上麵殘留的噬靈草毒液如同墨汁般暈開,瘋狂地腐蝕著海麵!墨綠色的毒液在海水中扭曲、蔓延,竟飛快地蝕刻出一個巨大、清晰、散發著幽冷光芒的北鬥七星陣紋!
    幽藍的光芒在海麵上劇烈閃爍!陣紋中央,墨綠色的毒液和幽藍的光芒交織、凝聚,最終凝成了幾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古老而蒼勁的大字——正是《天工譜》最終章那充滿不祥與決絕的箴言:
    以魂飼器,百死不悔!
    光芒映照著鐵十七那張布滿血汙、焦痕和傷疤,卻異常平靜的臉。那隻獨眼中,狂暴與混亂褪去,隻剩下一種淬火後的、冰冷的堅定。斷指處,黑血已凝。誓言,已刻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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