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男人的脫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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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玉成繼續說道:“我之所以信革命軍,信陳扶昊,是因為他讓我看見了不一樣的‘天’!”
    他掌心猛然拍向案桌,震得燭火搖曳,“你們可知,扶昊十歲隨我入童子營之時,卻已能背出《天朝田畝製度》,言談間盡是‘均貧富,等貴賤’!”
    “並且潛於民間,訪遍饑寒,悟出一套新法——土地要分給耕者,兵權要歸於民選,學問要開於學堂!”
    “這些理論,非我輩舊人能想,卻正是破舊立新的刀刃!”
    他轉向賴文光,目光如炬:“遵王,你憂心革命成敗,我懂。”
    “可仔細想想,清廷為何怕咱們?”
    “怕的不單是刀槍,更是這‘革’字!”
    “他們革不掉自己的腐根,便咒咱們是逆賊。”
    “但扶昊不同,他生於天京烈火,卻未染舊毒。”
    “他知曉,振興華夏非靠一人稱王,而是要讓萬民有田可耕,有言可發,有脊梁可挺!”
    “這樣的路,雖難,卻才是真正的生路!”
    “這也是安慶之戰失敗後,他執意率領僅剩的五百右小隊入陝的原因”
    “因為他看到了天國的腐敗!”
    “他想另起爐灶!”
    “事實告訴我們!他成功了!”
    “成為了清軍和各路起義軍口中的陝回大帥”
    “為什麽清軍要稱他為陝回大帥,而不是革命軍大帥!”
    “就是他們害怕革命這兩個字,明白嗎?”
    堂內一時寂靜,唯有陳玉成急促的呼吸聲。
    藍大順盯著他因激動而泛紅的脖頸,原來這才是革命軍的意思。
    怪不得清軍稱之為革命軍為回逆,回子。
    原來是怕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可比勞什子“天父下凡”
    “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管用的多啊!
    堪比“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實際上此時革命軍內部百分之七十是漢人士卒。
    但此刻陳玉成口中的“新法”,卻如旱地驚雷,劈開了他混沌的思緒。
    謝大腳悄悄將茶盞添滿,熱氣蒸騰中,她竟瞧見陳扶昊的影子——那是個未見其人,卻已聞其魂的少年王。
    賴文光喉頭動了動,終是長歎一聲:“若真如你所言……那咱們便拚這一回。”
    他抱拳躬身,姿態不再似質問,而是歸附。
    陳得才亦上前一步,虎目含淚:“軍長所言,如醍醐灌頂!我等願隨英王之誌,搏這新天!”
    陳玉成仰天大笑,笑聲中竟帶淚音:“好!好!有此誌,便不枉我等從死人堆裏爬出來!”
    忽拔腰間佩劍,劍刃映出眾人惶惑又熾熱的眸光,“諸位且看,這劍原是英王府的舊物,今日起,我便將它熔了——鑄成革命軍的旗釘!待旗立之日,便是你我革天之時!”
    窗外雨驟歇,月光忽破雲而出,恰照在那劍刃上,如一道劈向未來的光。
    “革命!興漢!”陳玉成話音未落,賴文光已率先振臂高呼,聲如洪鍾。
    他眼眶通紅,似要將這些年憋在胸腔裏的憤懣與不甘盡數迸發。
    陳得才緊隨其後,虎吼聲震得梁塵簌簌而落,手中粗瓷茶盞“砰”地砸在地上,碎片濺開如星火:“革命!興漢!老子這條命,今日就賣給這新天!”
    藍大順喉頭顫動,終是甩開攥椅的手,踉蹌起身。
    久居三方勢力夾縫,慣於隱忍,此刻卻覺胸腔有烈焰翻湧。
    他嘶喊著“革命!興漢!”。
    聲音沙啞如裂帛,卻比平生任何呐喊都更痛快。
    謝大腳亦不再縮於角落,她將茶盤猛地擱下,小腳蹬地,竟拔出一旁侍衛的佩刀——那刀原是清軍的繳獲,此刻在她手中卻似劈開舊枷鎖的利器。
    “興漢!老娘在雲南也殺過洋鬼子的!”
    堂內聲浪疊湧,如驚雷滾過屋宇。
    燭火在風中狂舞,光影將眾人臉上的猙獰與熾熱投在壁上,恍若上古戰神重生。
    陳玉成舉劍直指蒼穹,月光恰貫劍尖,銀芒如電:“既喊出這聲,便再無回頭路!明日,鑄旗!三日內,整軍!我等要以這‘革’字為刃,從洋縣劈到金陵,讓那龍椅上的韃子知曉——漢人的天,要自己掙!”
    窗外忽有夜梟啼鳴,聲淒厲,卻無人懼。
    眾人熱血沸騰,仿佛連淒鳴都成了戰鼓的催音。
    藍大順瞥見陳玉成劍尖的芒刺破夜空,恍然驚覺:這或許便是那“捅破的天”——殘破,卻漏進了前所未有的光。
    陳玉成在漢顯王王府內振臂疾呼時。
    千裏之外的留壩縣,傅昊正與洪興、任武、葉三元、秦英、韓寶英等人圍坐在油燈昏黃的土屋裏。
    木桌中央擺著幾碗粗糲的窩窩頭,鹹菜缸裏浮著零星鹽粒,烤番薯的焦香混著柴煙,在梁上盤旋不散。
    傅昊咬了一口窩窩頭,齒間碾碎的玉米渣讓他難以下咽。
    “特麽前世這玩意兒簡直不是人吃的,是牛羊飼料,現在倒真成了救命糧。”
    咽下幹澀的饃,忽覺喉頭一熱。
    隨後又一想,現在好多地方飯都吃不飽!
    “能活著吃上這口,總比餓成鬼強。”
    眾人哄笑中帶著澀意。
    任武抹了把胡子上的菜湯,甕聲甕氣:“扶王,您那‘前世’的話,咱聽一半懂一半。但咱懂現世——隻要跟著您這腦子活的,咋也能啃出條活路!”
    葉三元將最後一塊烤薯掰給韓寶英,後者擺手推讓,卻被秦英按住手腕。
    “婦救會的頭兒也得長力氣,明兒還得帶娘們們挖野菜呢!”
    “啥婦救會,葉三元的妹妹才是婦救會的會長,我是想成為大將軍的。”韓寶英反駁道。
    正嬉鬧間,忽有哨兵跌撞而入,袍袖上沾滿山間露水:“報!乜代榮奏報——陳軍長已收編藍大順部,並且賴文光、和您父親陳得才等部皆誓投革命軍!現正鑄新旗,三日後整軍西進!”
    “準備拿下漢中府!”
    屋中霎時靜默,油燈焰影在眾人臉上忽明忽暗。
    傅昊攥著窩窩頭的手猛然一緊,玉米渣簌簌落下。
    他想起陳玉成南下臨別時塞給他的密信:“你堂兄我若成,我革命軍便得半壁魂。”
    此刻魂靈終聚,如幹柴遇火。
    洪興率先捶桌而起,碗碟震跳:“好!陳軍長這‘死人’複生,倒成了咱的聚魂幡!”
    葉三元忽拔刀砍向桌角,木屑飛濺:“鑄旗?咱留壩的銅礦正好煉刀,明日便熔爐開火!”
    導致眾人紛紛如同看傻子一樣看葉三元。
    葉三元尷尬的收起刀。
    傅昊望向窗外漆黑的山巒,唇角漸揚。
    他知陳玉成的演講如風,而自己這支散落的火種,終將借風燎原。
    韓寶英悄聲念叨:“這窩窩頭,明兒得摻點新麥了……”